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华不在的这三天里,徽宗的心总是吊着,像丢了什么东西,做什么事都无法集中心思专心去做,并且总感觉烦躁不安。而今杨光华回来了,又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自己又可以随时随地都能看到他,有任何事招呼一声,他就会到自己的跟前,会拿出令自己满意高兴的方案或者建议。因此他觉得,在带着杨光华去万宝阁的这段路上,走路都觉得格外轻松。
走出办公大厅,看到天空蓝得那么透彻、那么纯净,空气当中荡漾着一股甜甜的香味儿。小广场边上,湖岸上,路两旁的垂柳、黄杨、小叶杨树上,还有低矮的各种花木的叶子,绿得那么清脆那么养眼。这种感觉,徽宗似乎已经久违了一般。他想,看来这大自然的万事万物,跟人的心情也是有感应有默契的。
一边想着,就走进了万宝阁。张宁早就把那九个内画壶全都摆到了赏宝台上。延福新宫建起来之后,专门装修出这间房子,存放各种可以随时欣赏把玩的宝贝,徽宗命名为万宝阁;尔后,杨戬又按照徽宗的要求,特别找人制作了这张造型别致、从下往上逐级缩小、共三层的圆盘型可转动台子,徽宗称其为赏宝台,专供徽宗随时欣赏把玩各种宝贝之用。
一进门,徽宗就指着那九个内画壶说,“来,光华,快来看看......”
其实,这九个内画壶当中的四个,在刚刚到手的时候,杨光华就已经陪着徽宗看过。只不过,那一次徽宗没有专门让杨光华仔细的跟他一起观赏和研究。杨光华便好奇地问道:“皇上,好像原来就四个嘛,又多啦?”
徽宗很是得意地说:“哦,是这样,以朕的看法,咱们大中华古代的美女啊,可不止这四个,这四个是最典型的代表,可朕感觉后边的这五个,绝不亚于那四个。因此,朕就又让杨戬专门找太平镇的工匠特制了这五个。”
说着,徽宗就把他指着的后面那五个,一个一个的给杨光华介绍并评论起来。
徽宗兴致极高、侃侃而谈:“光华你看哈,这五位当中有两对姊妹花。先说这赵飞燕、赵合德姐妹俩。姐姐赵飞燕把气术用到舞蹈当中,用脚尖儿跳舞,那不跟春天的飞燕一般吗?那是多么轻盈多么灵巧,并且朕听说,她还能用脚尖在床上跳舞呢;朕还听说,这赵飞燕的容貌可丝毫不亚于貂蝉西施啊,而且她妹妹赵合德,舞蹈跟她媲美,而容貌却又胜过他姐姐一乘,尤其是在做床上那事上,功夫了得。汉成帝被这姐妹俩迷到什么程度呢?日间茶饭不思,晚来夜不能寐,一刻都不能离开,那得有多么大的魅力啊!”
“再说这大乔小乔。据说,不但容貌冠亚江南群芳,而且最令人神往的是这姐妹俩既有北方美女的雍容华贵,又有江南秀水的灵秀之气,像孙策周瑜那样的一代豪杰,都能被这姐妹俩迷得神魂颠倒,就连魏武帝曹操都日思夜想着能一睹芳容即慰平生之愿,可见二人有多美。”
“更令人神往和迷恋的,是这位小周后,南唐李后主的知音加皇后。”在杨光华还不知道有画着小周后的内画壶时,杨光华听着徽宗介绍,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只是觉得确实很美很值得欣赏。可当他站在赏宝台旁边,一眼看见了那个内画壶里小周后的画像时,心里瞬间就如被刺了一针似的,嘴唇和眼皮同时剧烈哆嗦了一下,但他旋即咬牙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能听得见他咬牙时发出的咯吱声。
此时,徽宗还在评论着。杨光华听着徽宗的评论,看着内画壶里面小周后的画像,心里一直在滴血,一阵阵的,好像被针尖儿扎着一样生疼生疼。只听徽宗说:“光华你知道吗?朕其实对这九大古典美女,最欣赏最喜欢的还是这个小周后。你看她的容貌,是多么的美呀,那身材是多么娇俏婀娜;尤其是她极有才思,不但自己服饰华美,而且她特别喜欢美的东西美的事物。听说呀,那李后主对她可是恩爱有加呀。世间多有皇家难见有真爱之说,可李后主对小周后,那可是真的爱、是深爱。朕听说呀,李后主曾经用嵌有金线的红丝罗帐装饰墙壁,用玳瑁为钉子,用绿宝石镶嵌的窗格,用红螺朱砂糊在窗上,还在屋外种了很多小周后最喜欢的梅花,在花间又设置了多处彩画小木亭,并且这小木亭呢,只能容下后主和小周后二人对坐,后主就和小周后赏花对饮;每逢春暖花开的时候,他们还以格筒作为花插插上花,放在两栋窗户墙壁和台阶上,号为锦洞天。哎呀,你就想想那场景、那氛围吧,多美!朕每每想来就特别羡慕人家小周后依偎在后主肩头共赏梅花、同唱霓裳的那种情景、那种恩爱、那种夫唱妇随、举案齐眉,那种情色和谐、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觉,哎呀,朕的后宫如今虽有几百宫女秀女,可惜他们没有一个能像小周后这样真正懂得朕、真正有艺术细胞、能跟朕琴瑟和谐,恩爱有加,人家李后主有福啊,有福啊。”
徽宗只顾自己动情的叙说着,他却没有注意到,杨光华此时已经泪流满面。他使劲压着内心的痛苦,内心被针尖刺痛的感觉;终于,他不能再忍了,就咬着牙憋着一股气,转身跑出了万宝阁,在门口,为了掩饰,担心被徽宗察觉到什么,便大声咳嗽了几下,然后又捂着脸走回了屋里。徽宗这才注意到杨光华已经从外面回到了他身边。徽宗手里还拿着有小周后的内画壶,问到:“光华,你怎么啦?不舒服?”
在这一瞬间,杨光华想到的是,你们赵家太残忍太万恶啦!正是你的太爷爷污辱并逼死了我的小周后,毒杀了我李煜;如今你居然又在这里拿着我的至爱开涮,刺痛着我的心,我真想--他的牙缝里就出来了,三个字“杀了你!”可是他只是在心里想,死命地压抑着自己没说出口,而是回应着徽宗,剧烈的咳嗽了两声说,“刚才一被您说的一激动,呛到了,呛到了。对不起皇上,光华失礼了。”
徽宗已看到了杨光华眼里的泪,居然呵呵一笑说:“哈哈,光华呀,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呢,原来你也有动情的时候啊,你也喜欢美女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特别是美女,哪个男人不喜欢?天下英雄爱美女,英雄都难过美人关嘛,朕就想把天下美女都收到怀中。嗯,这样,朕听说,朕送你的那个小宫女,你居然没有收房是吧?”
杨光华点了点头,说:“皇上,皇上送臣的,不管是人还是物,都是至为宝贵的。臣只有无比珍视的份儿,不能有任何的玷污或者不珍惜。”
徽宗说,“啊,好啊,那朕就再送你一个。朕再送你的这个,一定比上次那个要漂亮的多,美艳的多,年龄也要比上次那个小,这回你可一定要收房,啊?你再把人家晾着,那朕可就不高兴啦。光华呀,人一辈子不能光忙于事业,你辅佐朕,一天到晚忙忙碌碌辛辛苦苦不容易,朕理解。可你回到家里,固然有人给你做饭做吃的做喝的,可是没有女人陪,特别被窝里没有女人的馨香没有女人的气味没有女人带来的快乐,那是一种很凄凉很尴尬很枯燥无味的感觉呀,你怎么能这样难为自己呢?为谁守身呀?啊?呵呵。”
“为公主,我只属于公主,我的心只属于她一个,我的身体也只属于她一个。”杨光华这样回答。其实他心里想,我只属于小周后。可他怎么能说出来呢?
倒是他这句只属于公主的话,真的打动了徽宗,令徽宗无比感动起来。徽宗就说:“哎呀,人一辈子,这感情要是只属于一个人,那一定也是很纯很纯,很干净的吧?要不朕也试试?”
杨光华就有点不好意思的干笑了一下,又擦了一下眼睛,心里那种伤痛,那种刺痛,和那种哀痛才算是轻了点儿,咬牙说道,“皇上啊,您是皇上,您没必要像臣这样。上天赋予您这种权利这种资格这种条件和这种福分,就像您说臣一样,可不能辜负上天的好意,您该享受享用的,不论是美女还是吃的喝的用的玩的乐的,只管尽可能地享受享用。不是说吗?人生短短几十年,不要辜负了大好时光。皇上您可以万寿无疆,但是万寿无疆,也应该是快乐的舒服的、无比幸福、无比自豪骄傲的万寿无疆呀,而不能像臣这样苦行僧般的万寿无疆啊,何况皇上您有条件呢?臣这几天在家里呀,也思考了很多,也有所醒悟呢。”
徽宗听着杨光华这番话,特别高兴特别欣慰,就放下手上的内画壶,似乎是无意识的,竟拉住了杨光华的手。顿时,像一股强电流,“噌”的一声,从杨光华的手心穿过臂膀进胸膛,又传到了大脑。徽宗拉杨光华的手这个动作,已经近二十年没有过了,那还是青年皇帝徽宗,和青年天才杨光华在御书房的时候有过的一次这种接触,时隔二十年,再有这样的接触,感觉却大相径庭了。所以杨光华的手,不自觉的就抖了一下,竟从徽宗的手上滑了下去。徽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就收回了手,只说了一句,“啊,好,好啊,太好了,这样咱们君臣呀,就才真正的又走到一条道,一条思路一条心脉,又真正的同频共振了,好,实在是好!”
徽宗和杨光华在万宝阁欣赏内画壶,令徽宗找到了久违的、那种跟杨光华透彻交流的感觉,他又感觉到了那种艺术上知己的滋味儿和酣畅淋漓的舒爽。徽宗只顾着边欣赏边跟杨光华交流,一直到张宁催促要下班去吃饭,这才离开。
刚出门,就看到郑居中站在办公大厅的门口。郑局中望到皇上和杨光华,就迎了上去,给徽宗行了礼,就问:“皇上,宰相说,让臣来问一下,关于御使台和察院......,”
没等他说完,徽宗就拍了一下大腿,说道,“哎呀呀呀,你看看你看看,”
他本来想说把大事忘了,可突然觉得这话怎么能在郑居中面前说呢?让大臣知道自己扔下紧急的正事却只顾赏内画、品艺术,不管怎么说都不太好,就咽了回去,说:“啊,那事啊,上午有点忙,没顾得上跟太师商量呢,下午吧。”
郑居中转身离去后,徽宗才对杨光华说,“你看看,你回来了,朕这一高兴,竟然把那事给忘了。张宁啊,快点儿到朕的小书架上,把昨天蔡京送来的那两份儿材料拿来。”
徽宗和杨光华一边放缓脚步往餐厅走着,一边等张宁回来。不多会儿,张宁就把一摞材料拿来,举着递给徽宗。徽宗说,“给太师吧,让太师先看一下。这样,光华呀,你光荣地回来了,咱们也吃个团圆饭吧。今天中午呢,朕请你,就请你一个人。往后啊,你一个人吃饭,觉得想换换口味了,就到朕这里来,朕反正嘛也是一个人吃。”
杨光华就笑了笑说:“皇上,我还是自己去吃吧,习惯了。就不麻烦您了”
徽宗说,“哎,这不行。这可是朕要请客,皇上请客,你去查一查,有皇上请大臣,大臣可以拒绝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