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琳的脸上毫不意外的出现震惊之色。
她定定的看着丈夫片刻后,垂下眼睑,低头,看着地面,抓着被子的手显得有些僵硬。
文正熙几乎不敢看她,但也不敢把目光移开,她的眼神、表情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反应她的心思与态度,他不能看错她的态度。
虽然他说的只是“噩梦”,但是,已经足以招来杀身之祸,而景琳是皇上的亲姐姐,与皇上的感情极好,如果景琳选择了维护皇上,那么,他就真的是祸出口出了。
景琳,会背叛他吗?会心存芥蒂吗?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
向来早起的两个人就像石化一般,皆是不语,不动。
天色大亮了,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棂筛进来,还有动听的鸟鸣,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早晨,他们本该在享受美味的早膳,或者在花园里散步。
文正熙的心里一点一点的下沉,绝望与怨恨,则一点一点的上升。
景琳这是选择了皇帝哥哥,抛弃了结发丈夫吗?
她心里是不是在责怪他的异心,怨恨他的野心?
可是,对一个女人来说,难道丈夫和儿子不比哥哥重要吗?
不管他所说的一切如何大逆不道,他都是为儿子、为全家着想,都是为儿子的未来打算,难道景琳就不想让那么优秀和完美的儿子拥有最辉煌的未来吗?
迂腐的女人!
愚昧的女人!
没有远见,缺乏雄心,感情用事的女人!
平生第一次,文正熙对景琳升起了极度不满的情绪,在心里恨恨的道:我满腹经纶,才貌双全,名满天下,却娶了年纪比我大的你,还入赘你家,还平生只能娶你一人,连个妾都没有,在外头也没有金屋藏娇,你却不能做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为了忠于皇帝哥哥,连丈夫和儿子的前程都不要么?
若是那样的话,我真是白娶你了!
想到种种,他已经考虑要怎么对付景琳了。
忽然,景琳抬头,目光刚毅、深沉、坚定,泛着幽幽的冷光,令文正熙心头就是一颤,难道,她已经察觉了他的忿懑不成?
在这个刹那,他甚至起了杀机!
如果景琳有意或者不小心透露了他的“梦”,或者表露出对他的不满,他的前程只怕就要彻底完了,他付出那么巨大的代价,岂能落得一世英名成空的下场?
如何才能让景琳死于意外,没有任何疑点?他的脑子飞速的转动着。
“那怎么能说是噩梦呢?”景琳却微微一笑,“那不是个美梦么?”
双手已经微微扭曲、大有扑上去掐住她脖子之势的文正熙就是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是听错了吧?
景琳的面容却显得轻松不少,口气也透着悠然:“我姓景,是先皇嫡生的公主,我的儿子也姓景,是才貌品行兼优的好男儿,他当然有资格去管理我景家大好的江山。夫君,你这个梦做得好啊,所以你应该开心,如何却要愁眉苦脸的?”
“你、你……”文正熙惊疑不定的端详她的面容,一边在心里庆幸他的脸庞背对光线,刚才的表情没有被她发现,“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景琳已经生了不少细纹的脸上,漾出美丽的笑容,而后软软的靠在丈夫的怀里,轻声细语的道,“对我来说,你和毅儿是我最重要的人,也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子,你们的梦想都应该得到实现。”
一时间,文正熙百感交集,觉得自己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幸福和救赎。
可他还是有点怀疑和不安:“琳儿,你真的愿意帮我和毅儿实现这个梦想?”
“嗯。我是女人,可能帮不上你们什么大忙,但,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支持我的丈夫和儿子。正熙,你想做什么、怎么做,就大胆的去做吧,不必有任何顾虑,只要注意保护自己就好。”
“琳儿,你现在是清醒的吧?你可清楚要实现这个梦,将要冒上多大的危险?”
“我的丈夫和儿子是天底下最优秀的男子,有什么能让他们畏惧和退缩的呢?”在这种进或退、生或死、荣或损的大事上,景琳彻底展示出了景家女子阴盛阳衰、不让须眉的霸气,“而且,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难道就安全么?”
文正熙想了一想,微微的笑了:“夫人果然聪慧,做或不做都有风险,那不如拼了。”
“嗯,正熙,我相信你和毅儿。”景琳软软的靠在丈夫的怀里,坚定的道。
接下来,老夫老妻俩也不起身,就这样窝在被窝里,细细的讨论着接下来他们该做什么。
日上三竿的时候,文正熙收拾一新,神清气爽的带上自个精心收藏的好茶,出门拜访冒达去了。
这一次拜访,他用的是“品茗”的理由,还叫了两个归隐的同好老臣,看起来光明正大得很。
双方会面以后,谈的说的都是这两次品茶的事情,丝毫不涉及国事和政事,但冒达心里已经很清楚,文正熙这是接受了他的提议,愿意与他结盟了。
有乌蒙国作后盾,宰相与吏部尚书联手,朝中还有哪股势力能与他们抗衡?
景毅,必须成为景立天的继承者,也一定能成为继承者!
当然,这事将会是绝密,不可让“外人”知晓,“外人”所能知晓的只是,如今眼下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人,是景秀与景好。
景好是楚妃之子,不过一岁左右,就算皇上现在就封他为太子,他也不过是虚设,不足为任何人的对手,所以,朝野都把目光盯在了景秀的身上。
景秀身为皇子,无大德大才,也无大恶大缺,从小到大就喜欢“玩”,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追求了。
他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出门,叫上一群同样有钱又有闲的同好,到处吃喝玩乐。
游山玩水,看戏听曲,遛马逗鸟,斗狗,猜拳,举行各种文斗武斗,等等,换着不同的花样玩,从小玩到大,不曾有腻过的时候。
他虽然喜欢玩乐,但并不喜欢闹事,横行霸道、为非作歹、无法无天之类的贵族恶习并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所以,皇室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
没有人怀疑,像他这样的人一辈子就该当个闲散王爷,根本不可能成为皇储,即使是现在,也不太可能。
然而,罗深贵入狱不久,一种说法在京城悄悄的流传开来。
“听说景秀殿下其实是深藏不露,他结交的那些朋友都是卧虎藏龙之辈,世人都以为他是个闲散贪玩的皇子,一辈子都没有出息,那就是错看他了,或者说是被他蒙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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