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为君早就放开了战誉,并像彻底失去了力气一般跌坐在石床上,声音愈发的苍老:“我没有权力决定你的生死,你的命运,你自己决定,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家人、我的儿子、我的女婿,我的战友……”
“多谢。”战誉似乎在笑,“今天晚上,能够看到你们,我真的很高兴,非常高兴……”
“安安在等你回去。”诸葛军师却又忽然道,“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永远的保护她。”
“我总有死亡的时候。即使我现在陪在她身边,将来也会永远的离开她,她总要面对这一天的,她能不能撑住,皆看她的造化了。”战誉的声音,透着不堪的疲惫,“我很想念父母,很想念姐姐,尤其想念红衣,除了死亡,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见到他们……”
“你死了,也见不到他们。”诸葛军师很残忍的指出事实,“你只有活着,才能看到生的或者死的人。还有,除了死去的父母、姐姐和妻子,还有活着的女儿,活着的我们,我们永远是你的兄弟,你的亲人,你的朋友。”
如今,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战誉选择了死亡。
“我已经陪了活人太久。”战誉轻笑,“我也已经活得太累。所以,你们回去吧。”
“战誉——”一直跟姒琅趴在石床底下的战荣钻出去,怒道,“你不用装得这么坏人!你不就是害怕你不死的话会连累战家,所以觉得自己非死不可吗?妈的,战家有这么孬种,需要你牺牲性命去保护吗?”
“是啊,”战红裳也爬出来,“将军犯的罪可比你严重多了,但将军也活了下来,你又为什么不能活?战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不懂得变通。”
诸葛军师道:“这条地道就是证据。我有的是办法,既能让你活下去,又能骗过朝廷的耳目。”
战誉却已经转过头去:“我累了,你们回去吧。”
“战誉,”年轻气盛的战荣捋袖子,“你逞个屁的英雄啊?你不就是投靠太子,差点坑了战家吗,但战家也没有被你坑到是不是?你以前立下的功勋,你为战家所做的,已经足够赎回你的罪孽,你吖的不用拿性命去赔罪,以后你就带着安安离开横岭,别出现在我们家面前就行。”
诸葛军师继续道:“战誉,既然你已经决定要为安安豁出一切,那就负责到底,干脆连朝廷都一起背叛好了。背叛到一半就良心发现,那之前的背叛不是白费了么?”
众人:“……”
这种劝阻,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战誉还是不回头:“你们走吧,我很累了,要歇息了。”
战荣吸气,吐气,然后挥着拳头,准备扑上去,但被别人给拦住了。
“你想死是不是?我现在就揍死你!”战荣骂,“有胆子背叛战家,没胆子背叛朝廷,你这算什么?你们别拦我,让我打死他。”
“你们,不也不敢吗?”战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下,战荣被噎住了。
所有人都沉默了。
在静默中,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从地上冒出来:“战誉,我可以向你保证,会给安安小姐她想要的生活,并保护她一辈子,同时我还能保证你的事情不会对战家产生任何影响,如此,你要不要活下去?”
众人低头一瞧,就看到姒琅不疾不徐的从床底下爬出来,爬得特别优雅,特别从容,就跟皇帝上朝似的,只不过皇帝是从后堂出来,她是从黑暗中爬出来罢了。
连战誉都慢慢的转过身下,往地上一瞄。
姒琅站起来,优雅的整理和轻拍衣服上的灰尘:“我想让你活下去,就想我想了很多办法让战将军活下去一样。当然,我知道你们的脾气,我并不想让你们为我效力或卖命,我只是想通过你们拉拢战家或让战家欠我人情,以后不要来破坏我的大业罢了。”
在一片瞠目中,她顿了顿,继续:“你之所以决定去死,一是无颜面对战家,二是生怕自己不死,朝廷就会猜忌和打压战家,你认为现在的战家已经经受不起风吹雨打。其实,你的顾忌并没有错。”
众人:“……”
她还真是敢说啊,这么不委婉?
而战誉则只是沉默。
“可是,我出现了。”姒琅说得毫不惭愧,说得天经地义,“我不仅能实现你的愿望,还能做到战家做不到的事情,战将军会出现在这里,就是证据。”
众人:“……”
战为君则露出又无奈、又无语、又头痛、又复杂的情绪。
战誉却还是不说话。
“我可以秘密带安安小姐去晴州,让她成为晴州首富的义女、干女儿或者真正的女儿,让她嫁给她喜欢的、人品好的贵族子弟,我保证全京城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保证全京城没有人能伤害得了她。”
“至于你,一定是不能留在战家了,你可以选择出家,可以选择浪迹天涯,可以选择留在京城,保护守护安安小姐。当然,你愿意为我效力,那更加好。”
“至于战家,”姒琅说着,左手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在手里抛玩着,右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在手里抛玩着,“左手是城印,右手是军印,只要你愿意活下去,这两件东西我就还给战家,如何?”
本来,这两件东西她是想留着去动摇战为君的,但看到战誉后,她突然就很想留下战誉。
她相信,如果她能说服战誉活下去,战家的人一定会非常感激她,她对战家的影响力便会加大。而战为君这边,她能做的已经都做的,没办法做得更多了,战家也因此欠够了她的人情,她不需要再增添什么了。
众人盯着她手里的东西,脸色全变了,看着她的眼神,也全变了。
横岭城印?
横岭军印?
是真的?
战为君知道姒琅的城印是如何来的,却不知道她的军印是如何来的,当即指向她的右手,哆嗦着道:“这军、军印,你是如何、如何得到的?”
姒琅笑:“战家把军印交给景辉后,我让人拿了假的军印掉包,所以,景立天手里拿的是假军印,我拿的才是真军印。”
“可是,可是皇上拿到的军印是经过验证的……”
“验证?”姒琅嗤笑,“景立天多少年没见过军印了?他又老眼昏花了,能辨别得了细节么?他身边的人要么是太监,要么是文臣,又有哪个见识过真正的军印?哼,一个糟老头罢了,骗过他能有何难?”
众人目瞪口呆,这种事情,她怎么说得这么轻松?她到底又是怎么做到的?
“你、你……”战为君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姒琅的能力与胆量,颤着声道,“你不会连玉玺都能仿制得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