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了不知多久后,她还是挺起胸膛,朝院门走去。
无论如何,她在名义上都是夜中天的女人,夜中人可以不要她,但她一定要跟着夜中天。因为,她已经没有别的依靠了。
然而,迎面却是一堵门板。
一堵关得严严实实的门板,她推不开。
“陛下——”她拍着门叫,“请您开开门,臣妾还是您的臣妾,协议尚未取消,您不能不理我!”
“陛下,咱们都说好了的,您不能违背协议……”
有人走过来:“小春,你先回去歇息吧,夜大人刚到晴州,肯定很累了,而且也一定有很多事要忙,你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跟夜大人说,如何?”
他哪里累?他还带吱吱出去玩了一天呢……
春染苦笑,眼泪慢慢掉下来。
“小春啊,”那人低声道,“夜大人可是皇帝,你越是这样,越是不讨他喜欢的。而且夜大人现在一定很挂念枭大人,不会顾得上别人,你先忍忍,如何?”
别人?她是别人吗?
春染的心里更苦了。但她也知道对方说得没错,便抽了抽鼻子,挤出一抹笑容:“嗯,我先回去。”
她确实太急了,太乱了,才会做出这种傻事。
夜中天越是她唯一的期盼和向往,她越是不能做惹他生厌的事情。到了现在,她已经多多少少明白高位者的脾性了,在高位者的眼里,像她这样的女子真是不算什么,她不能高估和高看了自己。
她慢慢的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前面蹦蹦跳跳的跑来一条人影,那是吱吱,她怀里抱着很多东西。
“哦哦,是小春啊,”吱吱跟春染谈不上很熟,但接触也不算少,因为高兴,她很主动的跟春染打招呼,“我这里有很多吃的哦,分你一点哦。”
说着她抓起一包糖果往春染的怀里塞:“这里面有牛皮糖和麦芽糖,都给你哦。”
春染勉强挤出笑容:“我、我不吃糖……”
“哎呀,吃嘛吃嘛,”吱吱笑得见齿不见眼,“你的脸看起来很苦哦,吃点糖就没有那么苦了。”
春染只得道:“那,多谢吱吱大人了。”
“不用谢不用谢,都是夜中天买的,吱吱又不花钱。”吱吱很高兴的走开,每见到一个人就分好吃的给人家。
春染看着吱吱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黯色。
为什么吱吱这么受宠呢?有一个夜枭养着她,带着她,连夜中天都跟她没大没小、嬉笑打闹的,她其实什么都不缺。
自己哪一点比吱吱差?
脸蛋,身段,脾气,会做的事情,到底哪一点比吱吱差?是因为她是残花败柳吗?
春染将手中的食袋狠狠的丢进水池里,双手捂住脸,忍着那一身撕心裂肺的痛,任由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
是,她确实很脏,脏到她无数次的几乎要疯掉,可是,这是她的错吗?
如果不是,如果不是因为她长得像、像“她”,她会落入这样的境地吗?不对,如果不是因为“她”招惹和激怒了这个国家的帝王,她会被连累和沦落至此吗?
说起来,一切的根源都是“她”吧?
“她”对她确有大恩,但,“她”不也是深深的害惨了她么?
结果,所有的过错和恶果都由她来承担……
春染捂着脸回到房间,把房门关得紧紧的,然后把身上的新衣裳脱下来,拿剪刀疯狂的剪,疯狂的绞,弄成碎片后再丢进竹篓里。
她也算是受人赞叹的美貌,在夜中天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亏她还把自己打扮得跟花一样,笑死人了……
但,她还是不会放弃!
她会紧紧的、小心的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绝不放开……
夜中天悄然抵达晴州和隐在晴州的时候,九蛟将军景长风受到了前来迎接自己的禁军护卫队的刺杀,因为景长风武艺高强且侍卫能干的缘故,暗杀者并没能得手,但,所有的暗杀者都当场被杀或自尽,没有活口留下。
带禁军前来迎接景长风的将领因此成了第一嫌疑人,然而,这位将领却在案发时毒发身亡,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线索,似乎就这样断了。
消息传开,朝野震惊,楚刀再次亲自上阵调查此案,但,暗杀者和那名将领之外的所有人都表示对刺杀的事情不知情,只知道他们是奉了景长威的命令,秘密出城迎接九蛟将军的。
面对这样的证词,景长威愤怒且坚定的否定了自己曾经下达过那样的命令,并表示自己是被人陷害了。
因为证人全部在案发时死亡,景长威没有办法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同样,那支禁军队伍也好,楚刀也罢,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景长威真的下达过这样的命令,这案子似乎又要成为悬案了。
只是,朝野和坊间都有流言传出来,说两位禁军副统领景长威、景长宜中至少有一人是主谋,其为了成为皇储而不惜陷害同僚、谋杀竞争者。
流言虽然只是流言,但在风声鹤唳、局势不稳的处境下,足够令景长威、景长宜两家如芒在背了。
“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陷害我们?”铁亲王景立恒恨得老手都快拍烂了,“让本王知道是谁指使的,本王一定杀了他全家!”
景长威也是怒火中烧:“这事一看就是有人在栽赃陷害,父亲,你说皇上会不会相信咱们?”
父子俩已经进宫向皇上解释过了,皇上也说相信他们,可是,谁知道年老多疑的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
“唉——”景立恒长长的叹气,“就算皇上信了我们九分,但只要皇上有一分不信,咱们以后就难办了……”
景长威道:“皇上再怎么不信,也不会真的把咱们家怎么样吧?”
“皇上说不定会卸了你的兵权。”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他们的耳里。
两人一听这声音,松了一口气,齐齐往门口看去。
“小妹你来了。”
“毓儿你来了。”
“父亲,大哥,”灵毓把门关上,冲父亲和哥哥行了一礼后,看着景长威道,“出了这事后,皇上一定会想办法削弱或夺走您的兵权,您要有所准备。”
景长威“啊”了一声:“不、不会吧?先不说我本就调动不了多少兵,就说皇上现在还有比我更可靠的人可以用吗?”
“皇上要的不是可靠的人。”灵毓摇头,“皇上要的是可以信任的人。我想,皇上宁可让一个没有才能、但对他忠心耿耿或畏他如虎的人去管兵,也不会让一个令他有所猜疑的人掌兵。”
“这个管兵掌兵的事情很复杂,”景长威摸着自己的大脑袋,急道,“可不是说换人就换人的。换了不合适的将军,会出乱子的。”
灵毓唇边泛起嘲讽的淡笑:“大哥觉得现在的局势还不够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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