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对方再度默不作声。
双方都陷入安静。姒琅在等那些人的答复,那些人则陷入沉思。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木屋门前的火已经被扑灭,众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只有屋里的火光微微的传出去。谁也看不清谁的真面目。
“我要进去照顾我大哥了。”姒琅忽然道,“各位恩公慢慢想,想清楚了告诉我答案即可。”
“你……”有人道,“你不问我们的来历吗?”
“不敢问,怕你们怀疑我,但我相信,你们一定也不喜欢乌蒙人。”
“……”
姒琅进屋,往已经变得微弱的火炉里加了一些柴火,然后坐在夜枭的床边,握着夜枭的手,默默的祈祷着他快些醒来。
屋外静悄悄的,也不知道那些人是走了,还是继续安静的原地沉思。
姒琅的五感仍然处于严重衰退的状态,如果那些人发出的声音不大,她根本听不到或听不清楚,因此,她无法判断他们是不是还留在原地。
这样的她,确实无法保护夜枭。
她只能祈祷那些人愿意接受她提出来的交易。
夜,深了。姒琅又喂夜枭服了一碗药汁,并往火炉里增添了一些柴火后,才脱下外衣,钻进夜枭的被窝,贴着夜枭的身体,将他冰冷的双手抱在怀里,才沉沉的睡去。
她并不是在占夜枭的便宜,她只是在用体温给夜枭保暖。
深秋的晚上本就寒凉,加上这里是深山,温度比起城镇更低,而夜枭的身体如此冰凉,她担心夜枭晚上会受寒。
她的睡眠始终不久,因为她总是记得她要往火炉里添柴,于是每隔一定时间,她都会自行醒过来,添了柴火,再看看夜枭的情况后才继续入睡。
如此,一夜过去,天色慢慢的泛白。
“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来。
姒琅知道是那些人来了,已经起身并在打坐的她过去开门,果然看到那群人站在门口,表情极其严肃。
“最后一个问题。”领头的男人道,“如果我们接受交易,你要如何保证你们会兑现你们的承诺?”
姒琅沉默片刻后:“我们深入敌后,暂时没有同伴,也没有其它凭证,我靠说的你们一定不信。所以,你们想要我们如何保证,尽管提。”
对方又是面面相觑,似乎对她的回答感到有点意外。
领头的男人倒也干脆,没有多想:“那我们派两名高手盯着你们,如果你们获得安全后想一走了之或者恩将仇报,我们会马上杀了你们。”
刘老已经说了,这两个人几个月内都无法用力和打斗,他们根本不必担心这两个人脱身之后会对他们下杀手。
“成交!”姒琅毫不犹豫的道,“我只要求现在就离开。”
“可以,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对方显然也是有备而来,“我想你也已经收拾好了,我们现在就背你大哥下山,你跟好了。”
“多谢!”姒琅冲他们抱了抱拳,随后进屋,拎起昨晚收拾好的包裹,“走吧。”
一名高大强壮的大汉走出来,在同伙的帮助下背起夜枭,往山下走去。
走了没多久,前面就是一条小溪,溪边又有几个人守着两副担架,在等着。
“我们不能去任何城镇或村庄。”领头的男子道,“而山中没有路,以你和你大哥的身体也走不了山路,我们也没法一直背着你们,所以,我决定让你们走水路。”
“水路?”姒琅睁大眼睛,指了指那两副担架,“你的意思不会是让他们走在水里,抬着我们走吧?”
“就是这个意思。你放心,溪水不深,他们也是训练有素,定能保你们无事。”
姒琅无语片刻后,冲对方抱拳:“那就辛苦各位了。”
她和夜枭抵达溪边后,众人先将夜枭抬上比较大的那副担架,再让姒琅在另外一副较小的担架上躺好,而后,数条大汉将两副担架慢慢的抬到溪水里。
溪水的高度约到这些大汉的腰间。大汉们分成两组,每组四个人,各自负责肩抬一个担架,其中两个在前,两个在后。
姒琅细细观察,担架所用的木头浮力似乎也比较大,这四名大汉并不怎么吃力就能稳稳的让担架浮在水面上,不必担心她和夜枭会浸到水里。
她将手探进水里,溪水冰得她身体就是一个哆嗦,赶紧将手收回来。
“我们要走多久的水路?”她有些担心的问,“这水这么冰,各位大哥能顶得那么久吗?”
“放心吧,”几名大汉都笑起来,“我们都穿了特制的水靠,防水,保暖,穿的鞋子也是防滑防摔的,没事。”
一名大汉拍拍胸膛:“我们至少要走到天黑才能走出这片山,不过无妨,咱们哥几个的身体结实着呢,水性也好,顺着水走其实也不累,肯定顶得住。”
“你别看这水路好像很难走的样子,其实啊,这溪水从上游流下来的时候经过盐田,水中含有不少盐分,是咸的,浮力也比较大,我们挑着你们两个没那么辛苦。”
“你看看这担架的底部都安装有浮囊,减轻了担架和你们的重量,就算咱们几个一时间没抓稳这担架,这担架也不会很快沉下去的,你们啊,尽管放心。”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说得姒琅大为佩服,又大为放心。
“这担架的设计真是妙极,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担架,我相信,咱们几个一定能顺利的离开这山。”
“那是当然的!这溪水都是从山中流过去,离村庄和城镇远着呢,小哥不必担心会被官兵发现。”
“废话少说,你们赶紧上路。”
“得嘞,咱们走喽。”
八名大汉挺起腰杆,走在前面的先迈步,走在后面的迅速跟上,在水里慢慢走了几步后,前后四人的步距、步速、包括肩挑的高度都达到了统一。
这种绝对是经过训练的“脚法”,令姒琅叹为观止,心里也知道这些人必定大有来历了。
八名大汉走得小心而稳健,速度看起来并不快,但,岸上送行的人却还是迅速远去。
姒琅朝他们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当岸上的人彻底消失在姒琅的视线中,水路已经拐了个大弯,从小屋的位置完全看不到了。
而此时,玉朗川终于发现了小屋,他如风般冲到小屋面前,踢开屋门。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气。屋角的火炉里还有残留的、微红的余灰。两张小木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仅有的一张小桌上,盘碗里还有未用的稀粥。
地面,还留着杂乱的脚印。
但是,已经没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