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妥！”
开疆君看向突然拔高音量的姜子楚，“哪里不妥？”
“成平君前去报信，太后未必能信。”姜子楚给出理由。
开疆君沉思，觉得姜子楚说得有理。
“那——只能我回去了。”
姜子楚点头，“我们跟随安戎君离开前往无启南国那日，你可称病，而后以追赶我们为借口离开军营，一路返回以云去！”
开疆君也是点头，“只能这样了。”
商量妥当，四人分开在三个军帐中就寝。
坐在床榻上，姜子楚跟楚明新说起了安戎君收回土地和要收他做养子的事情。
“无启南的国君会让一个封君占着一块儿能组建一个国家的地方吗？”楚明新问。
他说：“就算那国君鬼迷心窍，色令智昏，愿意举国家之力为情人打地盘，他们国家的大臣能看得下去吗？国君的下一代能忍吗？这是不是太不靠谱了？”
姜子楚是个原住民贵族，这种事情，他下意识就会认为国君是讲信义的，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做到。但楚明新这样一说，他发现这事儿——
还真有点不靠谱。
“至于养子。”楚明新继续说：“这个虽然短期内是对我们有很大好处的，但——他以后是你爸呀，到时候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我要打南国，你是帮我还是帮他？你要是同意了，就等于又走到了我的对立面。除非你和那个小表叔密谋篡位，让南国变大客。但看你小表叔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他是死都不会同意的。”
姜子楚眨了眨眼，说：“明白了。”
两人静默无言间，帐外出现了由远及近地脚步声，随后是年轻男性的呼唤。
“这是明新先生的帐吗？”
楚明新和姜子楚同时露出疑惑地表情。
楚明新对姜子楚抬了抬下巴，姜子楚起身去请人。
一位眉目俊朗的青年男性跟随姜子楚走了进来。
青年对着楚明新展颜一笑，刚毅舒朗的面容却充满了倦怠，让这原本爽朗的笑变得牵强疲惫。
这人对着楚明新行了一礼，而后就自顾自地坐下了。
“我是南妄。”他极为简单的介绍自己。
楚明新又是疑惑又是好奇地看着这个人，然后看向了姜子楚。
“这位是无启南王的弟弟，黎阳君南措的儿子。”姜子楚说出自己知道的情况。
南妄对着姜子楚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表情，说：“多嘴。”
姜子楚张了张嘴，也是搞不清楚这人是来干嘛的，就问：“黎阳子来找先生是有什么事吗？先生嗓子坏了，不便作答。”
“可以直接叫我南妄。”南妄勾唇笑着看向姜子楚，“就像你在帐中大喊‘楚明新’那样。”
“嗓子坏了？”他说：“可我听到你们下午在军帐中对话了呢。”
姜子楚闻言一哽。
楚明新瞥了姜子楚一眼，然后看向南妄，“我说什么了？”
“你会说南语。”南妄笑着说，直接就忽略了对方的问话。
而这个时候，姜子楚也反应过来了。
他被人用一个小伎俩给骗了！
“你听我说的大白话怎么样？”南妄改用了南语和人说话。
“你就说你来找我什么事吧。”楚明新也是直接忽略了对方的废话。
“听说你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无礼。”南妄说：“我想跟你交个朋友。不要那些须臾奉承，只是可以不拘礼节的朋友。”
这感觉——怎么那么像有钱少爷，励志不依靠家里，要白手起家，在外面就怕被人认出来自己是谁谁谁的儿子的，那种感觉呢？
楚明新蹙眉。
但感觉有点不一样。
和励志少爷比，这家伙一点精神头都没有。
看着就很累——
但又不是累……
眼神里一点亮光都没有。
但又不可能是被生活摧残的。
这家伙是贵族，生活能把他摧残到哪里去。
好奇怪。
“看来我名声不太好。”楚明新也笑着说：“不过，你这样说我就得同意吗？”
南妄又笑了。他似乎很爱笑。这次笑的时候，眼神忽然变了。像是琉璃珠边上的灯被点亮了，琉璃珠反射出了光泽。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
说完，他就走了。
走的时候连基本的礼都懒得行了。
楚明新和姜子楚对视。
“这人怎么回事？”
姜子楚摇头。他也就仅仅知道黎阳君有这样一个儿子，关于这人什么情况，他并不知道。
时到第二天。
以云的一行人刚刚吃过早饭，外面就来士卒来请姜子楚去主帐。
“安戎君果然是喜爱捷成。”开疆君说。
楚明新沉默点头。
而成平君，他的表情特别的古怪。
就差把“我知道什么，但我就是不说”给写脸上了。
来到主帐，姜子楚看到安戎君坐在案几边看简牍，就走进去站在客人该站的位子上，等待对方把简牍看完。
安戎君看完简牍，就看到姜子楚已经来到，就上前牵起姜子楚的手带着人和他一同坐下。
“昨日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姜子楚摇头，“成为您的儿子，我便是无启南国人，不成为您的儿子，我便还是大客人。我想永远都是大客人。”
安戎君闻言怔住。
他久久不能回神。
而后就是沉默。
“大客已然不存，你待怎样？”
他问。
姜子楚沉默半晌，不答反问：“大客宗室尽数被杀，可是真的？”
安戎君点头，“我得知消息时为时已晚。”
“没人告诉我……不。在丹戊那时老师说漏嘴，也算告诉我了。”姜子楚忽然这样说。
两人又是沉默半晌。
姜子楚忽然问：“黎阳子是个怎样的人？”
安戎君问题一愣，不明白姜子楚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人。
但他也没有询问缘由，就说：“一个纨绔而已。只是近些年来，此人行事越发荒唐怪诞起来。他年幼时和一般纨绔并无二致，穷极享乐，荒淫无度，但却忽然有一天，他告诉周围的人世事皆无趣。说自己不当贵族了，而后就与自己之前的所有好友都闹翻了脸，开始干些与贵族该干的事情背道而驰的事情。有些事情更是做的莫名其妙，令人不明所以。”
和那楚明新的怪异有的一比。这话他在姜子楚面前不便说出口，但却在心里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