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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蔡京,又回来了!

当蔡京由王甫的搀扶着,下了马车,双脚踏上京城的土地时,他先抬起双眼,环视了一阵京城的天空,京城的房舍和京城大街上的人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在心里这样喊道。

他是由江宁知府边记祥,和吏部尚书郑居中陪同,坐着江宁知府的专用马车,在蔡攸和王甫骑马护卫下回京的。

圣旨下达的当天上午,郑居中就向皇上请了假,在蔡攸和王甫的陪同下,作为皇上的特使,骑马赶到江宁,专门接蔡京回京。

按照蔡京自己的想法,也想跟陪同他的人一起骑马回京。可是大家都不同意。知府说:“您老毕竟是七十三岁的老人了,身体再怎么好,也经不住骑在马上几天的颠簸。您回去之后,可是要马上就上任,为皇上、为朝廷服务的。若在路上累坏了,或者累出点什么问题,岂不就会耽误大事?皇上不得责怪我等?”

蔡京想想也是实话实情,就听从大家的劝说,坐着马车上了路。一路上,蔡京不停的催促,只用了三天半就回到了京城。

这一次回京,蔡京感慨良多。他对自己回京,心中早就有数,并不感到突兀,也不觉特别惊奇。当初他被贬官的时候,皇上的安排就有深意。其实要说起来,按他的年龄已经超过了规定的退休年龄二年。当时要贬他的时候,皇上一开始是想让他主动提出退休的。皇上虽然没有亲口对他说,而是让张商英转告给他的,但是他却拒绝了。他说:“老臣虽然不能比文彦博,可老臣的身体还蛮好,精力也不比三四十岁的盛年者差,老臣可以按照皇上的旨意到下面再去为皇上为国家效力几年。若老臣身体不能承受地方工作,或者弱不禁风,老臣自当主动退出历史舞台。请皇上念及老臣多年服务皇上的薄面,给予老臣一点面子和照顾。”

就这样,徽宗才取消了让他退休的安排,让他贬官去了江宁任通判。因为蔡京很清楚,他如果真的退休了,要想让他复职,那就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朝廷发生了惊天巨变,离了他不能扭转局势时,皇上才有可能请他再度出山,帮助朝廷力挽狂澜,可那种事毕竟是遥不可及的。

凭着他聪明的脑瓜和敏锐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在江宁待不了多长时间。他不敢说皇上离不开他,但是皇上确实不舍得像处理章惇和曾布那样,把他一棍子打到底。年前,皇上又派朱冲作为特使,给他送去了玉环。当时他一看到朱冲递给他的玉环,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如翻江倒海。他顿时像长时间处于暗夜之中的人突然看到了黎明的曙光一样,激动得双手颤抖,两手抚摸着玉环,好半天心尖都还在颤动。玉环就是团圆修好的意思嘛。皇上要跟他修好,要跟他团圆,他能不激动吗?按照朝廷的规定,被贬官的官员是应该带全家在贬谪地生活的。但是皇上只让蔡京一人到江宁,家人全部留在京城,还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朝廷抄他的家时,按皇上的特别交代,只抄走了他家里的金银珠宝和钱财,没收了他违法占有的土地,和一些超大型的奇石珍木。抄完之后,又把房子归还到了他的名下。按照朝廷规定,他不能回家过年,但他收到了蔡攸派人送去的吃食和各种用品,并附信一封。信中说,新任参知政事何执中,吏部尚书郑居中,还有校书郎王甫都跟他一起,正在做皇上的工作,以期能够让他早日回京,太师跟他们的想法一致,并且在皇上面前屡次说到他的诸多贡献和高超的治国能力和水平。他当时看着蔡攸的信,心里自然多了一份激动。他深感一个人活在世上,不论你官职再大,地位再高,没有人是不行的。同时他也相信自己回京的时日,已近在眼前。所以当大年初一大朝会的消息传到江宁,他看到那么多的人,都受到各种奖赏的时候,就更加坚定了这种信念。

果然他的判断是没错的。春节后朝廷和各级官府上班才几天他就接到了要他回京的圣旨,并且他这次回去,等于是官复原职。虽然说宰相的前面有代理两字,但同上次的代理是不同的。他已经向郑居中探问明白,他这个代理宰相,自然是排在何执中之前的,这就很能说明问题,那么要不了多久,代理两字也就会顺理成章名正言顺的被拿掉。

蔡京坐在颠簸前行的马车里,时而闭目凝思,时而看看身边的知府和郑居中,时而从帘子缝里看看马车下面骑着马前行的蔡攸和王甫,倍觉欣慰和自豪。七十三岁的古稀老人,皇上仍然召他回京任相,就这一点儿,他就已经足以能像文彦博一样自豪和骄傲。他只需再干五年,就能超过文彦博,创造大宋历史上担任宰相最长的纪录。当然两上两下,却也是第一的纪录。

回到京城,他没有听从蔡攸和其他人的劝说,先回家去休息,而是直接来到了延福宫,向皇上报到。这已经是下达圣旨后第七天的下午。当时徽宗正在歌舞厅里,欣赏太常寺选派来的最佳美女演员为他弹唱柳永的名作《雨霖铃》。当张宁告诉他,蔡京已经来到办公大厅,要拜见皇上时,徽宗立即起身,说声“稍停”,就一溜小跑回到了办公大厅。

当时蔡京正在跟杨光华说着见面重逢的客气话,门口站着郑居中、蔡攸、王甫和江宁知府。

徽宗一到门口,就先喊道:“是蔡爱卿回来了吗?蔡爱卿,是你回来了吗?”

蔡京一听皇上的喊声,转身只叫了一句“皇上!”,纳头便拜。虽然在马车上颠簸了三天多,又是七十三岁高龄,但是蔡京依然跪在地下连磕六个响头,直到徽宗俯身用右手去搀他的左肩,这才一手拄地,一手扶着膝盖站起身来,两眼已是热泪盈眶。再看徽宗,眼里也汪着泪花。两人谁都不说话,只互相对视着。过了好大一会儿,蔡京才颤着声音说,“老臣蔡京,拜见皇上。皇上您好吗?”

徽宗这时两手扳住蔡京的双肩,声音依然发颤的说,“朕好,好啊,一切都好,只是让你受委屈了。在江宁待的可好啊?他们没有难为你吧?”

徽宗不认识江宁知府,江宁知府也只见过徽宗一面,那还是他在太学院毕业的典礼上;到地方任职以后,再也没有见过皇上。听皇上如此问蔡京,知府就向前一步,刚要说话,蔡京已经说道:“没有,没有。江宁从知府到下边,对老臣都很好,不论吃穿住行用,都是府里最好的。这不,知府亲自来送的老臣,老臣正是坐着知府的专用马车,以最快的速度,从江宁连续奔波三天多,回到京城,为的就是尽早见到皇上。您看,知府他也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亲自陪着老臣来的,生怕老臣在路上遇到什么事情。”

蔡京的话一落音,江宁知府便跪下给徽宗磕头,边磕边说:“江宁知府边记祥叩见皇上!”

徽宗说:“起来吧,不必这么大礼,既然蔡爱卿说,你对蔡爱卿如此关照,那也是对朝廷立了一功啊,也没辜负了朕的心意。朕之所以让蔡爱卿到你江宁去任职,也是考虑江宁的天时地利人和诸条件都要比别的地方好一些,事实说明朕的眼光没错;也说明你呀,懂得朕的心思。既然这样,光华呀,拟一道圣旨,任命边记祥为江宁节度使兼江宁知府,品级按节度使从二品执行。”

杨光华很想说,江宁不设节度使啊,可他并没有说出来,而是爽快的答应:“臣遵旨,马上就办。”

江宁知府已经激动得不知所以了,“扑通”又跪下,连续磕了九个响头,这场面真是令人感动,也令人称奇。这知府做梦都没想到,来送一趟蔡京,居然就赚大了!一下就提了四级,跟六部尚书平级了!

晚上,在蔡府,蔡攸主持举行了一个接风加答谢宴会,为蔡京接风洗尘,向重臣们对蔡家的关心和厚爱表示感谢。朝廷的高官重臣们,除了杨光华,从何执中,到六部尚书,从二品以上的朝廷重臣,另外加了一个王甫和刚刚提拔的江宁节度使边记祥,全部参加了宴会,坐了满满两桌。

在宴会上,坐在蔡京身边的何执中,指着另一桌的王甫,凑在蔡京耳畔悄悄地说,“这个王甫,现在被皇上称为小福子,经下官同意,专程去接你的。这段时间,王甫先后给皇上,写了三封揭发张商英的奏章,还写了一封专门历数您的丰功伟绩和卓越能力的奏章。我当时是先看了那些材料的,那材料里有一句话写得特别扎实,是这样说的:蔡京是当朝唯一能撑得住天下,撑得住朝廷,撑得住国家的坚强柱石,也是最善于理解皇上圣意,落实皇上决策最得力的宰相,没有之一。”

蔡京听着,不住的点头,等何执中说完了,突然高声说道,“王甫,本相第一次跟你坐在一起吃饭,来,本相要特别给你敬一杯!”

王甫一听,忙斟满一杯酒,端着就跑到蔡京的跟前,弯着腰弓着腿还低着头,说:“宰相,您可不要这么说,是小的有幸能够跟宰相坐得这么近,能有幸给您敬个酒,这就是小的三生有幸,小的一定珍惜,以后宰相您就把小的当您跟前的一匹马,一条狗,不管您有什么事只管安排,小的愿在您的鞍前马后服好务做好事,当您的一个小跑腿小跟随,只要您满意快活就好。”

蔡京听得通身舒泰,连说:“过了过了,可不要这么说。咱们呢,包括众位,都是为皇上服务,咱们齐心协力,把皇上服务好伺候好,把朝廷的事办好,就是咱们共同的目标,对不对呀?”

何执中率先接口道:“宰相所言无比正确,本官完全拥护!”

两桌的客人们齐声呼喊,“对,拥护,完全拥护!”接着便一起干杯,气氛好不热烈,场面好不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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