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兄长狠毒心思完全不知情的景秀骑着高头大马,归心似箭的踏在京城的郊野上,恨不得马上回到城里,叫上经常一起玩的那些朋友,将久违的好地方和好玩意儿都玩上一遍。
换了别人,一定对父皇交予的任务感到荣幸和得意,但他却完全相反。
他对政事、军事、国事统统都没有兴趣,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个闲散王爷,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吃喝玩乐,既不惹麻烦,也没有什么事要操心,如此最好。
所以,他这趟出去巡军,一路上被无数人盯着和跟着,处处得注意自己的言行,只感觉无比的疲惫和烦躁,一点都不想承担这样的责任与荣耀。
“哟嘿嘿——哟嘿嘿——”
忽然,前方传来汉子们整齐嘹亮、富有节奏感的吆喝声,就跟迁夫们在拉船喊号似的,听起来颇受感染。
景秀抬眼往前方看去,没看到人,却看到一只庞然大物从远处的田头上冉冉升起,越飞越高,并向这儿缓缓飞过来。
“小心——”领头的侍卫们大喝。
于是众侍卫往景秀的身边靠拢,全神戒备,在他们看来,景秀已经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皇子,身份不同以往,绝对不可以出事。
在众人的盯瞩中,那只庞然大物慢慢飞近,有人叫出来:“是风筝!”
“好大的风筝。”景秀抬头看着那只风筝,忍不住低声喃喃,“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风筝,居然也能飞得起来喔。”
那只风筝至少有一间普通屋子的屋顶那么大,是鹞鸟的形状,红黑交加,颜色很是鲜明,分别惹眼。
凭景秀放风筝那么多年的经验,这风筝的制作工艺很是高明,做得太轻太薄了撑不起这么庞大的骨架和受不起高飞所需要的风力,做得太重了则根本飞不起来,可谓重一分则太沉、轻一分则太脆,非得每一个细节都做到恰如其分才能成功。
另外,这风筝做得也十分的细致精美,颜色搭配得好看,图纹画得很是精细,线条也很流畅,就算这风筝飞不起来,单单看着也算是一件艺术品。
景秀看得出神,要放飞这么庞大的风筝,非得有天时、地利和人力才行啊。
人力?他的目光顺着风筝的下方往前看,就看到几名光着膀子的汉子分别手持风筝线,在地面上很有整齐的跑动着,嘴里不断吆喝着:“哟嘿——哟嘿——”
景秀唇角一勾,策马上前,大声道:“这风筝可是你们的?”
众侍卫看到那几名汉子并未携带任何兵器,也就没有阻止他上前搭话。
几名汉子一定接受过放风筝的训练,看到景秀过来,没敢停手,只是刹住脚步,齐齐跪下,齐齐高呼:“奴才参观三殿下!这风筝是少爷专门为三殿下准备的,我们受少爷之命,在这里迎接三殿下回京!”
景秀大为惊奇:“你们少爷是谁?”
他的脑子已经在过滤他的那些玩友了,是谁给他弄了这么大一个惊喜?
一名汉子犹豫了一下后,低声道:“是、是景辉少爷。”
“啊,大哥?”景秀吓了一跳,而后有些不知所措,“大哥怎、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汉子伸手一手:“少爷就住在那座山的山腰上,一间名为春园的老宅子里,前几日听城里来的客人说殿下这几天会从此处回京,特地找人扎了这只风筝,代替他日日在这里等着殿下路过。”
“等?为何要等我?”景秀真的觉得自己跟景辉不熟,想不明白景辉费这个力气做什么。
“少爷病好久了。”汉子轻声道,“没有任何家人、亲人来看过少爷,少爷过得很苦,他很想念家里,但又无法进城和接触亲友,所以,知道殿下要从这里路过后,他便想尽了一切办法,希望能跟少爷见上一面,叙叙旧。”
“原来是这样啊……”景秀迟疑了一下才道,“大哥他生的什么病?不会很重吧?”
汉子道:“少爷其实不是病了,而是残了,以后可能都无法行走了,所以不能亲自迎接少爷,才制作了这么一只风筝……”
“原来这样……”因为大家不熟的关系,景秀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而被景辉感动,但是,心里多多少少是有那么一点点动容,“大哥有心了。”
“殿下——”几名大汉都拉紧了手中的风筝线,让那只巨大的风筝滞留在他们上空,“少爷以前对您和其他殿下都不怎么关照,现在也不敢奢求什么,只是想见上殿上一面,说说话,吃吃饭,稍微感受一下与家人团圆的片刻罢了。还请殿下满足少爷的要求。”
而后几人不断磕头。
“这个,”景秀有些为难,他实在想不出能与景辉说什么,而且他还赶着回城玩儿呢,“我还要赶回去复命哪。”
“一个时辰就好。”几名汉子恳求,“少爷已经很久没见过家人了,眼下只求能与亲人吃个饭,绝对不会耽搁殿下的行程,这只风筝也是少爷为殿下准备的,还请殿下赏脸收下。”
风筝?景秀抬头,看着那只巨大的风筝,真是越看越喜欢,不知道一边骑马一边放风筝,不知道能不能放得了?
“那我就去见见大哥。”景秀道,“你们带路吧。”
病重的哥哥求着要见他一面,他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连点情分都不讲吧?
只是见上一面罢了,说不定还是最后一面,他就去见一面又如何?
“多谢三殿下。”几名汉子大喜,小心的站起来,整齐的将风筝线往回拉。
巨大的风筝慢慢的、平衡的降落,看得景秀手痒痒的,恨不得马上就将风筝线扯过来,自由的在郊野上奔跑放飞。
风筝落地以后,几名汉子手捧风筝:“三殿下这边请——”
景秀在大队人马的护送下,跟着几名汉子走向半山腰,走进春园,见到了憔悴、消瘦、苍白、足足比还在京城时老了十几岁的景辉。
在见到景辉的那一刻,景秀不再计较景辉曾经对他们这些兄弟是如何的颐指气使、高高在上,心里只有满满的同情。
景辉,已经成了一条獠牙落尽的丧家之犬,这辈子都不会翻身了。
景秀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暗暗叹息着走到床边,拉起景辉干瘦的手:“大哥,你吃苦了。”
“是很辛苦,但,这也是大哥的报应。”景辉在心里诅咒着景秀,眼里却流下真实的眼泪,“你不必可怜大哥,大哥认命了,以后你若是能够偶尔来看看大哥,大哥就心满意足了……”
景秀一时间也红了眼睛:“大哥,你放心,我以后有空一定会来看你……”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知道他以后一定不会专门来这里的,城里好玩的事情太多了,他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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