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缅正在想心事,忽听徽宗又问他:“朱缅啊,你既然是回来为高俅贺喜的,怎么又跑到这里来啦?”
迄今为止,朱缅觐见过皇上三次,有两次是带着礼物来的。上一次因自己太过紧张,是王诜从他手上要过锦袋,打开给皇上看的礼物。这一次,他不停地告诫自己:给皇上的礼物,千万拿好,千万拿好,可不能失礼。因此,除了跪下磕头时把锦袋暂时放在一边,一直就提在手上。在跟皇上对话的过程中,由于紧张,也由于精力全在回答皇上问话上,竟然把手里的锦袋忘记了。此刻经皇上这么一问,才想起来,忙把两个锦袋,先高高举起来,像是给皇上展示一般,然后才放到了徽宗的跟前。
这两个袋子,明显比给蔡京的那两个袋子要大的多。徽宗一看朱缅这夸张的动作,又笑了起来,指着袋子问:“前不久,童贯才送过来一批宝贝,他不是押送着庆典的礼品,几天后才能到吗?你这是又搞什么名堂呀?”
朱缅回道:“皇上,臣接到太尉大婚的消息,为了能赶上太尉大婚,就按童总管的安排,就急忙提前赶来了。可不管多么急,都不能忘了先来拜望皇上啊。只是,时间太紧,来得太急,没来得及给皇上准备像样的礼物,只拿来这么一点,感觉有些寒酸,有些诚惶诚恐。皇上您看,这一袋装的,是特别稀罕的琥珀和水晶,都是咱大宋人很少很少见到的。琥珀,一共十六颗,最上等的金珀,听说咱大中华只有浙江的新安江中游那一带才能见到,可这一种是从外邦进来的;水晶呢,是江西产的,上上等;这九颗宝珠,是一色的独山玉,也都是最上等的;皇上您看,这里面还有个小袋,装的是天竺国过来的菩提子两串,据传说,菩提祖师脖子上挂的、手腕上戴的,都是这种呢;还有小叶紫檀木刻,上面刻的是梅兰竹菊四君子,这雕工,真是绝了!紫檀原木是从南洋过来的,在咱大宋绝少见到。本来还想给皇上您多带点儿珠宝什么的,因来得太急,加之担心安全,没能如愿。后面童总管也专门给皇上您带了礼物,是局里给您搞的,比我带的这些还要好。如果皇上您喜欢这类东西,可以告诉臣,您喜欢什么样的,想要多少,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给皇上多带些。”
徽宗一边看着,眼帘后面的快乐,水珠一样往外喷。听朱缅介绍完了,就一件一件的,先放在手心里掂一掂,然后又慢慢的轻轻的摩挲几下,真是爱不释手啊。一边看着、一边摩挲着、一边还说着:“真好啊,真好啊!你看这琥珀,透明哎!摸一摸,好温润哦!啊哟,这么多宝贝,朕都看不过来了,全是顶级的?朕特别喜欢这木雕,还是小叶紫檀。早几年朕就从书上看到过,也听人说起过,一直神往之,可就是难见之,今天终于见到了!好!非常好!非常好啊!”
徽宗摩挲了一遍,看了一遍,又回头问朱缅:“怎么着,你的意思是说,这都是给朕的?”
朱缅点头说,“是的是的,当然当然”。
徽宗便叫道:“杨戬哪,快收起来,别再让别人看了,要不,被人摸了,会变质,降低档次的。放好,保存好,啊?好好给我看着,谁都不能再看。啊?”
杨戬答应着,仔细地、谨小慎微地收拾起来,装好了,小心翼翼地提了出去。
朱缅向皇上告辞、离开垂拱殿时,就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杨光华把他送到大殿门口,特意叮嘱道:“你回到京城啊,有什么不方便时,就给我说。中午,我请你到朝廷饭堂去吃个便餐吧。”
朱缅觉得,能有机会跟杨光华深度交流一下,很有必要太有必要了。但若仅仅吃一顿午饭,这样太简单了,什么事都谈不成,就连最起码的感情交流都无法实现。所以他就跟杨光华说:“谢谢杨大人。我中午还要看望一个亲戚,晚上咱们在阳春阁,我请您坐坐吧,也顺便向您求教。能给我这个面子不?”
如果在两年前,遇到这种事,杨光华会果断拒绝。可经历了两年多,不但学会了许多迎来送往、待人接物的做法,而且也对许多人际交往、特别是高层官员之间交往,明白了许多,学到了许多,也懂得了许多这方面的事理。所以,他诚恳地、委婉地说道:“明天高太尉举行婚礼,皇上要亲自去贺喜。晚上呢,我要先去皇上寝宫,把明天的事情安排好;然后,还要到高太尉府上去一趟,看看他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对京城应该也不陌生了,从我家到高太尉的新家,路程不近,等忙完了,也就不早了。所以呢,今晚确实没有时间了。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咱们好好交流一下。要论起来,你比我年长,我还得叫你一声大哥呢。”
杨光华这句话,倒是点醒了朱缅。晚上他也得去太尉府。以两局名义给太尉带来的贺喜礼物,必须今晚送下。若不然,明儿大婚时只能送喜钱,那些礼物就不能送了。这样一想,两人小聚,不能遂愿,也就是必然的了。但又一想,正好昨晚因时间太晚,还没给杨光华送上礼物。原本就是打算今晚去送的。于是便说:“杨大人,真的特别感谢您,晚上稍晚点我去您府上拜访一下。不知可否?”
杨光华却说:“今晚确实没有时间了。我既要去皇上寝宫,看一下明天皇上出席太尉婚礼的准备情况,还得去太尉家。回家后,我和公主也得准备一下,明天我们一起要随同皇上出席太尉婚礼。你也挺累的,忙完了早点休息吧。”
朱缅觉得杨光华等于给了个软钉子。可再细想,又觉得也是实情。人家毕竟在皇上最贴身的人,皇上的事可是天大的事,人家不可能为了自己撇下皇上的事。只得点头说道:“听您的,改天再去拜望您和公主。”
由皇上亲批、杨震给高俅找的婚房,就坐落在玉津园旁边。把太尉府安排在这里,杨震是动了心思的。这里距皇宫仅二里路多点。不论去殿帅府办公,还是到皇宫上朝,都非常方便。并且,玉津园去金明池非常便利,平坦开阔的御道,无论骑马还是坐车,都很方便。而金明池是朝廷水军训练的专用场所;金明池西岸就是大宋步军和马军日常训练的校场;大宋朝最大的兵营,跟校场只一墙之隔。这样,高俅无论视察兵营,还是观看马、步、水军训练,都特别方便。正是这样优越的地理位置,才使得高俅在第一次看过房子后,当即便要给杨震磕头。而徽宗听完杨震汇报后,也十分欣慰地说:“还是老管家呀,办事就是地道!”
虽然因为新婚时间紧迫,没有装修,仅仅是做了一下装饰,但是明白人看过婚房和整个宅院后,便都清楚,无论装饰风格,还是装饰质量,档次,都是以皇家的标准装饰的。所以整个太尉府很是豪华瑰丽。王诜来看过之后,大发感慨,说:“高俅成了高太尉,一下就草鸡变凤凰了。震惊呐!这宅院,这房子,在东京有几家?跟我王诜和杨光华这等驸马爷的宅院相比,都毫不逊色!”
那几天,高俅把殿帅府的工作,全部交由他的第一副手,殿帅府指挥使肖永健主持,自己专心在家准备大婚的事情。
大婚的头天晚上,新郎新娘和男女双方家人都是不能睡觉的。一则都期盼着那个神圣而美好时刻的到来;二呢,还要继续准备婚礼的事项。所以晚上过了酉时,朱缅来到的时候,太尉府上下灯火通明、喜气盈门。
自从回到京城,朱缅人不歇脚马不停蹄,把该做的事都做了。特别是在垂拱殿觐见皇上的时候,整个过程令朱缅想起来就激动不已。通过皇上亲自介绍,他了解了杨光华,也进一步认识了杨光华。再加上杨光华谢绝他请吃晚饭的美意,这让他对杨光华有了全新的感觉:杨光华不贪钱、不图利,做事顾全大局,考虑周全,并且能够为人着想;待人谦和平易,从来不摆架子,就连说话都那么好听,总温文尔雅的。总之,是个值得深交、厚交的人。想起来,如果杨光华答应了他的邀请,两人去吃晚饭,那么他到太尉家来送礼的时间就会推后,甚至会很晚,那就太不合时宜、让人觉得太不会办事了。可见,人家杨光华是真会替人着想,也真会来事。况且,这样,他还可以在太尉大婚之后,名正言顺地去杨光华家,既能送下礼物表达心意,又能多待一会儿,深度交流一下,也算是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