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又是什么意思？”
“哦，你阻止了他们你痛快了，你仁义道德了，你君子了，然后呢？”
“你给他们粮食吗？”
“你有办法让他们吃饱吗？”
“你能怎么办呢？”
“他们没有难为我们，没有宰你的鸡，没有杀你的驴，他们人不坏吧？他们就是饿急了去吃了几个已经死了，没有任何用处的尸体罢了。他们没吃活的吧？”
“你想想啊，人要是有一点办法——他会去吃同类的尸体吗？而且还是生啃。如果不是饿疯了，最起码不该煮一下吗？冻得跟石头一样，给你啃你都啃不动。你看看他们——”
楚明新的话在这个寂静的半晚，在这个空旷的雪地里，显得格外突兀。
屋里的活人都听到了。
然后大人们都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姜子楚也听到了。而且听得更加清楚。他黯然落泪。
就算吃了尸体又能怎么样呢。这几具尸体都他们吃多久，距离万物复苏的阳春三月又还有多久？楚明新肩膀一松，在心里叹了口气。
半个小时后，楚明新他们跟这家人一起围坐在了火堆边。
两方沉默着。
“小郎君怎么知道我们在何处？”那个跟楚明新说过几句话的年轻妇人开口。
“猜的。”楚明新说：“你们一个个都面黄肌瘦活像饿死鬼，我一说鸡蛋，你那个表情看着就要崩溃了。而且，你自己也说了，家里没吃的了。我就换位思考了一下，我很饿，刚刚听说死了人，所以我肯定会去打尸体主意。我不但要打尸体主意，我更要打客人主意。应该怎么办呢？应该先去把尸体吃了把自己填饱，先恢复体力，然后夜里趁客人睡着就把客人干掉。这样不但又有肉了，那客人的牲畜、干粮也是我的了。而且这几个客人身份看着不低，身上肯定有金银珠宝，只要能挨过这场雪，带着钱财和家人离开这个地方，那就能咸鱼翻身了。”
除了屋里的几个孩子和恩古来，所有人都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楚明新。
“我们都是大地的母亲阿卜的孩子，我们再饥饿，即便即将饿死，也不会去吃同族的尸体。只有完整的身体才能回到阿卜的怀抱。”恩古来开口。
“对对对。”楚明新无所谓地点头，“你们只吃两脚羊。”
恩古来半张着嘴，竟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好几个人的叫喊声。
这户人家和楚明新、姜子楚被吸引出去看了看，就看到郭香的门客和村民们打起来了。
饿疯了个村民用尽了最后的疯狂倒在了郭香门客们的宝剑下。
虽然看上去像是打群架，但实际上就是郭香门客单方面的杀戮。
快饿死的村民能有多大劲儿呢，耗尽了最后的肾上腺素之后，那杀他们不是跟玩一样。况且还是一方有功夫、有剑，而另一方就只有手无缚鸡之力。
“在不能增加食物总量的情况下，那么消耗食物的人减少一个，剩下的人活下来的概率就上升一分。”
姜子楚看着楚明新，深深蹙起了眉头。
楚明新笑着看向身边的村民，“你们想过上吃饱穿暖的日子吗？”
契机合适，他又开始了他的宣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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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如虎正在处理流水线上的产品，忽然“咔嚓”一声，一块儿形状不规则的碎片从人身上崩飞了出去。
他面无表情沉默着望向天空的方向，然后低头继续忙手里的工作。在工作的空隙，他抬手摁住了侧颈。在那里，出现了数条裂隙，和一个形状不规则的空洞。他再一抬手，不好的东西就消失了。
继续工作。
午休的时候，他刚打完饭就接到了韩不任的电话，韩不任在电话里哭哭啼啼的。
“哼嗯~你看到了吗？老虎老虎？你看到了吗？那个小婴儿死了呜……”
那个小婴儿死了。
晚上还好好的，第二天就不动了。
楚明新原本还想抢救一下，但一打开小婴儿的包裹他就顿住了。因为这个本来就不重的小婴儿的包袱里面，还裹了厚厚一堆杂草。
这个小婴儿其实非常的瘦小。
小小的身子上面顶着一个大大的头颅，看上去很是滑稽，就像个小怪物。小怪物的胸、胳膊腿瘦的只有一把骨头，但他的肚子却跟个皮球一样鼓。这——这就显得更滑稽了。
这肚子不是楚明新一碗鸡蛋羹喂的，一碗鸡蛋羹不会让一个小婴儿的肚子涨成这个样子。
这个小婴儿有腹水。
“最起码是吃饱了走的。”
楚明新把小婴儿交给这家人，“拿去吧。没多少，但好歹是一口。”
听到这话，那年轻妇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跑到屋子角落里就嚎哭起来。
楚明新一行即将出发。
年轻妇人带领家人将客人送出门，她忽然上前一步，问：
“您说的未来，我们能实现吗？”
楚明新点头。
恩古来去牵来了三匹马，楚明新将自己的驴，和驴背上驮的粮食，还有姜子楚的那只老母鸡，都留给了这户人家。
楚明新揉揉小驴子的脑袋，又抱抱老母鸡。
“想不到会把你们留在这里。”
年轻妇人一家泪眼婆娑，但那三个孩子的眼睛却是空洞而凶恶的。看见鸡他们那个样子就恨不能立刻扑上去把鸡活吃了。
“这些东西我给你们是运气，能不能活下去看你们自己的——方法和计划。”
他又从恩古来背的包袱里拿出一个馕交给年轻妇人。
“还有这个，这是希望。”
“最后记住，金兰城，红，卖豆腐的。”
客人们走了。
客人走后，有个孩子实在克制不住就朝母鸡抓过去——“啪！”一记耳光打在了他瘦骨嶙峋的小脸上。
“我看谁敢动这鸡！驴子要吃很多，我们养不活，但鸡吃得少还能下蛋，我们得留着！”
年轻妇人气势昂扬，恶狠狠瞪着自己的家人。
“这些粮食我来分配！谁敢乱动六谷长的老娘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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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新一行人在村口跟郭香他们汇合。
“小郎君！小郎君！”获狐急急忙忙朝楚明新跑过来，“看见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情绪激动地指着村子里的房屋说：“这是恶人村啊！恶人村！他们全是恶民！还好有郭大侠，不然就要被他们抢劫了！”
“哦？是吗？”楚明新笑着回应。
获狐用力点头，“是真的！我们给他们吃的，他们却要杀我们！”
听着这一切，看着这一切，姜子楚只觉心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