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诨做梦都没有想到,阿那婆罗门竟然给他出这么一道难题,但柔然那边已经说死了,柔然公主做妾不行,如果真的要求娶,那么必须是李诨亲自迎娶公主为王妃。
晋阳方面怎么处置还没怎么传到洛阳,但是柔然可汗的要求就已经传过来了,李桓听到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半点算计了自己兄兄的愧疚。
他这会已经没有刚开始那么忙了,大致的事情有崔岷和崔武来帮着他处置,大大小小的事情不用他亲自去操心过问,自然一天下来也能空出时间来。
贺霖已经怀孕七个月了,他听说过七八月身孕的妇人容易早产,吓得又让人给他挑选了一圈侍女去服侍她,贺霖走个路都要让人去扶着,唯恐她一个不小心就摔着了。
贺霖对李桓这样小心翼翼过了头的简直是啼笑皆非,她每日傍晚有走半个时辰的习惯,这个还是源于上辈子的,孕妇适量运动,等到锻炼出来生孩子的时候也好生,这会没有剖腹产,只能靠她下力气了,趁着这会赶紧多走动走动锻炼,免得到时候没力气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接生妇再神通也没办法替她把孩子给生了。
李桓在前厅和崔岷将事务都商量完之后,过来便看着贺霖在一个侍女的搀扶下,正在花圃中散步。
她的肚子算不上很大,中规中矩的,这一胎也并不折腾母亲,贺霖从怀上开始也没有呕吐吃不下东西,最多就是渴睡。
李桓看见走了上去,让侍女下去,自己亲自来,他扶住她的手臂,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今天怎么样?肚子里的那小子踢你了没有?”这些月肚子里的孩子知道动,还时不时踢贺霖几下,有时候贺霖被肚里孩子一提,疼的眼睛里泪水直冒。
“你怎么知道不是个女孩?”贺霖听着李桓说的是小子,立刻反问道。
“你怀他的时候,不是做了个梦么?”李桓伸手去摸了一下贺霖的肚皮,眼下是暮春,渐渐的热了起来,她身上穿的也不多,手掌贴在她隆起的肚子上,手上的温度透过几件薄薄的衣料传到肌肤上。
“那样的梦,可不是个小子么?”李桓笑道。
“……”贺霖一下哽住,她这会还真的体会到什么叫做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个梦她只是胡说吓李诨的。
她并不在乎孩子是男是女,反正生出来还不一样是她的孩子,只是这个时代,做女人比做男人要苦上许多,喜怒哀乐有时候都由不得自己,她一想到这个就心如刀绞,甚至希望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个男孩。
是个男孩,至少一辈子还是在他自己手中的。
“投日入怀,这是帝王将出的征兆。”李桓在大将军府里,说话起来也没有任何的忌讳,“这个孩子一定是一个小子,而且日后还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这么说,你就是帝王的兄兄?”贺霖问了一声。
“不,我也是要做皇帝的。”李桓凑近了,双眼晶亮,他这是头一回在贺霖面前没有半点掩饰的展现自己的野心。“而你也是要做皇后。”
“你这话说的。”贺霖从崔氏哪里知道,李诨比起自己废黜魏天子自己做皇帝,更倾向于做曹操,称帝的事情让后代来。
那么在李诨之后,李桓是一定会将魏天子赶下台,自己粉墨登场做皇帝。只要没有出什么差错,几乎就是这样了。
“好吧,要是个女孩,到时候你就给她封镇国公主好了。”贺霖想起上辈子看得唐明皇,对太平公主的威风八面还有些影响,随口一说。
“只是个公主怎么行,还不如封个长公主。”李桓说道,脸上还带着笑。
“真是胡来,长公主不是帝王姊妹么,怎么给她……”贺霖伸手轻轻在李桓手臂上戳了戳。
“长公主册封不册封,还不是看我的意思,而且从两汉以来也不是没有嫡出公主册封长公主先例,那些迂腐大臣有个屁话好说的?”李桓被她这么一戳,立刻荡漾的浑身都要冒泡泡。
贺霖听李桓这么一说,感觉到他其实也并不是很在乎肚子里孩子是男是女,是儿子最好,女儿他也想好要给什么了。
毕竟他们也都还年轻,十八岁的年纪,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对了,晋阳那边怎么样?”贺霖有些担心的问道,她和李桓这么两个人过着觉得挺好,再多出一个人来,她完全没办法接受。
“来消息了。”说道这个李桓那双十分漂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蠕蠕可汗说,兄兄若是诚心求娶,那么就不要为我这个世子将公主纳为妾侍,佛狸年纪太小,也不合适。”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的笑容带着几分诡异。
“那么……”贺霖听李桓这么说,柔然可汗已经不同意将孙女给李桓做妾了,也是,在柔然那里是个什么规矩贺霖不知道,但是在中原,做妾的基本上脸上也没多大光彩,就是李诨后院的那些贵妇小妾也不是自愿给李桓做妾的,若不是母家求生存将她们送了来,也不会是这样。
“那个可汗说,”李桓说到这里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让兄兄亲自娶他的孙女儿做王妃。”
果然他是想对了,阿那婆罗门哪里会满足只是和晋王做儿女亲家,他这个世子名声狼藉在外,他自然是想着嫁给晋王本身要嫁给晋王世子要更加保险点。
“只怕这会那个可汗还想着让兄兄和公主马上生出一个儿子来给他看呢。”李桓调侃起李诨不觉得有半点不对,他尾音上扬,其中的促狭听得贺霖都忍不住笑。
“我说……这还真的是。”贺霖听得笑了会,李桓见她笑得开心,扶住她的手臂好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笑完之后,贺霖嘴角还带着一抹笑看向李桓,“那么大王打算怎么做?这蠕蠕可汗摆明了要孙女坐上王妃的位置,那么步六孤氏呢?”
“还能怎样?”李桓脸上的笑有些漫不经心,“兄兄再爱美人,比的过儿子,但也越不过他自己去,而且此事关系到战事,别说一个步六孤氏,就是三四个,兄兄也能够狠下心来。何况步六孤氏身后并没有任何势力,真的要动恐怕也耗费不了多少气力。”
李桓也没有贬低步六孤氏,而是在说实话。如果是贺昭那等原配元妃,再加上在一同和李诨打天下的兄弟上声望甚高,家中兄长也在朝中任职,权力有,位置也相当高。贺霖想如果贺昭如今还在世的话,恐怕李诨才是要真头疼,这样一个原配,让她让出正妃位置,不说贺昭自己肯不肯,光是怎么开口就让李诨伤够脑筋了。
贺霖想起如今的事情,有些感叹“也好,反正步六孤氏也不老实,这次的事让她受个教训也好。要是她认清情势自请还好,要是不这样……”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笑容不怎么有好意。
要是步六孤氏自请让出正妃的位置居于侧室的话,那么两个人怎么样都好下台,但步六孤氏那样子,她觉得步六孤氏不找李诨吵得天翻地覆怕是不太可能。
“阿惠儿你说,大王会怎么做呢?”贺霖一想起步六孤氏倒霉的样子就轻笑出来,步六孤氏曾经还得李桓差点就把世子的位置丢了,李诨也是个奇葩,为了一个扶正的,把贺昭所出的孩子都给忘记到了天边。当年李诨还是靠着贺昭的那些嫁妆和妻子娘家的资助才开始发家。
如今富贵了,就将和妻子的情分都抛弃到脑后了。
贺霖甚至希望那个即将嫁过来的柔然公主一定要是个十分刁蛮的才好,她听说柔然风气彪悍,女人和男人也没区别。她突然有些期待了,反正李诨娶亲的时候,她会在洛阳这边待产是去不了了,反正不会祸害到她头上,那么看看热闹也是很不错?
“会怎么做?不过是让步六孤氏重新去做阿姨,”李桓见着贺霖一脸的期待,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伸手给她拢了一下发丝,“不过具体怎么做,还是要看兄兄自己了。”
“嗯……”贺霖点点头,她一手按在肚子上,“若是大王迎娶蠕蠕公主,那个公主的肚子……阿惠儿你注意一下。”
男人和女人关注的地方都不一样,不过,如今步六孤氏被重新降为侧室已经是大势所趋,她自己也不得人心,恐怕没几个人去同情她。那么问题就是柔然公主的那个肚子了。
万一柔然公主怀孕了,对李桓也有些冲击。
“罢了,不过一个稚女,爱怎样就怎样。何况她怀不怀的上,还两说。”李桓低下头来蹭蹭她的额头。
这浓情蜜意的,简直让一旁侍立的侍女都忍不住脸红。
贺霖原本想要亲亲他,给他一个奖励之类,才要动作,肚子里的孩子抬腿就是一脚踹在她肚子上。
“嘶——”贺霖立刻疼的弯下腰去,李桓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抱住她的腰,“怎么了?”而后不等贺霖回答,他立刻抬头去看一旁的侍女,“去将医官请过来。”
“没甚事!”贺霖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换了一会,“刚刚孩子踢我来着。”
李桓看了她一会,确定她是真的没事之后,才放松下来,“走了这么一会,你应该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那一脚踢的结结实实,就是贺霖也疼的吸冷气,听见李桓这么问点点头。
李桓扶着她亲自送进房内去,等贺霖坐在榻上,他看着她隆起的肚子,眉头都揪在一起,“日后等这小子生出来,非得要打他不可!”
“又怎么了?”贺霖背后靠着柔软的隐囊,好过了些,听到李桓这么说,又无奈的问道。
“在你肚子的时候就这么折腾你,出来了少不得又要做甚么。”李桓给出来的大胆也让贺霖翻了个白眼。
“前几个月刚怀的时候,你还说这孩子不闹家家,这才过了多久就又变成要打了?”贺霖有些想不明白李桓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会他不让你难受,现在可好没事就踢你。可不是欠打么?”李桓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样子看得贺霖都忍不住想笑。
“等到这孩子出来再说,说不定到那时候你还舍不得打了。”贺霖笑道。
“有甚么舍不得的,兄兄可不是打了我十多年?”说着他顿了顿,“也不对,兄兄除了我之外,也没有打其他的弟弟了。”
这话说的轻轻的,贺霖听得却是心头发酸。李诨打儿子,的的确确也只打李桓一个,其他的儿子就算不宠,也不会和李桓一样的,只要在跟前,三天两头就要挨一餐饱打。
“你以后也不准打孩子。”贺霖想起饱受暴力的孩子长大后也会崇尚暴力这个说话,李桓的确也是有这个趋势,上回他就亲自用环首刀把李诨一个旧部打的头破血流,差点没把一条命给丢掉。
“好,要是这小子以后听话,不惹你我生气,我就不打他。”李桓正儿八经的和贺霖保证,那样子看得贺霖忍不住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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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朝为了避免和南朝柔然同时对上,先是以公主和亲来暂时稳住柔然,同时调遣良将和军队开往边境上。
在这个时候,北朝是绝对不想被拖进两边挨打的境地,即使北朝风气彪悍和胡人也没多区别,但到底和胡人不一样,胡人打不过大不了扛起帐篷牛羊妻女一跑了事,北朝哪里能和北朝学。
连天子都为这件事将同母所出的嫡亲姐姐贡献出去了,晋王作为权臣怎么说在这种时候都要以身作则。
“乌头你个混账!”女子尖利的尖叫从王妃所居住的正房中传来,其中伴随的还是各种砸碎器皿的碎裂声。
步六孤氏气喘吁吁,面上因为愤怒而起的两块红晕也格外明显,她怒瞪面前那个男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柔然来了你去打啊,堂堂一个晋王竟然要靠着这种事情来稳住那些人,你丢脸不丢脸!”
李诨眼下脚边全部都是破碎了的陶瓷碎渣滓,他见着步六孤氏气成那样,还想再劝,“不过就是一个名分而已,你放心,我心中的人永远是你!”
“你!”步六孤氏没想到这句话竟然被李诨说的那么理直气壮,她经历过元悟那么一回,早就不将男人说的那些甜言蜜语放在心上了,当初元悟把她哄得晕头转向,她才将大皇子生下来,那边元悟就把她兄兄杀掉了。
这些男人说的话有几个是可以信的!
“这个只是权宜之计!”李诨对上步六孤氏除去那一次被她点破心事以外,对她都是十分有耐心的,他瞧见步六孤氏好似被气的有些厉害了,上前几步“何况只是个名分而已!你还是——”
“够了,你将我当做几岁小儿来骗呢?”步六孤氏连连冷笑“没了这名分我成了甚么?”
“如今局势如此,况且连长乐公主都已经要出塞和亲,给柔然太子做侧室。”李诨苦劝,柔然可汗早就脸孙子都有了,柔然太子自然早就有妻室而且年纪都赶得上南阳王了,连公主都牺牲到如此地步,步六孤氏为了国事退让一点,也算不了什么?
“在这府上你仍然和以往那般尊贵,有什么不好?”
步六孤氏哪里见识过李诨这样不要脸的,她原先就知道李诨不是一个讲规矩的人,哪个讲规矩的还把妾侍扶正的,不过她靠着这个受益也无所谓了,谁知道如今他还要这么做!
“你、你乌头你——”步六孤氏气的心口发疼,她跌坐在身后的那张榻上,说不出一句话来,李诨见状连忙上来,“这也是一时之计,做不得久的,我也是没办法,如今形势如此,且委屈你一会,等到诸事平定,我定会将一切恢复过来。”
李诨话语说的快,分明已经将事情定下来了,前来不过是告知她一声,至于她答应还是不答应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步六孤氏气的双颊通红,胸脯也剧烈的起伏着。
这些话恐怕也只能说给他自己听听罢了,还能拿来哄她?
李诨说完这些话,步六孤氏依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她狠狠瞪着他,和这么一个脸皮厚的人她说再多也是白费功夫。
“我过几日就叫人来。”李诨说道。
叫人来让她滚回原来的院子里头去么?
步六孤氏想要冷笑,却发现怎么也笑不出来,在这正妃的位置上她坐了多久,还没有一年,满打满算也不过八个来月而已,如今就被一个才十四五岁的小女孩给轰下去了。
这就是李诨所谓的放在心头上?
步六孤氏简直想扇李诨几个耳光,可是这会她气的浑身发软,坐在榻上见着的就是李诨那张闭合的口。
这个男人还真的表里不一,口里说着是心尖尖,回头就能让人把她从正妻才能居住的正屋里头搬出去。
这就是他所谓的放在心里?
还真的值不了几个大钱!
步六孤氏被降为侧室,从正院迁往侧院的消息很快就在大丞相府里传开来,步六孤氏才被扶正没多久,甚至一年都没有,府上用的大多还是从贺昭那会的老人,比起贺昭来,自然人心都是在贺昭那边。
一个扶正的妾侍,脾气还那般坏,如今这落了难,为她惋惜的一个没有,倒是大把的看好戏的。
高氏听到步六孤氏从正妃的位置上降了下来,又变成原来的侧妃了,高氏捧着肚子在那里无比庆幸这个蠕蠕公主来的真是及时。
反正她只要有自己的儿子,也不会想着争宠,只要不凑到正妃面前,自然是能够过得不错。
步六孤氏自从从正房中搬入那处侧院中,很少出来,那些侧妃都没怎么见过她,连着她所出的八郎一起。
自从李诨知道八郎的脑子被那一场高烧给烧的呆傻之后,下令将八郎身边服侍的侍女和乳母全部杖毙。
八郎成了那样,当然还是他身边的那些人服侍不周到的缘故。
这么一来,步六孤氏的院子里又进了不少新人,上下可全都是洞和筛子一样了,有心打听这院子里的一些事情,都不比费太大的劲。
到了长乐公主出嫁的时候,这一回李诨难得的厚道了一回,让南阳王为使送长乐公主出塞。既然用了人家的女儿去和亲,还是厚道一点让人兄兄去亲自送,毕竟这一嫁父女终身都不能再见面了。
洛阳里为了长乐公主出塞的事情十分热闹,贺霖却捧着肚子发作起来了。
都说十月怀胎,其实怀孕九个多月就要生了,从晋阳传来消息到长乐公主出塞,这段时间就有几个月。
她原先正在检查下面人奉上来的婴儿衣物,突然间就觉得肚子开始疼。
贺霖的肚子月份大了,她自己也时常算着月份,因为最近时不时腹痛一下,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真的要生了,别因为她的疏忽就弄出什么事情来。
但疼痛开始变的有规律之后,她就白了脸,这回是真的要生了!
“去我兄兄那里,把我家家请来!”贺霖被侍女扶进早就准备好的产房中,她抓住身边侍女的手。
哪里用得着贺霖来提醒,早在贺霖开始腹痛的时候就有人赶紧的跑去通知贺内干府上了。
贺内干不用跟着慕容绍一块去和南朝打仗,不过也不闲,府中留着的除了儿女就是崔氏。
崔氏听到女儿肚子发动的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妇人生产其中有两三层都熬不过去把命丢掉的。
崔氏赶到的时候,侍女们已经忙成了一团,她径直走入到产房中,贺霖生孩子是头一回,而且在这会也没有什么设备,她就靠着接生妇给她摸胎位,其他的……两眼一抹黑,终于什么无痛生产的方法更是记不得。
见到崔氏到了榻边,贺霖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
“家家!”
崔氏生育的次数较多,比贺霖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要好多了。
“你只管放下心来。”崔氏说道,“外面有医官待命,接生妇也是有经验的。”
这恐怕是崔氏为数不多的温情时刻了,贺霖躺在产床上,刚想要感动一下,结果肚子就开始疼起来了。
贺霖发动的时候,李桓正好和崔岷在前院商量事情,侍女来报的时候,他就要往外头走,崔岷算来是贺霖的亲舅舅,而且这嫡长子的确是相当重要,他不好和李桓一样往后院去,只能等在前院,等一等消息。
不过照着妻子郑氏来看,妇人头一胎没个一天基本上下不来。
也的确如此,贺霖阵痛一下子有一下子没的,把她折腾的够呛,疼的时候,真心让她有一种恨不得干脆一头撞死算了不生孩子的冲动。
她疼的要死要活,也没力气吼啥不生了之类的,有那力气还不如用来生孩子。
产房里乱转的人一堆,熬催产药的,端来给产妇增加体力的羊肉汤的,一直挨到傍晚才听到一声婴儿啼哭。
崔氏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子,听到婴孩的啼哭她浑身也轻松了,同样轻松了的贺霖,孩子一出来,她就不怎么疼了!
“世子妃,是个小郎君。”接生妇用早就准备好的用烈酒煮过的剪刀将脐带剪断,恭喜道。
“孩子还好么?”其实贺霖更想问孩子生下来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吧?她和李桓算起来血缘还是太近了,她从前一直拒绝他也是因为两人是表亲,结婚之后熬了两年还是要生孩子,要是孩子真有什么,那么她真心有撞墙的心了。
“孩子一切都好。”崔氏去看了外孙一次,让接生妇去给孩子沐浴,回来就听到贺霖有气无力的声音。
这边接生妇正帮着贺霖处理下来的胞衣,崔氏见着那边血糊糊的一团,转过眼来。
“你这一胎倒还算顺利。”崔氏说道,话语里也轻松了。
崔氏也曾经见过族中有女子出嫁后就死在生产上的,而且还并不是一个。
“嗯……”生产的时候耗费了过多的力气,那边接生妇把洗干净包好的孩子抱过来给贺霖看上一眼,贺霖看后,挣扎着要自己扯开衣襟。
“你这又是要做甚么?”崔氏连忙将女儿按住,免得她乱动。
“不是要喂奶么?”她抬头问道。
“用不着你,早就选好了乳母待命呢。孩子小,你还没开奶,用奶也没力气吸。”崔氏说完往屏风外看了一眼,“你先好好睡一会,我去看看阿桓。”
李桓在院子里头如一头困兽一样转来转去,要不是有人时刻为他传递消息,而且贺霖也的确没有什么凶险之象,说不定他早就跑进来了。
“舅母?”他方才听到有婴儿哭声出来,知道是贺霖生了,又急急忙忙有人出来道喜,说生的是个小郎君,他立刻眉开眼笑,就要进来看妻儿。
“待会孩子让乳母哺乳后就抱出来给你看。”崔氏说道,“大娘累的很,也已经睡下了。”她说完,看见李桓还是在那里,眨着一双眼睛盯着她看,崔氏只得叹了一口气,“你也应该亲自修书一封前往晋阳,向大王贺喜!”
“哦哦哦——”李桓这才是被点醒一般,终于把被他丢在脑后的兄兄给捡了回来,不过他也不是立刻就去,“我还是想看看娜古和孩子。”
“去吧,不过小心一点,她不能受风。”崔氏吩咐说道。
“我知道了。”说着他脚下生风一般就往里头走。
贺霖困得很,处理干净后,就已经睡了。李桓看了看她,看到她确实没有任何大碍睡的也好之后才放下心来。
那边新生儿已经由乳母哺乳过抱了过来,李桓头一回抱孩子,僵硬个手臂,乳母也是眼珠子不错的盯着,随时准备一有不对就上前去抢救。
李桓抱着怀里的孩子看了半天,也瞧不出孩子到底长得到底像谁。
刚刚出生的婴孩皮肤红而且皱,活脱脱像个小老头。
李桓左看右看,过了一会,他令人准备一张软榻,自己头上学着和坐月子的产妇那样扎着一条帛巾,外头袍子一脱坐在榻上抱着孩子,学着妇人坐月子的样子。
崔氏知道这个是鲜卑人习俗的一种,男人学着女人坐月子,不过看到李桓坐在那里,崔氏只觉得太阳穴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