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新睁开眼。
他看到了徐徐国君被火光照得半明半暗的脸孔。
还有人手边的烧红的金属签。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忽然有些发痒，痒得他只想乐。
哎呦，真的是。
他到底是触犯哪条天条了。
大专毕业，姐姐死了，他没牵挂了，觉得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然后他就真的开始了新的生活。
真是，足够的新。
他差不多有点适应了新的生活，长途旅行也差不多走了一半了，能安排的他都安排了，觉得可以松口气的时候——
现在他又要死了。
死就死吧。
他已经做了他所有能做的，安排了所有能安排的，大巫师已经完全知道了他的计划，张景安的队伍也带起来了。还有南妄，这人的行事作风言谈举止，和这个世界就不搭调，假扮他成为精神象征也没什么问题。
他死了也没什么大碍了。
可关键就是——
他死就死吧，别人还不想让他死得那么快。
“明新先生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徐徐国君阴恻恻开口。
楚明新笑说：“我不盼着有人来救我，麻烦让我死快点。”
“您真不帮我？”徐徐国君举起了烧红的铜签。
楚明新笑容不改，只是这笑容显得越发虚假起来，“我想帮我也帮不了，操纵神智这种事情，压根就办不到。如果我真的能办到，我第一个就操纵你的神智把我放了。你是不是蠢。”
他说：“我要是真的会，你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不会被我操纵。”
徐徐国君一愣，没有承认自己蠢，也没有说楚明新说得对。
他说：“先生还记得您在黄莲山边溺死的那个年轻人吗？”
他看向楚明新，“您知道那个年轻人被慢慢溺死时有多痛苦吗？”
“他自己淹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楚明新笑问。
“你敢不承认！”
“啪”地一下，烧红的签子抽打在了楚明新的胸腹上，瞬间“刺啦”有声。
肉香四溢。
“噗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楚明新疯癫地大笑起来。
徐徐国君后退一步。
说实话。
有被吓到。
.
成平君一大早就带着姜子楚和南妄去了右当国府，请求右当国带他们进宫面见国君。
右当国让成平君这一下搞得不明所以，但看来访三人急切的模样，想来是出了什么大事。没有多想，他就带人去了。
光是成平君开口，就足够他跑这一趟了。
成平君是个爽快又健谈的人，谁和他聊天都会感到极为愉悦。成平君走到哪里，成平君的朋友就会遍布到哪里。又因为成平君的坦率和仗义，天下间自认是君子的人，就没有不喜欢成平君，不想跟成平君结交的。
所以只要是成平君开口，无论是谁，都会愿意卖一份薄面的。
一行人到了王宫里，右当国命宫人去请国主到大殿来。
宫人去了，右当国带着成平君一行人刚在大殿中坐下，宫人就回来说，国主身体抱恙，不能见人。
“唰”成平君从坐垫上站了起来，怒道：“我去探病！我要当面问他，设计掳走明新先生，送来他人尸体毁去面容以作假冒明新先生，这是一位国君该做的事情吗！”
“有这样的事情！”右当国吃惊地也站起身来。
他转头去看宫人，瞪着眼说：“国主病了，请让我们去看看他。”
宫人低头挥下。
又是不多时候，生病抱恙的徐徐国主就自己来到了大殿里。
成平君见人自己来了，当即就向人要人。
徐徐国君演技拙劣的故作惊愕了一番，而后就是一口咬定明新先生确实是让强盗杀了。
“楚明新是跟着你走了，他被杀了，你好端端一点事没有，你在逗我吗？”南妄冷笑出声。
“明新先生是独自一个人回城时被杀的，与我不同路。”徐徐国君言辞拙劣的辩解。
“那你是怎么在第一时间发现尸体，把尸体给我们送回来的呢？”南妄又问。
“是送明新先生回去的侍者逃回来告诉我的。”徐徐国君继续辩解。
“你不是说明新先生一个人回来的吗！”成平君忍无可忍，怒而拔剑。
他们在那边吵，姜子楚一直坐着就没说话。
他的目光落在了正在记录他们言行的史官身上。
这史官一边用竹简做着记录，一边也是用目光仔细打量着姜子楚。
自己国家的君王纵有万般不是，但被别国的人连番指责，甚至当面拔剑，黄动这个右当国再不开口帮两句腔，也是说不过去了。
“误会？你说误会？”南妄冷笑着看着右当国，“你知道他把明新先生掳走想干嘛吗？他是想让明新先生对你们这些不给他权力的大臣们使用巫蛊之术。他是想用巫蛊之术操控你们的神智啊！还帮他说话呢？明新先生就是因为不同意他的做法才遭此劫难的啊！您还要为这样的君王说话吗！”
徐徐国君和右当国同时面露惊愕，同时看向了对方。
在双方目光对上的那一刻，右当国心中已经明了。
“国主，您，真的没有抓走明新先生吗？！”
“绝对没有！”徐徐国君咬牙切齿。
徐徐国君是咬定了人不在自己手里，楚明新人确实已经死了！
听着人一口咬定楚明新已经死了的这些话，姜子楚静静坐着，不言不语。
只觉胃里绞痛。
真的痛。
痛得他只想弯下腰，捂着肚子。
可他不能。
他只能坐得笔直。
静静听着殿中人从争论，变成吵架，而后徐徐国君的亲卫就从殿外涌进来了。
他们想在国君不同意的情况下，在王宫里找人，根本就不可能。
面色沉重的一行人离开了王宫。
成平君一行三人面色沉重，是因为明新先生。
而右当国面色沉重，是因为他们君王那个可怕的想法。
右当国觉得，自己是时候该忙一些事情了。
两方人在半道上分开。
姜子楚拽着已在暴怒边缘的成平君。
“您帮我寻问一下方才徐徐王身边的左史家住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