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狸离步六孤氏很近,他湛蓝色的眼睛里映出手下女人暴怒的脸来。这个女人眉梢眼角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但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几分姿色。
“你是甚么东西,竟然这么折辱我!”步六孤氏听了佛狸的这话暴怒,她挣扎着要脱离佛狸的桎梏,可惜男女力量的差别实在是太大,她挣扎的额头冒汗,但是还没挣脱半分。
“我是甚么东西,那么阿姨你又是甚么东西?阿姨你信不信,我就是在这里把你杀了,也不会有人给你说一个字?”佛狸说这话的时候是带笑说的,可是步六孤氏听得出来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你——你这个畜生……”步六孤氏恨恨道,眼神怨毒的盯着他。
“瞧瞧,阿姨你还是沉不住气,以前靠着你自己的兄兄在后宫胡作非为,后来靠着我的兄兄,胆大包天想着用你那个孽畜来代替嫡系,”说着佛狸眼神冰冷的厉害,“可惜啊,步六孤阿姨,可惜你心比天高命比纸还薄啊。”
“……”步六孤氏被气的心口发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了,仔细瞧瞧阿姨你,已经肌肤松弛,眼角都有干纹了。”佛狸似乎仔细的瞧了瞧她的脸。
步六孤氏狼狈不堪的转过脸去。
“我府中有许多娇媚的美人,阿姨那你也是以色娱人的,吃饭的老本都已经没了。”佛狸笑笑,“罢了,真的妻了你这个老妇,反而是我吃亏。”
“看在你要死了的份上,我就好心好意的告诉你。”佛狸如同一只戏耍猎物的大猫,凑近了步六孤氏,“当年八郎会烧成傻子,是我让人做的。”
“……!”步六孤氏僵住,过了一息她愣愣看向佛狸,满目的惊诧。
“呵呵,想不到对吧?”佛狸低低的笑了几声,“那会你陷害大兄,让兄兄跳过我直接选八郎那个兔崽子做世子,你以为我真的一点事都不做?是我亲自到外面给阿兄传递的消息,让司马公赶紧从洛阳赶到晋阳来说情,而后更是叫人给八郎下了好药,你以为你会的那些个把戏有多高明?问一问医官就知道八郎的弱点在哪里了,而且更可笑的你还找错了人报复。”
“你——你——”步六孤氏想起幼子那张可爱的小脸,狠狠的瞪着抓着自己的这个少年,“我再多过错,你尽管冲着我来就好,对这个稚子你下的去手??他再怎么样也是你的弟弟……”
“一个庶孽说是我弟弟?阿姨你究竟是多大的脸?”佛狸笑着反问道,“而且你陷害我阿兄的时候,不也是没有将我们这些元妃嫡子放在眼中么?对付你有甚么好对付的,让你彻底没了希望才是最痛快,如今也是……被两个蠕蠕公主侮辱的滋味如何?往昔那些不如你的侧妃,有儿有女,有人侍奉养老,逍遥快活,阿姨是不是看的心里发火,只能靠着念佛来平定心绪?”
他声音轻轻的暖暖的,却又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你,你——你不得好——嗯!”步六孤氏才要开口狠狠诅咒他的时候,佛狸却已经伸手扯着她的头发一把将她重重的掼到地上。
唰的一声响,他已经拔出了腰间的环首刀。
“当年你欺负我家家,肆意妄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说着,他抓起环首刀,刀柄上的刀环重重击打在地上女人的头颅上。
“你以为你是甚么?不过就是一个以色娱人的贱人罢了!”他一边说,一边手中长刀刀柄上的刀环次次落在步六孤氏的头上。
步六孤氏被他这么狠劲击打几下,立刻头破血流,鲜血从发丛中淌出顺着脸颊流下。
“你那会还敢骑在我家家的头上!我和我阿兄都是家家在怀朔镇里辛辛苦苦抚养长大的,你个贱人,以为自己长了一张好脸,就能够出来摘桃子?”佛狸越说越气,他双眼赤红,而后一把抓住步六孤氏的发髻朝着那边的几案拖了过去。
步六孤氏满脸鲜血,连眼睛都被血给糊住,她只能本能的尖叫,伸出手来抓住他的手,长长的指甲抠进他的手腕里。
佛狸伸手一甩,步六孤氏被重重甩了出去,落在地上。
他手中的环首刀,一刀接着一刀重重打在步六孤氏的头上,最终刀环重重击落在步六孤氏的太阳穴上。
刀环击破了皮肤和其下的骨头,鲜血迸溅而出。
佛狸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步六孤氏已经没有半点气息,他抬脚踢了一下她。再三确定人已经死了之后,手中刀锋一转,干净利落的斩下了头颅。
小蠕蠕公主这会已经十二岁了,十二岁的年纪放在草原上也不是一个小姑娘了。
娘家蠕蠕已经和北朝撕破了脸,姊姊嫁给老晋王没有子嗣,双方联姻可以说是失败。而且柔然和突厥已经开始针锋相对,她们就算想要回到柔然王帐,恐怕都没那么容易。
如此情况艰难,好像只有和姊姊大蠕蠕公主走不同的道路,去讨好那个夫君了。可是小蠕蠕公主也就只是在嫁过来那几个月里见过他,之后太原公就长期在洛阳,等闲是不回晋阳的,就是有劲也没地方使。
“公主,太原公回来了,公主。”那些从草原上陪嫁过来的侍女面带喜意的一路跑过来,“公主去见见太原公吧。”
公主长到十二岁,和姊姊一样都是比较都是比较粗犷些的长相,她俩的长相都随了柔然太子,草原上在风吹日晒下,不管男女没有几个是长得好的。
小蠕蠕公主穿着北朝的襦裙低着头,“他自己可以来呀,为什么是我去。”
“公主,你就去看看嘛,”侍女劝道,“就当出去走走,老是坐着也对身子不好。”
十二岁的年纪正是懵懵懂懂开始对男女之情有了认识的时候,别的未嫁小姑还需要自己想,可是小蠕蠕公主自己就有个夫君,干嘛还得劳烦自己去想?
听侍女这么一说,小蠕蠕公主立刻就心动了,自己从榻上起来往外面走。
走到外面的庭院里,她就敏感的闻到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道。
草原上男女都是打猎的好手,她嫁过来的时候年纪小,但是没少跟着父亲兄长们狩猎,鲜血的锈腥味道她很清楚。
一个浑身带血的人向她走来。
“呀!”小蠕蠕公主吓了一大跳,就往后面跳了一下。
佛狸面上身上都喷溅有血迹,站在那里格外显得狰狞可怖。
佛狸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小蠕蠕公主,一时间没认出她来,蠕蠕公主的长相并不突出,而且容貌带着几分草原上常见的扁平,一张脸和胡饼也没多差了。
他瞟了她一眼没搭理,自己径自往他的院子里走去。
过了十来天,佛狸带着四娘往洛阳去了,小蠕蠕公主没有被他带回来,继续留在晋阳,美名曰:照顾太妃。
这一下,晋阳的人又说这位太原公如何孝顺云云。
就只有小蠕蠕公主气的半死,偏偏见不到姊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自从老晋王殁了之后,太妃就一直闭门不出,甚至那些陪嫁过来的侍女都不知道哪里去了。
在晋阳呆久了,心思也不是草原上那一根直肠子。她明白汉人多的是办法让人死的不明不白,甚至连个叫冤的地方都没有,无声无息的就好像从来没有到这世上走一遭过,她在太原公回来的这些天里,发现府里头隐隐约约的都有人在说,太原公亲自冲到了步六孤夫人的小佛堂里,把步六孤夫人给杀了。
步六孤氏以前和元妃一系多有恩怨,这上下都知道,后来大蠕蠕公主进门,还有不少人看这嚣张侧妃的笑话。如今已经是换了天下,坐在晋王位置上面的是元妃所出的嫡长子,步六孤氏的八郎早死的不能再死,完全没有半点翻身的可能。
晋王固然是胸怀宽广,宰相肚里能撑船,对着这么一个曾经迫害过他的庶母,也没瞧着把人怎么样,最多是王妃瞧着闹得厉害,出手整治了一把,要说虐待也没有。
谁知道这太原公一出手,就是把脑袋给砍了,而且有些人还说的格外吓人,说太原公拎着步六孤夫人的脑袋满府转悠,然后随手就不知道把那个脑袋给认在哪个院子里去了,也没有人敢找回来。
当天步六孤氏的无头尸体就被一张草席裹了运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其实说是埋,谁知道是不是给丢掉城外的乱葬岗去了。
这府里头的人,哪个不是精明的很?
小蠕蠕公主吓得浑身都发冷,牙关忍不住的打颤。
“太原公、太原公也太狠了。”陪嫁的侍女都是柔然人,说一口柔然语也不怕被人听明白,“虽然那位夫人以前也有罪过,但是叫人打一顿也就能够出气了,何必还……”说到这里,侍女也说不下去。
那边跪在佛像面前的小蠕蠕公主面色苍白,“以后他就是来了,我也不见他。”
那么狠的一个人,要是不小心得罪他,谁知道自己日后会不会被报复?跟这样的人日夜生活在一起,哪怕那张脸长得再好看,她也不要!
佛狸在晋阳的霸府里干下这么一桩“好事”,自然是没有人替他向洛阳瞒住,时风如此,妾侍性命不值钱,说出去了也抵不上什么大事。
李桓看了从晋阳来的信件,回去之后就将这事当做笑话说给贺霖听。
“娜古,你看看,佛狸这么大的人了,心眼就比针眼大那么一点点,步六孤氏你我都不在意,他跑过去接四娘,还专门亲自把步六孤氏的头给砍了。”
两人拥在榻上,体温透过衣衫交融在一处,原本贺霖还很享受两人之间的温存,结果听到李桓的话,差点就出了一身冷汗。
“你说佛狸把步六孤氏的头给砍了?”她把黏在自己身上的李桓给推远了点,“怎么回事?”
其实真的说起来,比起佛狸,更有资格去找步六孤氏算账的是她们夫妻俩,那会她想着的是成王败寇,对着步六孤氏那个死了儿子的寡妇,她是没多大心思去整步六孤氏,反正一个老寡妇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她不用自己出手,多的是人帮着她料理。
步六孤氏活的越久,受的罪就越大。
没想到佛狸今日来那么一下。
从晋阳来的那封信件里,都仔仔细细说了,李桓从里头挑了挑,越过佛狸要烝了步六孤氏,把接下来的事情说了。
“估计他早就看那女人不顺眼了。”李桓有些好笑的说道,“何必和那种人过不去,平白给自己添堵。”
李桓对这个不安生大半辈子的庶母没多少感觉,哪怕是自己的世子之位差点就因为这个女人掉了。
“罢了,死了就死了,回头要和佛狸说一说,心眼大点,做事也别那么冲动。”李桓的话语里也没将那条人命当回事。
贺霖在心里叹了口气,如今还能如何,难不成要佛狸去给步六孤氏偿命?不过是她把佛狸提过来,训几句拉倒,连打都是不好打的,为了一个妾侍去打小叔子,传出去直接成了洛阳城里的笑话。
“对了,等到我坐上那个位置,打算把都城迁到关中长安去。”佛狸的事情,李桓只不过是随口一提而已。
“迁都?”贺霖看着他,这可是大事了。
“洛阳离黄河没有多远,每到汛期都是一堆事情。”说起这件事。李桓叹了一口气,“而且洛阳的地势比起长安来,没有四关镇守,长安是个好地方啊,地处秦国故地,进可傲视山东,退可固守秦地,比起这个洛阳倒是好上不少。”
“那么也该准备了,”贺霖也不劝他,她穿越前就听说西安那地方灵的有些邪门,去那里要把嘴给放干净,不然说什么就会成真了。
这么说起来,还真的挺适合讲究这些什么龙脉的说法。
去就去吧,对她来说不过就是换了个地继续住而已。
“嗯,我已经命人在那里监造宫殿,当然用的还是元善那个傻子的名头。”李桓笑笑。
“你就是欺负他。”贺霖半真半假的嗔道,她的神情戏谑,半点都不是给元善道委屈的样子。
“他就这个用处了。”李桓低头笑笑,“我也不瞒你,我已经和崔岷几个汉臣在拟定日后朝堂上的名单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尤其还是这改朝换代的,那些忠于废帝的,当然是要撸下来让人家回去种田去,别挡着别人的道。
贺霖点点头,“这是应该的。”说着她想起了皇后,“只是以后不管你怎么处置元善,让他活也好死也好,对莲生好点。”
这个女孩子从小小年纪就被父亲做主送进了宫,再做主改嫁,如今丈夫保不保得住两说,日后……要是元善真死了,少不了还得改嫁。
“我尽力吧。”李桓说道。
贺霖知道这个话题该暂时放到一边了。
经过十多天的赶路,四娘一行到达洛阳。贺霖已经在大将军府中让人收拾出一处幽静的院子出来给这位小姑子居住。
她已经派人出去接了,她自己就只要在府里等就行。
贺霖坐在大榻上,瞧瞧两旁的大队侍女,突然有种自己是老太君的诡异感觉。
她等了一会,其中让人出去看看了两次,终于她见着佛狸领着一个着粉色襦裙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小姑娘长得很可爱,大眼睛圆脸庞,脸上红红的,头上梳着双丫髻。一条薄纱的披帛缠在她的臂弯间,手里持着一支长柄团扇。
“阿嫂。”佛狸见着贺霖,嘴角就有笑容,甚至浑身都有了一股暖意。
贺霖想起他前段时间干的好事就头疼,这么一个孩子,看起来相貌堂堂,平日里见着也不是什么心理阴暗的人,怎么就干出那么一场混账事来?
“阿嫂!”四娘声音甜甜的,对着贺霖就是一声,“儿见过阿嫂,阿嫂万福。”说着手里的团扇移到一边,蹲了蹲身子。
“这就是四娘吧?”贺霖伸出手,让四娘到自己这边来,面前的小女孩双眼晶亮,看得人心里就喜欢。
贺霖知道晋阳里胡风浓厚,穿胡服的人比穿汉服的多,李桓和她都爱好汉风,四娘穿着襦裙来,想必是有心打听过的。
她心里觉得这孩子懂事之余,又觉得有点儿心酸。
七岁的女孩子还不是忙着玩闹的年纪么?
“我记得四娘的乳母是阿虫,”贺霖笑道,“以后阿嫂就叫四娘虫娘了?”
贺霖握住小女孩的手,亲切的问道。
“好啊。”四娘答得特别欢快。
“虫娘从晋阳来,这么一路,肯定是累了。”说着她看了看身边,立刻有一个侍女战了出来,“带着四娘子去歇息。”
说完,她笑着伸手摸了摸虫娘的头,“都是在自己家里,不必拘束。”
“是啊,四娘,听阿嫂的话,阿嫂人最好了。”佛狸在后面说道。
四娘跟着侍女去她居住的院子里沐浴休息了,接下来的就是佛狸了。
贺霖简直想要揪着他的耳朵,问问到底这都是些什么事情,人心都是偏的,贺霖对着佛狸最多是骂几句,不会真的让他去为步六孤氏偿命。
只是她到底还是有些不舒服。
“晋阳霸府里的事情,我和你阿兄都已经知道了。”贺霖没让他坐下,说道。
佛狸点了点头,他也没想着要瞒过去,而且也瞒不住。
“阿嫂一向心善,可是我看不过。”佛狸淡淡说道,“当初那个女人将阿兄和阿嫂往死里逼,显然就是要阿兄和阿嫂的命。若真的事成,哪里还有我们这些小的的活路?我一时气不过。”
他都这么说了,贺霖还能说什么,什么步六孤氏的命也是命,不能不把人命当回事?
佛狸自己都说步六孤氏要他们这一系死光光,她还说这话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欠虐?
“好吧,我说不过你,但是这人命,你也别看的太轻贱。”贺霖到底还是提了这么一句。
“儿受教。”佛狸对着她躬身道。
那么大的一个人对她弯下腰来,把贺霖吓了一大跳。
“这几个月,阿兄给的事多,”佛狸想了想说道,“就不能经常来看您了。”
“你忙你的,这家里一堆孩子,我也孤单不下来。”贺霖说起这个就觉得悲从中来,如今家里真的是个幼儿园,她就是领头的幼儿园园长,什么事她都要管的。
有时候兄弟之间小打小闹,她也要过问一下。
要说不忙,真的捂不住自己的良心。
“这一次你没有把小蠕蠕公主带来?”贺霖问道。
“没有,我将她留在晋阳了。”佛狸答道。
“这不好。”贺霖叹了口气,佛狸这年纪在此时已经成年了,他和蠕蠕公主死活看不对眼,再加上夫妻是分离两地的,见面也没有什么小别胜新婚,佛狸提起小蠕蠕公主也是冷淡,她就知道日后这一对日子恐怕也就那样了。
佛狸还好,府里头怎么样都少不了美人。小蠕蠕公主就要吃亏点,她要守活寡,要是闹出个什么事情,佛狸还站在道德制高点。
“依我看,你们也别互相耽误了。”贺霖想起如今柔然正忙着和突厥打的你死我活,一定是不想和北朝也打起来,将小蠕蠕公主送回去也就那回事。
何况夫妻两个过不下去,两个都年少,还没孩子,贺霖觉得不要耽误了,蠕蠕公主不一定吃亏,她才那么点年纪,送她回去的,是够她三年花销的财物。
小蠕蠕公主留在北朝也不过是守活寡,还不如回家算了。
“阿嫂既然都这么说了……”佛狸低头想了想,“那好吧,毕竟耽误她,也是不好。”
贺霖笑着点点头。
婚姻者,结两姓之好,蠕蠕在两位公主嫁过来没多久,就扯着旗帜来打劫。
所谓两姓之好到了现在,连面上都维持不住了。
贺内干最近忙的要死,李桓的大事将近,洛阳周边的防卫频频调动,宫中尤其是天子所在的明光殿更是要被围的一只鸟都飞不进去。天子身边每刻都会有黄门盯着,一言一行,哪怕沐浴进净房,都不放过。
以前李桓还只是让黄门侍郎盯着,现在干脆半点都不客气,连半点脸面都不给人留了。
贺内干在外头忙的团团转,他如今就守着让这洛阳好好的变一回天。
忙到天边的星星都出来了,才踩着宵禁之前回到家中。
次奴见着贺内干回来,连忙迎上去,看着这个儿子,贺内干就一阵纠结,此时次奴是汉人的装扮,除了那张脸还看得出有点外族血统之外,其他的还真的看不出有多少鲜卑人的影子了。
李桓爱好汉风,当然有人见着如此少不得要跟着学。
贺内干家中主母就是汉人世家,就更是如此了,但看着儿子真的和汉人没区别,他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兄兄,难道……就真的不让我去军中么?”次奴迎接上来问道。
“你呀,好好读书!”贺内干长叹一声,“当然骑射武艺也不能放下!”
次奴听着父亲嘴里说出来的话和要他去军中半点都没有关系就急了,“兄兄!”
“你这孩子!多读点书到时候上了战场做大将,不是很厉害么!”贺内干被儿子缠的晕头转向的,他这会肚子空空,回来的时候路上吃了一个胡饼,这会又饿了。
“你当拼命是好事啊!”贺内干饿着火头一下子就冒上来了,“你家家也是为你好。”说着他叹了口气,关于长子的事,崔氏是专门和贺内干长谈了一次。
两个孩子都是要好好读书的,好好读书不一定能够在朝堂上站稳,但是不读书就真的要被人当傻瓜蛋看了,就是日后吵架都不一定吵得过人。
“古来,和天家结亲最是凶险。”那会崔氏一开口就是把贺内干吓得半死,贺内干对崔氏有一种推崇,“如今阿桓大事将近,若是没有变故,大娘一个皇后之位少不了,到时候全家都老实点做人。”
对着贺内干,说话说得文绉绉了他也听不懂,还不如说白点。
“可是娜古都做皇后了,为什么还要我们夹紧尾巴??”贺内干就不太听得明白,皇后之父,天子的岳父,不威风威风,岂不是有些浪费?
那会崔氏几乎是把贺内干从头训到脚,随便把汉朝的那一通外戚拉出来把贺内干说的是眼睛面前快要冒星星了。
贺内干没有读过什么书,汉字只认得几个,勉强能够把全家的姓名给写出来,读史书这种事情只有小儿子出身的时候干过那么一次,此后就再没怎么碰过书。
富贵之后,那些竹简和书籍,他听说书简是用钱用布帛都换不来的好东西,有些还是那些汉人士族里代代相传的,当年李桓抄了荀济的家的时候,他就托人把那些书简全划拉到自己家了。
当然这件事李桓知道,也没和岳父计较什么。
但那些拉回来的书,都给他做脸面去了……他自己本人是没有读过几卷的。
崔氏和他说了一大通,他好歹从那些话里把意思给顺清楚了,就是给天子做岳父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那些汉文帝汉景帝汉武帝汉宣帝汉成帝,一串的外戚扒拉出来,贺内干没发现几个善终的。
贺内干这会想叫贺霖和李桓和离已经是不可能了,只能在心里暗骂当年阿惠儿那个臭小子太狡猾。
“多读书,知晓事理,行事起来才会有法度。”崔氏那会瞧着贺内干青一阵白一阵的脸开口说道,“就算是去打仗,你是喜欢听将令闷头往前冲,还是和那些名将一样,坐于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
贺内干泪流满面,崔氏说的话他就听明白一个要读书还有要老实,其他的……不明白了!
“兄兄……”次奴望着贺内干,满脸古怪,以前贺内干还看不惯汉人的那一套,结果如今……
“好好读书,到时候不管是和南朝人打,还是和蠕蠕打,你都比别人强!”贺内干扭曲着一张脸,拎过儿子的衣领就往屋里拖。
这会也到了饭点,他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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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桓在大将军府中送走了一批汉臣。
崔岷出了前厅抬头看了看着天色,摇了摇头,有些感叹。
“阿兄?”崔武见状走上前轻声问道。
“无事,只是有些感叹。”兄弟俩走出门去,当年是他将太原王世子送出了崔家的大门,看着那个世子做了天子,后来元悟被杀元嘉上位,如今又要瞧着元善被赶下台,天下要重新换一个人来坐。
乱世里头,皇帝不值几匹帛,崔岷自然也不是可怜那位天子。
他坐在牛车中想起那位大将军的话。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诸公请那位陛下下禅位诏书。”
算起来他是几朝老臣了?崔岷心情颇好,又有些感叹。不过这事一成,绝对少不了清河崔氏的好处。
自从当年太武帝的那件惨事,清河崔氏一门不比祖上那般风光,若是能在他的手中重新得到荣耀,日后黄泉之下也有脸面去见先人。
贺霖见着李桓笑得一脸神秘的进来,他进来的时候,贺霖正带着几个孩子在说故事,就是二郎年纪太小,被乳母抱到那边休息去了。
“来,娜古,我给你和孩子们看好东西!”李桓说这话的时候,双眼发亮。
“甚么?”贺霖转过头来,连萨保也抱住贺霖的胳膊探出头来。
“兄兄,是什么呀。”
李桓拍手,几个侍女抬着一个大大的木衣架进来,上面的是玄色的袍服,她看见那件袍服上日月星辰十二章。
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她看向李桓,后者正用一种等夸奖的期盼眼神瞅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