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媚娘帮张杨打了一壶水过来。
这个过程中张杨将桌面上原本乱七八糟摆放的材料收拾整齐,还摆好了两个小碗等待继续和张媚娘辩论。
装满水的水壶放在桌子中央,表示这场辩论正式开始。
张杨首先出招,先将两个小碗倒满水准备一会口渴的时候喝。
他也丝毫不给对方年仅8岁的小朋友一点优待,在张媚娘拿起水碗抿一口水的时间段内直接开炮。
他说道:“我不是很赞同秦朝时候崇尚法家的那种氛围,但也不赞同大汉朝独尊儒术只用道德去约束人的这种模式;
前者太过于不近人情,后者太过于偏袒人情,总之都不合理;
媚娘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跟一个8岁的小朋友聊这么深奥的问题,如果是张杨记忆中的那个时空的话周围的人肯定当他是神经病。
可在人均早熟的封建时期面对的还是张角的女儿,这些话题还是可以聊一下的。
太平要术这种神书说是神仙传授的,哪里来的那么多神仙,打死他都不会相信这里面没有张角自己编撰书写的内容。
能写出这样一本书哪怕只是其中内容一部分的人,说他没文化张杨绝不相信。
张媚娘先没理会张杨依旧是优雅的完成了喝水的动作,最后将水碗放下。
完成了这些动作后她才冲着张杨微笑了一下,那从容的模样看的张杨牙痒痒。
在对方的从容中还是8岁的从容中,张杨好不容易提起来的气势为之一挫,为了不再继续降低气势他只能继续说道。
“媚娘呀,我知道你们也难也有苦衷,可这是个原则问题;
犯了错咱们就要承担后果,积极地去承担,而这个积极的表现形式就是接受惩罚;
可你也不能真的让那些只是搞后勤的老弱妇孺,和冲在前面杀人不眨眼的青壮年一起接受相同的处罚不是;
这非常的不合情理,你是明白的。”
张媚娘还是什么都没说依旧从容的看着张杨,在张杨看来这个小姑娘连眼皮都没眨过。
可张杨要一直面对严慧明版本的李莫愁,他的心理负担在这种长时间的面对中越来越重。
他只能继续利用说话来减轻心理压力。
他继续说道:“你看这是我初步的计划,之前在离石县城那边我们就已经进行过试点,效果不错;
罪大恶极的那批人处理掉之后,百姓们也就能更加安心的继续从事生产和生活;
这是法制也是道理更是原则,我们需要把这种正确正常的观念,把这种犯错了就要认识到错误同时面对错误接受后果的正确价值观带回来;
我承认现在这个观念已经被带偏,带回来的过程也是肯定是困难重重;
可我们还是要做这个工作,这种原则性问题是无法逃避的,也无法用其他手段去遮盖;
纸包不住火的,遮盖这种行为只会在不远的将来产生更大更严重的后果。”
张杨将自己的想法表述完端起水碗开始喝水,张媚娘继续看着张杨依旧没有说话。
就在张杨以为对方还想用这个办法让自己生气的时候,张媚娘突然开口说道:“张家哥哥我问你个问题;
我身后的这两个护卫杀人越货无数,如果在你的观念中肯定是要拉出去被惩罚的,还是死刑的那种;
可他们都是很有能力也很有远见的将领,如果真的被惩罚了的话这样的人才可就没有了;
对于这种情况你有什么办法调整吗。”
这就是张杨总是被张媚娘惹生气的原因。
这个8岁的小姑娘总能将这种几千年来人们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找出来,还要抛出来成为她的论点论证。
以前和这些老祖宗讲道理张杨总是能在时代局限性这个角度碾压对手,现在碾压不了了他这心情如何能够平静,所谓的生气更多的是生自己的气。
步度根眼神飘了过去,手掌也更靠近了斧柄。
那两个护卫闻言则是很尴尬,原本显得很泰然的心情也在张媚娘这句话下瓦解,如坐针毡的坐在那里浑身的不自在。
张杨坐直身子考虑着如何回答张媚娘的问题,说实话这个问题有些棘手。
考虑了一下他倒是临时性的找到了一个可以缓和这个矛盾的角度。
依旧是要感谢记忆中的祖国,方方面面健全的制度给了张杨更多可以借鉴的例子。
他说道:“我现在和你聊的是原则,我希望在这个原则上咱们先能达成共识;
你提到的这个其实是具体做法方面,算是另外一个角度的问题;
我最近也在思考你提到的这个具体做法方面的事情,有些心得,我拿出来你也品鉴品鉴。”
张杨话说到这别说对面的张媚娘了,连远处的步度根和那两名护卫都有些好奇。
步度根则是单纯的在感慨张杨好像什么问题都能解决,好像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
那两名护卫则是真的好奇这个官军将领的解决方案是什么,毕竟从他们的视角来看张媚娘提出来的问题绝对是个无解的问题。
张杨又喝了口水才说道:“原则上他们的都是罪大恶极的人,所以被审判接受惩罚是无可厚非的,不过这个惩罚的方式可以调整;
比如在直接死亡和几年的劳改之间加入一个叫做无期徒刑的惩罚标准;
无期徒刑,字面意思就是没有期限的劳动改造刑罚,程度上只比死刑低一级而已。”
张杨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这是专门留给自己装x的停顿,因为他知道这个解决方案中的一个细节张媚娘肯定会提出异议。
“不行不行,张家哥哥,我理解你恪守原则的决心,可是把这样一个人才无期限的关在那里和直接杀掉他没什么区别,这个方法不行的呀。”
张杨目的达到心中小小的耶了一下。
随后继续说道:“然后在所有的惩罚上加上一个表现良好就有机会得到减罪优待的条件;
如果这些罪大恶极的人真的有悔改的心,打算改过自新,那就拼劲全力的去抓住这个减罪的优待;
如果他们放弃只能说明他们根本没有悔改的心,这样的人我觉得确实也没必要照顾和优待他们,你说呢。”
张媚娘沉默了,张杨今天将前面几天大家争论的几个问题完整的给与了闭环式的答案,令人找不出其中的漏洞。
她倒是真的非常想争取一个就别惩罚了的结果,可惜她也知道这个愿望太过于不讲道理。
她明白张杨跟他一直讲道理甚至不厌其烦的想办法说服,已经很照顾她的情绪。
换做是别人远的不说就说皇甫嵩,也根本不会给他们这些人一个这样争取自身利益的机会,直接杀掉做成京观才是结论。
“张家哥哥,看起来你已经有所决定,小妹也是实在不出来什么漏洞,可能是小妹经验不足水平太低的缘故;
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就遵从哥哥意见,只是希望哥哥拿出完整计划的时候让小妹看看,也让小妹明白这个体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说实话,单纯的通过聊天小妹还真的想象不到那种样子。”
得到这个结果张杨心中也轻松了不少,自然是满口答应。
原本以为这件事情搞定了张媚娘也就不会每天不厌其烦的跑来找自己。
谁知道接下来的几天张媚娘好像也习惯了一般,依旧是雷打不动的每天一大早出现在张杨的大帐内。
看起来有些奇怪,可细琢磨之下好像也有些道理。
至少对于这将近6万人的大部队来说,看到两位头领和平相处每天有说有笑这隔阂感还真是能冲淡不少。
少了隔阂感就算是邻里之间鸡毛蒜皮的小误会、小冲突,都能变成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冲突变少矛盾就变少,情绪就趋于稳定。
再加上大量植物粮食的出现,让这支谁看都觉得非常危险的火药桶队伍平平稳稳的一路走到了西河郡。
杨奉高兴了,因为他的建设兵团队伍变得越发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