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村落的东头看见那个小医士时吓了一跳 ,没想到他会是这么年轻。清清秀秀文文弱弱的样子,坐在村口的一个破茅草屋里给人看病。
白白净净的脸上似乎稚气未脱,但是好象医术还很不错,人也挺细心的,门口的病人也不算少。草屋里坐着个老太太,腿脚好象不太方便,不时招呼着小医士给她拿这个取那个,小医士总是停下正在给人诊脉的手走进屋去,给那老太太拿了这个东西又取那个东西,有求必应,从不烦躁。
我向旁边的人打听,得知这个年轻人名叫胡毋,是从关内来的.三个月前带着老娘前来投奔这儿的亲戚,结果到这里一打听,那个亲戚早就死了。
这村子里的人多是老门老户的,与那外乡人本就格格不入,更不会租田地屋舍给他们。没有办法,这小医士就带着老娘在这村外随便搭个草屋勉强定居,靠着点医术为生。
刚开始,这村里没有一个人信他,都看他太年轻,料想着他这医术也好不到哪儿去。
可是时间久了,大家才发现,这个小医士不但医术还不错,而且脾气也好得很,不管是生了恶疾的老人,还是那淘气顽皮的孩子,他给人诊脉下药从不烦躁。慢慢地,这个小小的医馆生意却也越来越好了。
只是这乡下人呢,怎么说还是粗俗些,常有些乡痞无赖看他是外乡来的,性子又懦弱,就喜欢欺负一下他,还时常来偷他的粮食和柴草。有一次,深更半夜里的,有几个痞子喝醉了酒还差点把他的房子给点了。
我在后面一边排队,一边认真打量着这个小医士,只看他也生得白白净净的一张圆脸,淡黄色的眉毛和眼睫,扁平的鼻子薄薄的嘴唇,一看就是个斯斯文文读书人的样子,这样的人……想来德性会是不错的吧……
正思量间,却见小医士突然对着我微笑,这才知道是轮到我看病了。
我走过去把手腕伸给他。
他摸着我的手腕好一会儿,突然把手一缩,满脸通红地看着我,低声说道:“姑娘,你何故穿着男装啊!”
我吃了一惊,把个脉都能看出男女来?这医术还真的不错啊!
我收了手腕,微微一笑道:“您可能看出我是什么病吗?”
小医士红了脸,不好意思再看我,只低着头小声道:“姑娘你的体质好得很,根本就没有病,何苦这样来戏弄在下!”
把个脉还看出我体质好得很?看来真是个高手啊!
我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正色问他:“那您能治麻疯病吗?”
我话音未落,周围的人全都尖叫一声四散躲开。
小医士一看我吓跑了他的病人,很是不悦,面红耳赤地把案子一拍站起身来,厉声喝道:“不能治!!请你快点走!!”
当众碰了一鼻子灰,顿觉无趣,我只得转身来牵着毛驴离开。
回头看那小医士红着脸生气地向大家解释道:“大家不要惊慌,这个人哪里有什么麻疯病?麻疯病人我以前住的地方也有,我也随我爹治过一些,看一眼便知道她没有的,定又是哪里的闲人故意来捉弄我的!大家莫慌,接着就诊便是,刚才到谁了……”
我抚着下巴一阵思量,看来这个小医士果然专业得很,看一眼就知道我没有麻疯病,而且以前也治过……看来值得一请,我一边思量着,一边骑了驴往回赶。
一回到谷内,我就张罗着让几个年轻人在我的房子旁边再加盖一处房子,务必精细规整,因为这是要专门迎接贵客的。
大家不知道我要请什么贵客来,也不敢多问,只砍了几棵大树,认真地盖起房子来。
过了十来天,新房子盖好了,尽管简陋了点,也算是标准的小两室。规整舒适,日照充足,前后通透,冬暖夏凉。而且处在谷内的黄金地段,出门可以看到水,背后还有一小块菜地。
这样的地方总要比他那个小破草屋要强多了吧?
这一天晚上,我带了四个壮汉,告诉他们晚上多吃点,吃饱点,我们要去村儿里抢点东西,顺便再抢两个人回来。
那几个汉子刚开始也不信,后来看我说得认真,也不便多问,乖乖地吃饱了饭,各自用一块黑布包好了面目,随我一起下山来。
到了村外,已经是深夜了,遥望着那小草屋里,一点灯光如豆,窗子上是两个模糊的人影。
我们几个绕到他门外,看到一头瘦弱的小草驴正在棚里吃着草。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解了那驴绳递给身边的木多古,吩咐道:“骑上驴快往南跑。”
然后一挥手照那驴屁股上就是一把掌,随后一闪身带着余下的几个人躲了起来。
那毛驴一声惨叫,驮着我的同伴向大路上跑去。
那小医士吃了一惊,打开房门,惨叫一声:“娘,驴跑了!!”
屋里那老太太闻言,扬声狠骂道:“你这呆孩子,只管喊个什么?驴跑了你叫娘有个屁用?还不赶快去追啊!”
小医士急了眼,摸黑冲着那驴子追去。
我带着两个人冲到门口,一脚踢开房门,又黑又壮的冬格二话不说,把那老太太往肩上一背,向着小医者相反的地方大步跑去。
老太太吃了一惊,惨叫道:“儿啊,快来救娘,这强人可是要来掳了我去啊……”
小医士正在追驴,听见喊声,赶快又往回跑。
背那老娘的汉子,故意放慢脚步等那小医士来追。
小医士急了眼,一边追一边大喊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来抢我娘了啊!”
附近倒是散散落落地住得有几户人家。听见他喊也都陆续亮了灯,隔着院墙大声问道:“胡医士,深更半夜的你这帮喊叫,可是丢了什么东西啊?”
那医士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大声喊道:“有那强人抢了我娘去了,大家快来救命啊!!”
耳听得那几户邻居似是拿了家伙出来,追到门口大声问道:“胡医士,那强人可是朝哪里去了?”
小医士抹着眼泪,急得往黑处一指,大声道:“可不就在那里去了?”
邻人一跺脚,拎了家伙追过去。
这黑灯瞎火的,天上没个月亮,周围没有一丝光亮。这邻人拿着家伙追了几步便被脚下那坑坑洼洼的道路崴了脚。
那冬格却向来是山里来山里去的,追狼打野猪都不在话下,何况这样的道路,一手捂了那老妇人的嘴,背着那老妇一路狂奔,一转眼便没有了踪影,这些庄稼汉追了百十步什么也没有看到,便都停了下来,疑道:“哪里有那强人的影子啊,胡医者,你莫不是睡糊涂了?”
小医士知道他们不是真心帮自己寻娘,急得跺了脚,不顾一切地向前追过去。
我躲在暗处,一看那小医士中了计。转身把屋里的细软包裹医书医具一起用一块大布裹了背在多尔果身上,转身吩咐道:“放火,烧房子!”
我们几个把房子用火把一点,也趁黑向山上跑去。
那伙邻人正自发呆,突然看到火光一片,不由吓得一声大喊:“胡医士,你那房子着火了啊。”
喊了一声,又怕那火烧到自己家的院子里来,赶快操起家伙折身回来来救火。那小医士的事情他们是连看也顾不上看一眼了。
小医士一心要寻娘,只回头看了那房子一眼,明知道这是救不了了,脚一跺,头也不回地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