大野氏在贺霖这里碰了个钉子,而且也不好和把连宽拉出来让人看一看李桓干的好事。
贺霖看见大野氏满脸的眼泪,不免软下来些许,“这事情自然当有律法来定,何况没有亲眼看到的事情怎么能够能够下定论的?”说罢让侍女来给大野氏收拾,“这脸上湿的,待会小心疼,收拾一下吧。”
贺霖这一下硬一下软的,让大野氏颇为摸不着头脑。不过知道自己面上这会不好看,方才有意要压的世子妃低头,哭的就用力过猛了。大野氏可不是二八芳龄,哭起来自然也没有那般梨花带雨,娇弱动人。
看着大野氏被带走梳洗,贺霖伸手揉了揉眉心,但凡李桓在外头收拾人,她这里少不得就要来几拨哭闹的女眷。
他在外头收拾男人,那家的女人就跑来找她。
她还不能像他那样把人给丢到牢里头完事,想起来便是好大的烦躁。
大野氏回来洗了脸,重新上了一层面脂,贺霖懒得和她再在连宽的事情上再多做纠缠,直接让人送她出去了。
大野氏倒是想再说几句,贺霖这会脸色也不太好,她面露疲惫靠在手边的凭几上。
见到如此情形,大野氏也不敢再多闹,世子妃的兄兄也是李诨留在洛阳的实权派之一,要说贪墨,贺内干其实也拿的不少。但是如今这风声鹤唳的,让贺内干去劝劝世子几句,贺内干做是照做了,可李桓也没怎么听他的话。可是常言道妇人枕边风,来闹一闹世子妃,让她给世子提个醒也是好的。
大野氏有求于贺霖,不敢把事情闹得太绝,见到贺霖面色不好,便唯唯诺诺的告辞了。
“好声好气和她说话,她哭的好像有凶事一样。”贺霖见着人走后,和身板的侍女说话,“这一旦凶起脸来,她倒是老实多了。”
侍女小步上前,小心翼翼的给她按摩两腿。
侍女们都是从娘家里带过来的,贺霖本人也不是什么难伺候的人,侍女们难免被她养的性子有些活泼。
“这或许便是欺软怕硬吧?”侍女一边给她按摩,一边轻笑道。
“说的没错。”贺霖一点儿都不计较侍女敢于评价大野氏的事情,方才她听了大野氏那么一番鬼哭狼嚎,心里头窝火的要命。
连宽也是从怀朔镇开始就跟着李诨的,这些年也有些跋扈,弄成这样贺霖心下想了想估计弄不好是他自己作死。
被李桓收拾掉的那些李诨旧部基本上有两个特点,一是贪墨,二个就是嚣张跋扈。
弄不好连宽自己就撞在枪口上了,李桓做的的那些事情她看着是必须要做的,不然真和他说的那样,还不用南朝北伐,这边就自己把自个玩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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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桓到底是没有让连宽真的在官署大门口站一整天,议事完毕之后便让人把连宽扛了回去,灌下姜汤给缓过一口气来。
连宽头上的血已经糊在面上起了一层冰渣,前来处理伤口的医官都还得先让人小心翼翼的血渣给清理干净了。
这会连宽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今日心情起伏太大,先是被李桓当着众人的面拖下榻拿环首刀痛打了一顿,又被提在门外。心底哪怕有再多的怨恨也要被西风给刮平实了,他在榻上裹着厚被子,唇苍白冻的直打哆嗦。
李桓听了医官的话,知道连宽没有大碍,头上的也不过是皮外伤,最多痊愈后留下个疤。他点了点头。
崔岷上前劝说道,“世子以后还需谨慎,今日之事实在是……”崔岷出身世家,就算北朝胡风浓重,重武好斗,也不是李桓的那个样子。打人起来那份凶狠的架势,真有几分不把人打死不罢休的意思。
李桓自然是明白崔岷的意思,“崔公不知道,那个连宽原本就是我兄兄手下人,向来就不将旁人怎么放在眼里,哪怕是对我也是颇为不敬,这一回直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见着我也不下榻,不给一个狠的,怕是长不了记性。”李桓摇摇头说道。
那些个旧部的毛病李桓统统都知道,他如今要要收拾他们,哪里用的了这么多的客气?而且一群大老粗,话说的客气点一个两个还会当做是在他脸上添金子!
崔岷听了李桓说的那些话,沉默不语,他知道怀朔镇上的作风和洛阳里是迥然不同的,不过他到底还是希望李桓能够沉稳一些。
他正欲开口听到李桓来了一句,“何况我就是这么被我兄兄从小打到大的,我都好好的活到现在,他挨了这么几下,能坏到哪里去?”
李桓手里摆弄着那些竹简。
崔岷听到李桓如此说,面上抽动几下。
他无话……可说。
包扎好伤口,李桓让人将裹成一团瑟瑟发抖的连宽用一辆牛车给拉了回去。
大野氏白日里在晋王府里那么一通嚎啕,回家还得担心受怕,听到丈夫终于回来连忙让人将人抬进去,又是一番的闹腾。
不管连宽家里是如何的如何的呼天抢地,李桓回到家中看了贺昭一回,贺昭肚腹已经显露出来,见着儿子问了几句外头的事情后,她沉默一会,“阿惠儿,你做事自有分寸,家家信的过。”
贺昭看着跪坐在自己榻前的儿子,这个长子好像又长大了,头发漆黑,双目黑如点漆,嘴角带笑,这容貌真的是好。想起当年在怀朔镇上背着弟弟到处乱跑的小孩子,贺昭顿时生出恍惚之感。
“可是,你兄兄那里,到底要和他通气。”
“我知道了,家家。兄兄那里也是巴不得把那些不好收拾的人给收拾老实了。”李桓不以为意笑道。
“你……”贺昭蹙眉,现在的李诨可不像当年的李诨一样,就是当年为了逃命他可是连自己的儿子都舍得射杀,更何况到了如今他的儿子可不只有自己所出的那些。
那些庶子,说是要喊她一声家家,可是在这家里头不是从她肚皮里出来的,又怎么算是她的儿子?
“何况还有阿舅呢。”李桓说道,“说起来阿舅最近出来的也少了,就是上朝也是称病的多。”
“你阿舅还不是为了你?”贺昭叹了一口气,当年她看不惯崔氏,即使儿子那会说要娶侄女,她总是觉得自己儿子值得最好的,鲜卑儿郎十二三成婚大有人在,她这里看看那里挑挑,谁知道到了十五岁,李桓就自己将侄女给抢了。
不过到了今日看来,这门亲上加亲还是有莫大的好处。
“你动谁都好,都不能动了你阿舅。”贺昭伸手扶住肚腹和李桓说道,“你阿舅当年在你兄兄军中任职的似乎,除了你兄兄,就他说的话最算数。到了这会余威尚在,那些老部将也信服他,他拿了就拿了点,总归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这个我自然懂,家家。”李桓点点头,既然贺内干这个舅父都知道不碍着他了,他又怎么会去和舅父去作对?
“对了,你和娜古甚么时候给我生个孙儿?”那一堆的正事说完,贺昭伸手抓住儿子的袖子问道。
“家家不是先急着抱儿子么?”李桓笑问。
“果然是大了翅膀硬了,竟然敢拿你家家开玩笑。”贺昭伸手在他额头上点了点,“我有你们兄弟几个够了,何况你那些个阿姨这些年来肚子可是半点没有闲过,儿子够多的了。看着你有个嫡长子,我才好放心。”
婚姻者,结两姓之好。这不仅仅是在汉人中,就是在鲜卑人里头也是一样,新妇有个孩子才算是在婆家站稳脚跟,而两家交往也能更加亲密。
贺昭也是头回做婆母,不过她身旁有不少贵妇,贵妇里头也有不少做婆母的,她知道有些新妇入门几月就有了好消息,就是她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见着侄女一直迟迟未有音讯,不免有些着急。
若不是怕得罪兄长,她还真想把医官叫来给侄女好好诊脉,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小夫妻两个都是身体安康,好的快蜜里调油似的,怎么就怀不上!
李桓笑了几下,“家家别急,等家家肚子里的这个出来,就一定让家家抱上孙子!”说着他低下头看了看,“总不好让阿弟这个做阿叔的比侄子还小。”
“你这人呐,这么大了还是没个正经。”贺昭掩口笑道,儿子说的那些话惹的她频频发笑,他这么一说,想要抱孙子的迫切愿望也缓和了稍许。
“罢了我也不留你,回去吧。”贺昭靠在身后的隐囊上说道。
这孩子成家前和成家后都不一样,贺昭知道,这会长子说不定已经想回去见见妻子了,她这个老妇何必做留人的讨嫌事情。
李桓点点头,再次吩咐侍女要好好服侍贺昭,便离开了。
李桓和以往一样,入了院子就直接跑贺霖哪里去。也不怪贺昭会奇怪是不是贺霖身体出了什么毛病怀不上,李桓黏贺霖黏的不行,怀不上才是奇怪。
贺霖知道李桓讨厌拂林犬,听到他回来,便让侍女把狗抱走了。李桓能小心眼到那个地步,简直让她莫名其妙。
明明那么一团毛绒绒的又滚圆可爱,眼睛黑乎乎湿漉漉的,到底是哪点招惹了他。
“世子妃,世子来了。”侍女趋步走到屏风那里禀告,贺霖应了一声,从榻上起来,走在柔软的地衣上。
“回来了?”贺霖问道。
“嗯。”李桓见着她,双眼发光,伸手就把她抱了起来。
事到如今,最亲密的事情已经做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贺霖也不会排斥他的接触,“用了膳没有?”
“还没,”将人抱到里头去,李桓老老实实答道。
贺霖坐躺在榻上,让侍女去庖厨吩咐。而后让屋内的侍女都退下去。
李桓以为是贺霖想要他了,等到侍女依言退到屏风后面,他熊熊的亲过来。
“你给我老实点。”贺霖还没打算和李桓在睡觉之前来一次,她手就把李桓的嘴捂住。“我是有事问你,不是为了做这事!”
李桓望着贺霖顿时就萎顿了下来。
“我问你,你这几日在外头做了甚么?”贺霖轻声问道,“连家的娘子都跑来哭。”
“这些妇人没事跑来哭哭啼啼作甚!”李桓一听就心烦。
“说罢,你做了什么?”贺霖双手抱胸问道。
李桓和贺霖简单的把事说了一边,提到连宽被自己打的头破血流的时候,他哼了一句,“我当初还不是一样的被兄兄打,也没见出过人命,那老小子不过是挨了几下,崔公变担心我打出人命来。”
贺霖听他话语里还有颇不将崔岷的话放在心上,而且还是照着李诨打他来作对比,他没被李诨打死,那么他打别人照着李诨的那个程度也一定打不死。
“你还真的这么想?”贺霖一下子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李诨打李桓,她没有亲眼见过,有一次还是听侍女说的,能把贺内干吓的赶紧找医官,估计是打的不轻。
“你兄兄打人起来不分轻重的,”贺霖伸手在李桓身上揪了一把,李桓笑嘻嘻的看着她,挨了那么一下还十分荡漾的啊了一声,完全不将贺霖的那些手劲儿放在眼里。
“打人这种事情,以后能少做就少做。”贺霖轻声道,“好歹这么大的人了,亲手动粗你也不怕难看。”
那他以后让别的人来好了。李桓想道,这倒是太好办。
“娜古,今晚我要吃羊肉,切的薄薄的那种。”他笑笑,一把把她抱了回去,在她耳旁撒娇道。
“方才让人去庖厨的时候你又不说。”贺霖不知道他哪里来的怪毛病。
“我那会又不想吃。”李桓抓住她推过来的手,抱住了他就不想放开了。李桓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芬芳,将脸颊埋入她的衣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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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诨这一回从晋阳回到洛阳,那些挨了李桓整治的旧部啥找到他大倒苦水,也不是没有人给晋阳方面送信,希望李诨能够管一管,谁知道这信一去,来的都是李诨事务繁忙无法抽身。
“你们这又是做甚?”李诨瞧着几个人在自己面前快哭成了个泪人,觉得几个大男人哭成那样颇为滑稽,下意识的就想笑,伸手一抹就把嘴角浮出来的笑给抹了去。
“这阿惠儿受了那几个汉人的挑唆,成日里和我们这些人为难。”
“是啊,我们在洛阳里成天被那些汉臣欺负,再这样下去,我们还是回到草原上放羊去!”
李诨听见这话肃起脸庞,“这又是甚么屁话!”
“上回连宽都被阿惠儿打的去了半条命,这会还躺在床榻上起不来呢。”有人嚷了这么一句。
李诨眉头紧蹙,一脸肃然,“这又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