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芸现在要的,并不是除掉根基深厚的景长威或景长宜,而是让皇上猜忌他们,逼他们为了自保或夺权谋利,或另择明主,或寻求同盟。
如此,她丈夫才有机会趁乱笼络人心。
“夫人,”韦国公拍拍她的手,微笑,“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会和命儿好好商量细节,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就是。”
这个计划并不容易实施。
首先,他得找一个脑子不那么好、但对他十分信任和忠诚的中层将领心腹,这个心腹最好是景长威的手下。因为景长威出身太显赫、太高贵,从小应有尽有,事事顺利,为人就没有那么多心眼和顾虑,相对景长宜稍微好利用一点。
其次,他得从被派去“迎接”景长风的士兵中找到几名愿意拿性命换取好处的“死士”。禁军中的很多低层士兵出身极其贫苦,只要他出重金或者拿对方在意的人、物威胁对方,就一定能收买到,当然,如果对方不从,结果也只能是被他灭口。
第三,景长风被行刺以后,带队的将领必须得及时死掉。所以,他还要在队伍中安排灭掉这个口的“刺客”,或者想办法给这名将领提前下毒。若是下毒,也要算好时间和时机。
第四,他要密切关注和计算好景长风的行程。景长风原本已该进城了,但中途又跑去本家的墓园给逝去的家人上香,因此才拖了几天。
等等。总之,这个计划想要顺利实施,每个细节都要反复推敲,精心琢磨,不可犯下任何失误。
在九蛟将军景长风准备进城的时候,回故乡探亲的春染也回到了京城。
她一身的粗衣布荆,面容十分的憔悴,走路时偻着腰,垂着双手,整个人有气无力,连魂似乎都散得差不多了。
在路口摆了个小食店,看起来十分老实、正经,实则是在把风的八号一眼就发现了她,赶紧冲她招手:“小春姑娘,咱们店的点心可好吃呢,天气这么热,来两碗豆腐花如何?”
春染慢慢的抬头,慢慢的转头,看到他后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不了……”
“唉呀,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客气什么?”八号跑过来拉她进店,“你看你,天气这么热也不戴个帽子,中暑了吧?来来,先吃豆腐花,今天不算你钱。”
一大碗豆腐花端上来,春染看着碗里,没动。
此时正是午后,店里没人,八号坐在她面前,关切的道:“看你丢了魂似的,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这么久以来,春染是第一次回家,按理说她的心情应该很好才对,但看她现在这副模样,很糟糕啊。
春染灰暗的眼珠子微微转了一转,苍白微裂的双唇也微微动了一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她最终还是没说,只是垂下头来,摇了摇头。
“不说就不说吧,”八号温和的笑了一笑,“至少喝点东西,这么漂亮的姑娘,别亏待了自己的身体。”
春染“嗯”了一声,还是不说话,只是把双唇搭在碗沿上,下鄂微微用力,将碗倾过来一点,就这样吸着碗里的豆腐花。
八号看她身体挺虚弱的,又去盛了一碗清粥,倒了小菜在里面,端过来给她:“慢慢吃,有力气了再回去啊。”
春染机械的点了点头。
八号也没再管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在他看来,春染这么久没回去了,估计回去以后跟家里闹了别扭,毕竟她一个姑娘家在外面这么多年,突然一个人回去,名声大概也坏了,家里说不定还逼她嫁人之类的,她性子也挺倔,真跟家里起了冲突也不奇怪。
不过,别人的私事他一向是不关心的。
他早就没有了家,没有了故乡,没有了亲人,他不关心别人的家事。
春染其实并没有什么胃口,但她实在没有力气走下去,所以她还是逼自己吃了一些东西,而后摇摇晃晃的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出去。
八号没有多说什么,在他看来,会走向那条路的人至少在意志上都是强者,并不需要担心。
春染踏进宅子的时候,不少人都上来打招呼。
“小春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带点家乡的特产来啊?”
“哟,小春回来了,俺可想死你做的菜了,赶紧进屋歇息,晚上给咱们做好吃的……”
“你们怎么就想着好吃的?小春,你这是病了吧?赶紧坐下,我去叫十三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春染拉住那个人,勉强笑笑,“我就是中暑而已,你们能扶我回房吗?我休息一两天就好。”
“当然好,我们现在就扶你过去。”
“小春啊,你这次回去,都见到家里的人了吧?他们可都还好吧?”
春染低下头:“嗯,挺好的……”
“可你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我、我只是想、想家了……”春染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像要哭了。
“明白明白。”这位大婶体贴的拍拍春染的背部,“你一个姑娘家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想家也是自然。要不你跟头儿说说,干脆别在京城干了,回家嫁人怎么样?”
“不了……”春染摇头,“我已经是老姑娘了,名声也坏了,回去后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还要被人指指点点,不如一直侍候头儿。”
“嗯,这么说也是。小春啊,你也别太伤心,以后呢,天下太平了,你可以经常回去或者接家里的人进京都成啊。”
“您说的对,以后……以后会慢慢好的……”
春染倒下来以后就昏昏沉沉的睡,梦里全都是噩梦。
她哭着喊着想从梦里醒来,却怎么都醒不过来,于是,她只能在噩梦里重复着她所经历的那种种绝望与痛苦。
直到有人将她摇醒。
“小春,你终于醒了。”大婶将她摇醒后松了一口气,“十三说你必须要醒过来,要不然恶梦会把你吃了。”
“来,吃药吧,你不仅中暑,还发烧,必须要赶紧喝药。”大婶说着,将药汤递到她的面前,要喂她喝。
春染不想喝,可她必须要活下去,所以她逼自己张开嘴,逼自己喝下那恶梦般漆黑的药汁。
药汁很苦,但远远没有她经历的那一切苦,她喝得很快。
一口气喝完那一大碗汤汁以后,她一边咳着一边问:“头儿呢?我想见头儿。”
“头儿出去了,今天应该都不在。”
“头儿……知道我回来了么?”对现在的春染来说,头儿相当于她最重要的家人和依靠了,她需要头儿的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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