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球回到京城后,连续两天闭门不出。他觉得,这个仗打的太窝囊,太丢脸,如何向皇上和宰相交代呢?这两天他在家里,想破脑袋也没想出好的办法来。十三万大军哪,剩下了不到五万人,带去的十四名大将,战死四人,逃脱四人,其他韩存保等六大节度使,被俘后又被释放,皇上的殿前指挥使也报销了;就连他自己,如果不是那个又矮又黑又难看的水匪头子宋江,一心想着招安,想求他向皇上说情,因此才护着他,要不然他高俅的脑袋,最起码也会被那个林冲割下来,扔到湖里喂鳖了。
第二天夜里,高俅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回来两天了,没有出门,可总不出门也不是办法,这么大的事,总得要向皇上和宰相有个交代;你越这样,恐怕越被动越难堪。因此第三天早上,他早早的就来到了蔡京的办公室。蔡京一看高球又黑又瘦,眼也深陷着,就让秘书给高处端上茶,说,“快坐嘛,回来这两天,休息好了吗?”
高俅苦笑着说,“唉,真累,睡不着啊。太师,这前线的事儿,你应该知道了吧?”
蔡京说,“大体知道了。不过我没有具体的战况报告。怎么能打到这样的啊?梁山这些贼寇,就这么难打吗?”
高俅便说,“太师啊,不跟他们交手不知道,当初童贯征战回来,我也以为一帮子毛贼水匪,能有啥了不起?是不是童贯太大意?可等我亲自率军跟他们交手之后才发现,梁山这些人,可不是一般的毛贼呀。他们不但懂得兵法,会排兵布阵,并且他们有很多武力高手。咱们的十大节度使,王焕武力值最高,跟那个原来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对阵,一开始还行,可后来还是败了;韩存保武力跟王焕相当,也很有作战智慧,可怎么样啊?被俘了,听说又被放回来了。咱们的十大节度使,死了一个,被俘了两个,被打跑了七个。他那个黑厮宋江,大概是让韩存保给韩忠彦捎话,要求朝廷招安吧?可是这么一帮贼寇,怎么能招安他们?把他们招来干什么?招来给朝廷当祸害呀?”
高俅闭口不提宋江让他向皇上进言,说服皇上招安的事。蔡京听罢高球的一番话,叹了口气,说:“哎呀,老夫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呀。本以为,由太尉你亲自率军,单单就这名头,还不得把他们给吓尿了?可是事实上哩?不是这样啊,他们不但不怕,还整了这么一出。看来是够难对付的。那,太尉呀,听说你还到梁山去走了一圈?”
蔡京这话一出,高球的脸刷的红了起来,两只眼不敢看蔡京,只看自己的脚尖儿。半天才说,“哦,不是,是我,率领主力打到梁山以后,被他们围困了。后来呢,又被咱们的军队拼死冲锋,救出来了。不然我可能为大宋献身了吧。”
高俅自然不能说被俘的事。他更不能具体说被俘的经过。接着又说:“太师啊,我回来这两天了,在家休息也反复在想,梁山这帮人呀,我看不能轻饶了他们。朝廷这几仗损失太大了。我们损失这么大,反而肥了他们,肥了这帮贼寇。所以呀,必须把他们灭了,斩草除根。”
蔡京说:“那你想怎么灭呀?还能有什么好法呀?这一次,十三万大军出征,还剩下多少?不到五万吧?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高俅道:“太师啊,您看得很明白呀,这一次的确损失很大。咱们虽然损失很大,可朝廷的禁军,前后一共只损失了不到三万人,主要损失的都是地方的厢军。您看,不论这一次的十大节度使,还有上一次的八路大军的将领,他们不都是地方部队吗?可以说,这样不正好解除了朝廷的隐患吗?我看过一个材料上说,太祖时就特别警惕地方部队的实力扩张问题,一直就坚持削枝强干的国家军事思路,这四次征讨梁山,朝廷的军事实力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不正符合这一思路?以我之见,我们不必再和他们去硬碰硬的打,我们就派大军包围梁山。梁山不就这么一个水泊吗?把他们围起来之后,让他出不来进不去,围他个三年五载,最多十年八年,他们也就吃光喝净,坐吃山空了。到那时候,他们为了生存,必定自相残杀,我们不就可以不战而胜?”
蔡京沉思了一会儿,露出一丝轻笑,说:“这倒是个办法。我也不甘心呐,这帮贼寇着实太可恨,是不能饶了他们。你这个办法,倒是可行。不过,老夫我倒认为,先围困他一年半载,在围困的过程当中啊,咱们训练选拔精兵组成突击队,每隔一段时间就到山上骚扰他们一下,让他们疲于应付,也让他们不得安宁。还有一个办法。他们这个大水泊呀,是黄河改道形成的,里面的水是黄河来水。我们在围困他们的过程当中呢,在流经梁山泊一带黄河的上游,扒开河道,让黄河水改道向北,绕开这个梁山泊,这样啊,要不了两三年,梁山泊的水就干了。水泊没有了水,他们只能依托水泊里那座梁山,可那个小山低矮得很。想想吧,没了水,小山头又不堪一击,唔?”
高俅听着听着,高兴起来,一拍大腿说,“啊好!这办法好!太师真有您的。您不愧是老......”
他本来想说“是老奸巨猾”,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成了“老有智谋了,佩服,下官佩服!”
蔡京摇了摇手说:“现在高兴还为时尚早啊,咱们还是先去见见皇上,向皇上做个说明吧。这么大的事儿,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别等皇上问起来咱们就被动啦。到时候,你我都有口难辩。”
于是,两个人先来找杨光华。杨光华赶忙站起来,迎上前去,跟高俅点了点头,说道,“哎呀,太尉你回来了?辛苦辛苦,这一行可顺利啊?”
其实杨光华早就掌握的一清二楚了。但是不能说穿呀,更不能当面揭人的疮疤。再说低调、主动示弱,这是杨光华一贯的为人处事原则。
高俅一听杨光华这话就知道,杨光华还不清楚他在梁山的情况,脸微微一红,说道:“太师好,不辛苦不辛苦。说顺利嘛,确实不顺。能把损失降到最低限度,这就算烧了高香啊,差点儿回不来了。”
杨光华差点笑出来,但是他依旧用他那张一向让人感觉和颜悦色、平静当中带有热情的面孔,对着高俅说,“别管怎么说,能平安的回来就是福。打仗嘛,本身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事。能平安归来,也说明太尉这个!”
说着话,就伸出大拇指在高俅面前晃了晃。
高俅摇了摇头说:“哪里哪里,唉,一言难尽呐。”
蔡京插话说:“太尉回来了,咱们一起去向皇上禀报一下吧?同时也就下一步的安排请皇上示下。”
杨光华一听就明白了。便带着二人来到御书房。三人进门的时候,正好李明妃抱着一把琵琶、一本儿书,向门外走去。徽宗迎着他们说,“好啊,高俅回来了。不错。你们来了正好,朕正想找你们,听听朝廷大军征讨梁山的情况呢。你们谁说呀?”
蔡京说,“太尉这两天很辛苦,要不我向皇上禀报一下?”
可徽宗说:“向皇上禀报一下,也累吗?”
高俅只得只说好不说孬,只说优势不说失败,尽拣好听的,把战况说了一下。他正说着呢,徽宗却截断他的话,问,“听你这么说,打的还是不错嘛,可是据朕了解,回来的大概不足五万人了吧?折损了七八万,你们不心疼?那你们打算下一步怎么办呢?”
蔡京一听徽宗这样问,马上接口道:“皇上,梁山这帮贼寇也太嚣张了,目无皇上,目无朝廷。杀死了我们这么多的高级将领,朝廷的官员和士兵抢走了我们那么多的物资。”
高俅又插话说:“他们对朝廷特别不恭,大骂朝廷,甚至还骂皇上您呢。骂您是昏......反正是很难听,所以一定不能轻饶了他们,必须把他们剿灭。”
徽宗带点讥讽的语调说“哦,是这样吗?没打过人家吧?堂堂的大宋军队,大宋的太尉亲率大军征讨,居然连吃败仗,还差点把我们的太尉留在了梁山上吧?高俅啊,你说这事儿跟谁说理去啊?啊?你们说不能饶了他们,那你想怎么办?”
蔡京回道:“继续打,直到把他们彻底干净地消灭。”
徽宗说:“继续打?那你们拿什么打呀?朝廷这么打下去,还打得起吗?啊?”
蔡京回答说:“皇上,前期咱们先后四次征讨,被梁山消耗掉了十多万人。不过皇上,这十多万人呀,基本都是地方部队厢军,朝廷的禁军呢,只减少了两三万人嘛。朝廷在这次大战之前,尚有八十六万人,即使打完了这几仗,还有八十三万多嘛。这么大的一个国家,这么强大的军队,咱们可以说兵多将广,大宋既懂兵法、又武艺高强、同时善于指挥作战的大将还多的很。以老臣之见,老臣也跟太尉商量过了,我们可以采取围困梁山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