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灵素受到的宠幸程度,已经是千古一宠。从此以后,林灵素不论出入皇宫,还是外出传道讲经,都是前呼后拥八面威风,甚至敢跟王爷争道,京城人都称他为“道家两府”,这意思就是跟朝廷并列的道府,已经把他抬升到跟朝廷平起平坐的地位了。他的门徒达到了近两万人,而他却不像刘混康,对门徒有所约束,而是任其妄为。许多官吏,也都为了升官,纷纷争先恐后走他的门路,求他向徽宗说话进言。
而每每林灵素受托向徽宗进言,徽宗无不痛快答应,并立即安排吏部办理。
礼部有个主事叫林向礼,原是林灵素老家温州的通判。十多年前调到礼部,任正五品的郎中。官员大清理时,因蔡京怀疑他跟曾布有关联,就把他降到了从七品的一般官员,若不是他极力讨好蔡攸,并送了价值不菲的礼,就被贬官流放了。林向礼得知林灵素手眼通天,就以跟他是本家为名,找到林灵素,自称论辈分应该叫他叔;还给他送上了从温州带来的一块青田石,并把自己漂亮的丫环送给了林灵素,求托林灵素帮他向皇上要个官。他的要求并不高,只是想恢复原来的正五品。
可不到三天,蔡攸就找他谈话了,说:“林大人行啊!原来跟林道长是本家呀。皇上亲自下诏,提拔你为右侍郎,暂定从三品,待干一段时间后,考察没问题了,再提正三品。恭喜啊!好好干,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头呢。以后啊,部里的事,可就全仰仗你啦。”
林向礼一听,当即惊得差点晕倒。不但一下提了七级,而且直接成了蔡攸的副手!
这事在朝廷引起了很大轰动。从此,林灵素因是皇上的大红人,甚至在有些人看来,能左右皇上,因此也就更加嚣张,成了炙手可热的非官员的权臣。
那些被皇上责令立即提拔的人,要么是所提的级别跨度太大,要么根本达不到任职条件,并且一律不经考察,皇上一纸诏令,必须立即提拔。吏部尚书张商英对此不理解,也很不满。实在忍无可忍,便去找蔡京提意见。
可张商英刚进门,还没等开口,蔡京就说道:“不用来找我,找谁也没用。你就不想,这都是皇上亲自下的诏令,你还找谁?皇上已经入了道家仙境,这都是皇上在仙界做出的决定,你对此有意见,岂不是自找难堪?有话说?咽回去;有意见?憋回去。先这么办着吧。朝廷又不是你我的,江山也不是咱们的。皇上家的,皇上说怎么着不就怎么着?”
张商英悻悻而回。自此,张商英就按蔡京说的,不再有任何不满情绪,而是来诏令即办快办。不到一年时间,仅朝廷各部门,竟以这种方式提拔了上至正四、下到正六品的官员达六十多人。
为了承欢固宠,也为了提高自己的威信和知名度,以便在道界独步天下,唯我独尊,林灵素挖空心思为自己涂脂抹粉。讲经,是他吹嘘自己忽悠徽宗及道众的手法之一。那年正月的一天,林灵素在上清宝箓宫讲经,道士们不期而至者三千多人。道长讲经,徽宗自然是要亲自聆听的。按徽宗的要求,全国的道士都跟官员一样,都有俸禄。可这一次,徽宗为了吸引更多的人来听经,又让户部拨出上万贯钱专设大斋,凡是与会听经者,除了可以饱餐斋饭以外,还可以得到三百文钱的施舍。此消息传开之后,许多贫苦百姓,专门买上青布幅巾赴会,只为饱餐一顿并领到三百文钱;官宦人家也有很多人为一睹林灵素的风采前去听经。
林灵素其实本就没有什么学问,也讲不出什么高深的东西,只是东拉西扯,信口开河,时时夹杂着滑稽淫秽轻狂之语,引得满座哄堂大笑。徽宗就坐在林灵素身旁,不但听的津津有味兴高采烈,而且也随众人时而大笑时而拍掌,完全忘了君臣之礼,也忘了自己是皇上 。
讲完后,在回宫的路上,徽宗对跟在身后的杨戬说:“林道长讲经,风趣幽默,令人快活。听这样的课,过瘾,爽!比翰林院那些老夫子们不知要强多少倍!”
杨戬一边鸡啄米似的点头,一边应和道:“可不嘛,讲的就是好。皇上完全可以请林道长到宫里来讲。”
林灵素的威信越来越高,影响也越来越大。他号召凡信道的道众和百姓,只要领到他发给的道牌,都可到皇宫去领取神仙秘箓,而皇宫大院门口的卫兵只要看到手持这种道牌者一律放行;朝中大臣也争先恐后地接受神仙秘箓。其实都是林灵素随意画在黄裱纸上一些难以辨认的字符,但每领取一张这种秘箓者,需支付给林灵素一贯钱。尽管一贯钱对普通百姓来说,也不算太小的数目,可这是神仙秘箓呀,有了这张秘箓就能修仙,说不定哪天就能成仙了。一旦成了仙,这点钱算得了什么?因此,到皇宫里领取秘箓的道众和百姓摩肩接踵络绎不绝。一时间,皇宫大院里比赶庙会过大年还要热闹,百姓们也借机过了一把免费参观皇宫的瘾。
在徽宗的支持和亲自推动倡导鼓励下,林灵素的声望达到了巅峰,道教在全国达到了最为兴盛的状态。
看着道教在大宋已经达到如此鼎盛状态,徽宗觉得自己这个人间皇帝,在推动道教上功勋卓着,尤其是过年时看到万民敬天,对天帝顶礼膜拜的情形,觉得自己不但理当享有人间帝王无上崇高的地位、受到广大民众的拥戴、尊崇和景仰,并且也应该像天帝那样受到广大道众的极高尊崇和膜拜,而要达到此目的,自己就必须在道教也有个名分才行,最起码要让全天下道教信徒和广大官民对自己有个道界明确的尊称。为此,刚过完宣和元年春节,徽宗就把林灵素和杨光华、蔡京、蔡攸都召到垂拱殿。
作为礼部尚书,蔡攸既是宗教主管部门的最高长官,又是最善揣摸人心的机灵鬼。他一看徽宗召来的四个人,再结合徽宗眼下的行动轨迹,便明白了徽宗的心思。便不等徽宗开言,就抢先说道:“皇上,如今咱大宋全国信道,道教已经成为全民最高信仰。可对尊道崇道扬道功勋最高者皇上您却没有个道界的名衔,这恐怕不合情理吧?就算玉帝知道了,也会抱不平的。”
杨光华接上说:“蔡尚书说的是。像天上三清就分别有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道德天尊;在人间道界就有祖天师张道陵,纯阳子吕洞宾。可臣以为,没有人间万众信仰道教,天上三清就是空的,人间的天师也不可能产生。所以,在人间重道、树道、推道、扬道才是最最重要的。皇上恰恰是这方面功勋最最卓着者。所以,理当有个最显、最能服众的称谓才是正道。”
蔡攸和杨光华一唱一和抢着发言,蔡京只得等杨光华喘息的空当,才抢过话头说道:“二位说的甚为重要,老臣也以为此为要务。当办,必须办。还得要快办。”
徽宗对三人的发言特别满意。他把他们召来本来只是想就这个事,提出个课题,让大家研究一下的。没想到三人直接击中要害,发言虽然各有千秋,但都能抓核心要义。
一个道士,跟朝廷三大重臣同堂议事,这本该令林灵素受宠若惊才是,可林灵素对此却早已习以为常,因而很是淡定很是沉静,一直不说话,两只眼嗖嗖地在徽宗和另三人脸上跑动,还不时地皱眉耸肩,显然,脑子在急速转动。此时,徽宗的目光转向了他。
徽宗问道:“道长,今天你可是主角啊。咱们研究道教的事,你最有发言权。刚才他们三位说,朕应该有个道界的职衔,也或者说叫名分。可我们都是凡人,无法更多更深更广地了解道界,特别是道界的至高境界--仙界无从了解。不知道长有何高见呢?”
林灵素看了一下徽宗,就把目光收回,故弄玄虚地说道:“此事非同小可,恐怕需要玉帝才能作主。待我去天庭问一下吧。玉帝若是有空并且能答复自然最好,若不然,只能等待机会。”
说罢,林灵素就闭上眼睛,当着徽宗和三个重臣的面,打起坐来。
徽宗把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禁声的姿势,大家只得静默等待。而徽宗自己则带着非常期待的眼神,直盯着林灵素。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只见林灵素伸了个懒腰,缓缓地睁开眼,四处撒目了一下,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徽宗身上。徽宗 立即探着身子,满脸期待地问道:“怎么样,见到玉帝了吗?”
“啊,见到了。臣去的正是时候,玉帝刚从王母娘娘那里回到灵霄宝殿。”林灵素煞有介事地说。
“那,可有交代?”徽宗很是急迫地再问。其他三人也都盯着林灵素,犹如饿鬼看着主人给他们分食物一般。
林灵素躬一下腰,给徽宗行个大礼,又道:“恭喜圣上,恭喜道君皇帝!玉帝一看见臣,就说,‘朕,知道你是来问大宋皇帝的事吧?不用问啦。他呀,对道教贡献巨大,为此,天庭特封大宋皇帝赵佶为教主道君皇帝。自此以后,凡人间道众,均为教主道君皇帝子民加信众。回去传旨吧。’就这样,臣就回来了。”
徽宗一直大张着口,听着林灵素叙说。听到这里,先是“呵--”地长出了一口气,接着便面向南方,卟嗵一声跪在地上,说了一句:“谢玉帝!”接着磕了三个头,才站起身来,对着林灵素说道:“林道长劳苦功高,朕定当重赏道长!”
说罢,徽宗转身对杨光华说:“光华,待会儿给户部写个手诏,赏林道长黄金一百两。还有,令道箓院上表,写明由玉帝亲封朕为教主道君皇帝,专管天下道众。”
蔡京等三人看着徽宗和林灵素的一连串表演,既像看戏,又觉得好玩,同时,又都显得十分羡慕崇敬。听到徽宗安排,杨光华一边答应着,一边就去起草奖赏林灵素的手诏和要求道箓院上表的告知书。
当日下午,道箓院的表便上来了。原本签名盖章之事,都已经交由杨光华办理,可这回,徽宗亲自把玉玺捧在手上,先对着南面作了个高高的揖,这才郑重地盖了上去。次日早朝,便由林灵素向文武百官宣读了表章。接着又举行了敬谢天帝和敬贺徽宗加封教主道君皇帝仪式;再由林灵素带领九十九名道士作了法事。
朝堂上烟雾缭绕,气熏满堂。朝廷的朝堂成了庙堂;徽宗成了至高无上的道教教主,并且还是道君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