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晴国最有权有势的几十名大人物的注视和监视下,几名内务府的管事太监抬进来一张桌子,摆在大殿中央,而后铺上厚实的红布,再取出横岭城印,小心的放在桌面上,并取出早就准备好的、精细度非常高的、朝廷特制的鲁班尺和小秤。
景顺则小心翼翼的翻开发黄到似乎随时都会风化的记录本,找到记录城印体积、重量的这一页后,没有马上念出来,而是捧着记录本,先给景辉和战为君过目:“请两位看清楚了。”
景辉和战为君记下内容,点头。
景顺而后一一走到各位王公重臣的面前,也让他们确认内容后,才走到景立天的面前,恭敬的道:“请皇上过目。”
景立天细细的看了几眼,点了点头。
景顺退到大殿中央,高声道:“记录写明,横岭城印高两寸整,长三寸整,宽三寸整,重九两九钱整。”
几名管事拿着鲁班尺,当着众人的面细细测量长、宽、高。
从踏进景华宫开始到现在,景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轻松的表情,他得意的看向战为君,眼神里写着“战为君,你死定了”。
战为君强势的回应他的挑衅,目光仍然坚定如铁,一副“战家忠君爱国,光明磊落,无惧任何质疑”的模样。
噼哩叭啦——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击出无形的火花。
但是,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只城印上,无暇顾及这两个人的暗战。
内务府的人也知道事关重大,反反复复的测量,换着不同的人测量,原本非常简单的测量足足花了一刻多钟才结束。
景顺脸色凝重的环视四周一眼后,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测量结束,结果已出——”
所有人都挺直腰杆,睁大眼睛,摒住呼吸,竖起耳朵,生怕看漏半秒和听漏半个字。
“此印,”景顺看向景立天,声音竟然微微的颤抖,额上也冒出细密的汗珠来,“此印高、高……”
众人看到他的模样,心里也紧张万分,到底……是谁在说谎?
到底……是谁在欺骗皇上和背叛皇上?
到底……是谁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高、高高高高……”景顺“高”了半天就是说不出来,连双腿都在哆嗦,似乎很是不安和惊惧的样子。
“说!”景立天眼睛一眯,重重的拍了拍扶手,唳气暴生,“朕命你如实说个清楚!”
“此印高两寸整,长三寸整,宽三寸整,重九两九钱整!”景顺身体先是一个剧烈的哆嗦,而后一口气说完整句话。
说得又大声又清晰,没有人听不清楚。
死寂。
就像这里是地下坟墓,连一丝呼吸声都没有。
而在这种死寂中,所有人都慢慢慢慢的把目光投到了景辉的身上,震惊,不信,惶然,怜悯,失望,愤怒,乐祸……
景辉呆呆的站着,笑容僵硬而苍白的凝固在他的脸上,就像他在微笑中突然变成了石头人。
他确实也听清楚了,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高两寸整,长三寸整,宽三寸整,重九两九钱整?
这……不是跟记录上写的一样吗?
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只城印,明明就是假的城印啊!绝对是的啊!
他的眼前一片白茫茫,就像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连黑暗都消失了,只剩下绝对的空白,连他自己都像是不存在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珠子终于动了一动,茫茫然的朝前方望去。
白茫茫中,猛然出现了一双阴鸷的、凶狠的、冷酷的、微带混浊却又锐利十足的、穿透一切的眼睛。
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用无数道冰冷而锐利的目光将他刺成马蜂窝。
“啊——”他大叫一声,后退数步,倒在地上,捂着心口,瞬间清醒过来。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那些目光、那些目光令他觉得他马上就要死了!
“父皇——”回过神来的他爬在地上,连痛哭边磕头,“我冤枉啊!我真的是被冤枉的啊!孩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事了,但孩儿真的是清白了,孩儿一定是被人欺骗和利用了,父皇,您那么神勇,这天底下没有什么能骗得了您,您一定知道孩儿太蠢了,才会被人蒙骗和利用……”
景立天一动不动,面色铁青,不发一言。
他越是不说话,景辉越是觉得恐惧。
“是、是是是,一定是战家故意陷害我的!”景辉转头,指着战为君,边哭连愤怒的道,“你们战家勾结那个四公子,一步步的将我陷害至此,你们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啊!父皇英明,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绝对不会……”
“战家为什么要陷害太子?”战为君狠狠的打断他的话,“陷害太子对战家有什么好处?而且一切都是太子挑起的,战家从未招惹过太子,如今证据确凿,太子还要继续污蔑战家吗?”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景辉像个女人一样,边哭边扑向战为君,抓他,打他,咬他,“都是你陷害本太子,害得本太子又令父皇失望,你这个杀千万的……”
众人听得腮梆子不断发酸,简直不忍直视。
堂堂一个太子,像泼妇骂街一样大吵大闹,实在是太太太难看了,感觉皇上和皇室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众人悄悄看向前方,被景立天那张黑如墨铁的脸庞给吓得声音都死了。
突然,景立天站起来,大步朝大殿中央走去。
众人的脸都白了,皇上这是……要干什么?
不会是想当众劈了太子吧?
已经有皇亲国戚想站出来为太子求情,但被身边的人拦住了。
景立天走到景辉身边,景辉浑然不知,还是声嘶力竭的谩骂战为君和战家,众人都以为景辉要倒大霉了,但景立天却突然拿起桌面上的鲁班尺,弯腰量起那只城印的尺寸来。
量完之后,又拿起小秤,将城印放上去,称量。
称完之后,他将手中的秤杆重重的砸在景辉头上,又抬脚去踹景辉,连踹边骂:“不孝孽子!朕白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般回报朕的!像你这样的孽畜不配姓景,不配生在皇室,不配当朕的儿子,更不配当朕的太子!朕今天就打死你这个没用的废物……”
景辉的额头上被砸得出现了血丝,却不敢叫痛和逃走,只敢一边承受着他的踢打,一边杀猪般的哀嚎:“父皇英明,孩儿真的是被冤枉的啊,不是被战家冤枉的,也一定是被那个四公子陷害的!那个四公子一定意图谋反或颠覆晴国,才会陷害孩儿,挑拨孩儿与父皇的关系,想令皇室和朝野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