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国君,为了大局利益而用些手段乃是本分,他没有不能理解的,而他所要考虑的只是,自己能否从中获取想要的利益。
想了想后,他直视景立天:“你将在凤骨山找到的宝藏列出一份详细的清单,我会亲自写信给我父王,附上这份清单作为赔礼,让他暂缓出兵。另外,待琅儿生下我的孩子后,我会带她回乌帝城,到时,我才有理由说服我父王维护两国和平。”
乌氏一族非常在意“丑陋”的血统,做梦都想改善这个令他们倍受嘲笑和折磨的血统。
现在,他已经不想吃掉他的新娘或让任何人吃掉他的新娘了,那么,现在就要看他和他超级美丽高贵的新娘生下的孩子是美是丑了。
如果他们生下的孩子长得好看,哪怕只是长得像普通人一般正常,一定也能令乌氏一族欣喜若狂,如此,乌氏一族就不会急着灭了晴国,而是想着加强两族的通婚。
一旦两族大量通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宛如“家人”,这仗就不好打了,而且到了那时,说不定乌氏一族还能通过通婚来控制晴国。
虽然不知乌氏一族的“丑陋”血统更强大,还是景氏一族的“美丽”血统更强大,但乌氏一族阳盛阴衰,景氏一族阴盛阳衰,两族通婚,绝大多数后代必定随父姓,拥有更大的权力与势力,到时要压倒和控制景氏一族,只怕也不是很难。
毕竟,晴国虽是弱国,却相当富裕,两国若是交战,乌蒙也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就在这短短片刻里,乌浪已经想了很多,很远。
景立天听了乌浪的回复,心里对凤骨山的那批宝藏很是不舍,但他也知道这是乌浪能给予他的最好的条件了,而且,乌浪还打算在晴州呆到嬛儿生下孩子为止,这分明就是愿意成为“人质”,他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当下他笑着对乌浪道:“好,一切依你所言,以后,朕的琅儿就靠你了。”
乌浪傲然:“那当然,我的女人我自会保护,绝对不会让他受委屈了。”
景立天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边给乌浪倒酒,一边笑道:“虽然朕很乐意看到你和琅儿留在晴州生活,但你身为乌蒙第一王子,应以国事为重,留在晴州只怕会引起乌蒙国内的不满,说不定还会让人误会朕不想放你回去。所以,朕觉得你还是早些带琅儿回去比较好。”
说到这里,他一脸不舍,摇头:“不不不,如今天气已经入冬,琅儿一定适应不了乌帝城的严寒,所以她现在还不能回乌帝城,要不然这样……”
他用征询的眼神问乌浪:“你与琅儿就暂时住在横岭关,待到明年来春才回乌帝城,如何?”
即使乌浪愿意当“人质”,但他也不能让乌浪留在晴州啊!
因为他还要接久久回宫,还要让久久认祖归宗当公主,还要让久久风风光光的嫁到黑月国,而久久长得与琅儿几乎一模一样,还曾经冒充琅儿嫁给乌浪,所以说,他能让乌浪留在晴州,看到和知晓久久的事情么?
而且嬛儿一定是对久久深怀怨恨的,到时嬛儿、乌浪与久久相见,会发生什么事?他想都不敢想啊。
乌浪用眼角睨他,知道他一定又有什么算计,不过,他还是懒得去计较。
景立天会在他面前玩这么多心眼,是因为景立天太弱,弱到必须要如此做法才能生存,而他身为强者,没有必要老是去琢磨弱者的心思与手段。
他只要能确定景立天没有能力、没有胆子谋害自己就成。
于是他痛快的道:“我也不喜欢晴州的娘气,得,琅儿想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带她走。”
晴州很美,精致洁雅,富裕繁华,处处透着诗情画意,满城都是悠哉游哉,是个过悠闲日子的好地方,但是,这种小女人般的土地养不出好汉和英雄,呆得久了只会磨去一个人的锐气与霸气,他并不想在这里待太久。
景立天真是大喜过望:“来来来,朕敬你一杯,祝你与琅儿百年合好,早生贵子。”
这天晚上,景立天虽然直到凌晨四更才睡下,但是,他却久违的睡得很好,还做了难得的美梦。
夜中天走了,嬛儿的美貌得到了补救,乌浪也同意维护两国和平,他好像……没有太多的事情可以担心了。
他觉得,这么久以来纠缠着他不放的厄运正在慢慢消去,他的好日子又回来了。
而景嬛,在承受着也许是此生最痛苦的一天。
她曾经以为她承受过人生中最痛苦的时刻——母亲病逝的时候,父亲拒不承认母亲是被人害死的时候,乌蒙国逼婚的时候,她被夜中天当面拒绝的时候,她的脸被景虹毁掉的时候,等等,但今天,她在面对今天晚上要与乌浪的“圆房”时,还是痛苦得几乎想死掉算了。
因为这份痛苦,她不愿呆在装扮一新、张灯挂彩的瑶华宫,而是独自走在偏僻的花林里,品尝着钻心的痛苦与恐惧。
乌浪的脸不断在她的眼前浮现,宛如暗黑无底的深渊,又宛如魔鬼的血盆大口,不断出现在她眼前,令她恐惧不已……
她下意识的在花林里奔跑,想甩掉那个噩梦。
很快,她跑不动了,扶着腊梅树的树干,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而冬风吹过,似魔鬼在她耳边狞笑,她捂着胸口,在心里绝望的呐喊:谁来救救她?
不会有人来救她的……
她哭了……
优美低婉的笛声,从花林深处传出来,透着淡淡的孤独、绵绵的爱意,以及……深深的温暖。
她抬头,看向笛声传来的方向。
多么熟悉而动听的笛声!是谁与她一般,在这花林里孤独的徘徊?
风吹过,花梢轻动,一道翩然出尘、挺拔淡雅的身影,出现在菊丛之后。
她定定看着那人,疑惑,到底是谁……令她感到如此熟悉和温暖?
笛声,渐渐的近了。
那人,也渐渐的近了。
乌发蓝衫,剑铸的眉,星镶的眼,玉造的骨,云酿的韵,这样一个宛如从古籍中走出来的温润君子,除了景毅,不会再是别人。
他凝视着她,吹着竹笛,踏风而来,就像想要带走她一般。
她看着景毅,不动。
景毅就这样走到她的面前,一曲《天上人间》正好收尾。
“公主,”平生第一次,景毅看着她的眼睛,如此明明白白的告诉她,“我对你的爱意一生都不会变,你嫁给我,当我此生唯一的妻,可好?”
面纱之上,景嬛的眼睛,弯弯的笑了,笑得那么开心,笑得那么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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