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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皇家的规矩和风俗,公主薨世以后,要发丧三天。这三天,驸马要在自己的房间听事,但不能到公主的停尸间和吊丧现场。前来吊丧的人,先行吊丧致哀后,一般要专门到驸马的房间来看望和慰问。

公主去世后的第二天上午,王诜早早就来了。到灵堂吊唁过后,就专门来到杨光华的房间里。还没进门,自己就呜呜耶耶的哭开了。本来杨光华很坚强,一直没有哭,只是默默的掉泪。可王诜这一哭,竟引得杨光华也放出了悲声。虽然声音不大,可是作为一个朝中第一重臣,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哭出声来,这也真是少见。也许是同病相怜吧,王诜的痛哭,的确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任何的虚情假意。

王诜一向不拘小节,不按理数出牌。可今天从吊唁起,就认真遵从皇家丧葬礼节。只是看到杨光华之后,就要先给杨光华磕头,被杨光华扯住胳膊拉了起来。按照皇家规矩,公主薨世后,犹如驸马死了父母一样,驸马不但要为公主守孝,而且见人要下跪。由于杨光华不但是驸马,还是朝廷第一重臣,身份尊贵,所以只守孝,不需给皇帝皇后和长辈以外的其他人下跪磕头。王诜是公主的长辈,当然更是杨光华的长辈。因此,杨光华拉起王诜后,接着就跪下给王诜磕头,却又被王诜扯了起来。光华只好请王诜上首坐,王诜却伸手拉过一把小凳,坐在了杨光华近前,抚摸着杨光华的手背,用一种凄怆哀伤的语调说,“杨大人啊,咱们就像一个林子里被人用箭射伤的鸟一样可怜呢。当年我做了驸马,可我不愿意做驸马。因为那对我是一种约束,是一种摧残,更是一种折磨。可命运偏偏让我做了驸马,所以我放浪形骸,我不拘小节,我拼命的折腾,最后保安公主也许是受够了,年纪轻轻就走了,我得到了释放和解脱。但我却受到了万人唾骂,从皇上皇后,皇家的人,到民间的好多人,多少人背后戳我的脊梁,编我的故事,我都不在乎,因为我自由了。可是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我才感觉到这种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这种自由会把自己搞得体无完肤。我现在正在往这条路上走着。可令我没想到的是,竟然是我,这个不愿意做驸马,想着解脱的人,把你也推上了这条路,我原本想着,郑国公主是那么漂亮、那么贤惠,有那么有才,才女美女贤女方能配得上你,哪想到结婚才二年多点,公主就弃你而去了,你我走向了同一条道路。这赖我呀。好在你不像我,你没有我当时那么臭的名声,那么坏的形象,你又受皇上和朝廷百官的敬重。可这早早丧妻的名声和折磨,却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呀。我劝你呀,送走了公主,好好整理整理自己,然后呢,再找一个情投意合的,才貌般配的,家庭地位相当的,就是别再找皇家的公主了。找一个,互相搀扶着走完人生后面的路吧,你的路啊,已经够辉煌了,还会更辉煌。皇上多么的倚重你,多么的器重你,又多么的信任你呀,我真羡慕你,你是那么有才,又有那么好的品行,有那么高的地位和那么高的威信,你是怎么混的,我又怎么混的,我怎么会混到了这样的地步?唵?”

杨光华打断他话说:“王大人呢,我谢谢你,谢谢你来看我,谢谢你来为公主送最后一程。你的这些话我都记住了。你呀,可不要说你现在怎么着怎么着,你现在多好啊,朝廷的高官,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的画院,搞得有声有色,皇上那么满意,并且你一生有皇上这个这么知己的朋友知己的忘年交。你看看朝野上下大宋全国,不就你一个人有这样的待遇,有这样的地位吗?好好活着,好好的打理咱的画院,把后面的人生打理的更精彩吧。”

王诜直盯着杨光华,点点头,道:“是啊,眼下,我王诜是活得不错。可这不错的一切,不管这三品高官,还是画院院长,不都是你给争取来的?不都是靠了你的支持?你对老夫的好,老夫都记在心里哪!唉,只是啊,人生无常。你这么好的人,这么了不起、这么大才分、这么辉煌的人,谁遇到你都是天大的福分。公主走了,只能说她没福,也没这个命。你呀,也别太伤心太难过了。好日子还早着呢。”

正说着,杨震来了。王诜眨眨泪眼,告辞离去。杨光华望了一眼王诜的背影,发现王诜的腰躬得越来越厉害了,而且不断的咳嗽。杨光华觉得王诜在向衰老的路上,走得越来越快,也越来越近。

杨震一进来,杨光华立即起来要给杨震磕头,却被杨震挽住了。杨震说,“使不得使不得。你要知道,爹娘去世小三辈儿,公主去世了,比爹娘还重要啊,理当你给我磕头,我接受。可你如今是朝廷第一重臣,又不同于别的驸马,这礼呀,免了吧,啊?得知公主去世,你叔我这心里跟你一样难受。你母亲要来,我劝下了。她来,不方便呢。我就代表你娘、你婶子、还有杨超,一起来给公主送行,也特来看看你。你可一定要想开。人生由命,富贵在天呀,谁也做不了主,上天让咱活到早上,咱过不了中午;上天让咱活到晚上,咱中午也走不了。公主呢,这么好的人,这么年轻就走了。你可不能太过悲伤,啊?为了你娘,为了你的未来要挺住,我说句不中听的,不管公主多么好,她舍下咱走了。按那老话说的,不为死的,得为活的呀,咱得要好好的活下去。皇上对你呀,可跟对别人任何人都不一样。你跟皇上天生的投缘。好好的为皇上服务,不管咱杨家,还是你自己,都会有更好的结果的。啊?”

杨光华回道:“叔,我知道,我娘不方便来。你回去啊,给我娘说,我好好的,我没事儿,我不光挺得住,而且我还会比以前活得更好,就为你这句话,让我娘放心吧。”

此时,蔡京和高俅一起进来,杨震也只好告辞。蔡京和高俅,照例也是劝慰一番。这一天里,朝廷四品以上的高官几乎全来吊唁,并看望慰问杨光华。跟杨光华相熟、或有交情的五品及以下的官员,像崔浩、火云、侯振中等人,也来吊唁并看望杨光华。

公主的丧事,举行了三天。这三天里,杨光华吃饭不香喝水没味,觉也睡不着,一闭眼就看到公主,泪眼婆娑地站在面前。到第三天,嘴上就起满了泡,眼睛也血红血红的。

出殡的时刻到了。按照规矩,从出殡仪式,直到下葬,杨光华都不能出面。可当公主的灵柩启灵的时候,杨光华再也忍不住了。他不顾劝阻,来到了公主的棺材前,扶着棺材看了三圈,直到棺材抬起,杨光华不停地擦着眼泪,望着棺材远去,直到望不见影子,才在管家的搀扶下,回到了屋里。

公主薨世,徽宗宣布罢朝。在公主丧事期间,徽宗一直没有离开垂拱殿。这三天,杨戬每天就坐在杨光华的位置上。静静的望着徽宗。他发现,徽宗有时候会拿过毛笔,不知是写字还是画画描来画去的,但是很明显心不在焉;有时候又呆呆的望着大殿的房顶;几乎每天都要落两次泪,不住地唉声叹气。杨戬看着,心里也很是难受,又酸又辣。他不知道怎么劝皇上。他知道,这种事儿劝也没用。到第三天,徽宗问他:“杨戬啊,”

杨戬一听这称呼,愣了一下。因为自从他跟了皇上以来,皇上都是亲切地叫他小鸡鸡。第一次叫他杨戬,所以他有点不适应。其实,公主薨世的当天,徽宗就已经这样叫过了,也许是当时太乱太紧张,杨戬没注意,才以为这是第一次叫他的大名。杨戬愣了一愣,应道,“皇上,您......”

徽宗问道,“你可知道公主走了吗?”

杨戬说:“按照礼仪,应该是今天下午走吧?”

徽宗就说:“我想再去看看,再送他最后一程怎么样啊?”

杨戬说:“要论道理,您是公主的亲哥哥,你当然该去送他一程。可您更是皇上啊,您是一国之君呢。您要以皇上的身份去送公主,可能就......”

杨戬想说,“可能就不太妥当”,可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怕徽宗听了会不高兴,因此就只说一半,让皇上自己去掂量吧。

果然,徽宗想了想就说:“唉,那就不去了,在这里送她吧。”

说着话就站起来,默默的望着公主府的方向,不断的叹气,直到临近下班,梁师成来了,径直走到徽宗的御案前,跪下磕了个头,说:“启禀皇上,公主已经平安的走了。”

徽宗当时正望着公主府的方向,默默的望着,望着。听到梁师成这句话,呆了好半天才说,“走了吗?”

梁师成说:“走了。”

徽宗又问:“光华呢?”

梁师成回道:“杨大人亲自送的公主。按规矩,他不能出面,可是他不听啊。他要亲自送公主。他扶着公主的棺材,一直把公主送出了公主府,许久都不愿回府。”

徽宗就说,“唉,光华也是个多情多义的人啊,重情重义呀。公主怎么就这么没福呢?才刚二十岁,就早早的走了。唉!”

其实,岂止皇上夸赞杨光华重情重义?公主薨世的消息传开后,杨光华对公主情深义重的美名就由京城向四面八方传扬开了,杨光华从此成了大宋高尚品行的标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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