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见杨光华,这其实也是童贯的想法。他明白,他在前线打了败仗,回到朝廷直接去见皇上,也不是不可,凭着他和皇上特殊的感情和渊源,可以说,他想什么时候见皇上都可以,在这一点上他丝毫不比梁师成和朱缅差,也不比杨光华差到哪里。只不过他不能做那种越着锅台上炕的事儿。毕竟杨光华是第一重臣,不先见他,直接见了皇上的话,往后做人做事做官,许多事恐怕就不好说不好办。这么想着,他就点了点头说,“那当然,当然。”
于是三人就一起来到办公大厅。杨光华一看童贯和蔡攸回来了,忙站起来,越过他的办公桌,往前迎了几步说,“哎哟哟哟,童大统帅、蔡监军呀,我一直在盼着你们回来呢,前些天,我跟王太师还在皇上那里专门说起你们的事,大家都关心你们呀,怎么样?身体还好吧?看着你们顺利归来,高兴啊!前线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了,不用说了。”
童贯忙行礼说:“让太师您挂心了,实在不好意思,没成想仗会打成这样。下官刚才给王太师说过了,唉,都是因为......”。
杨光华忙摇手说,“不用说了不用说了,咱们一块儿去见皇上吧,皇上也挂心你们呀。这样,见到皇上,如果皇上不高兴呢,有我给你挡着;你呢,也不要背负太重的思想负担。打仗嘛,胜败兵家常事,别说咱,就连孙子吴起、甚至三国时期的神人诸葛亮,不也照常打过败仗吗?哪有常胜将军呀,对吧?”
杨光华说话总是让人很是暖心,也很舒服。童贯的心里热乎乎的,蔡攸的脸上也漾起了欣慰。他们没想到,自己打了败仗,并且败得那么惨,回到京城见到朝廷的一二把手,不但没有受到任何的责怪,反而都是安慰和关心体贴,他们不禁都觉得,看来仗打得怎么样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人缘和人情嘛。
四人还没到御书房门口,张宁远远看到了,就压着声音叫道:“哎哟,这不是大统领回来了吗?童大统领、蔡监军啊,我去报告皇上,稍等哈。”
说着话,张宁旋风一样就进了门,接着又旋了出来,摆了摆手说:“请进吧,皇上等您呢。”
四人进门一看,,小太监和李明妃正在收拾画案上的纸张和笔墨。
原来,当时徽宗正在教李明妃画工笔牡丹,见四人进来,徽宗就说:“嗯,明妃的美,恰如牡丹一样,富贵大气;又像盛夏的荷花,清香醉人。所以明妃必须画牡丹。”
李明妃收拾好了就要往门外走,可是徽宗说:“明妃哪,你不用走,你在那边坐着,等一会儿,朕跟他们说完了,咱们继续画。你这天赋太高了。朕画了一辈子画,也教过不少的学生,见过不少的画家,少有像你这样灵通的。你一定会成为咱们大宋最优秀之画家的。”说着还对着阳光华说,“光华你说是吗?”
杨光华点点头说,“哦,那当然,当然。李贵妃就是天生的一流画家。”
李明妃听着徽宗君臣对他的夸赞和褒奖,脸色绯红,就拿着一幅牡丹画,坐到长几旁展开,仔细端详起来。
四人在徽宗评价李明妃的时候,就已经行过礼,等徽宗一本正经的坐下时,童贯又给徽宗专门行了个礼说,“臣童贯、蔡攸回朝向陛下报道。臣仗没打好,没给皇上争脸争气,臣有罪,特来报到,并请皇上治罪。”
童贯一番话刚说完,就见徽宗的脸色突然由晴变阴,眉毛竖起,声色俱厉地对着童贯喝问道:“哼,童贯,你在出师之前,朕亲自为你壮行,还给你亲授上中下三策,你那信誓旦旦的话言犹在耳,可你却给朕带回这样一个消息,你说,该怎么处置?啊?”
对童贯来说,皇上如此对他发火,这是绝无仅有的。尽管皇上为此震怒在他预料之中,可看到皇上的火气这么大,他头上还是立刻冷汗直冒,颤抖着嘴唇,道:“是臣下无能,有负万岁厚望,臣下知罪。也是臣下识人不明用人不当,才导致溃败。臣下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国家。”
“那你说,”徽宗站了起来,直盯着童贯“这仗到底为何会败到这样子?啊?”
童贯已经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说道:“启禀皇上,臣下本以为那种师道是三代名将之后,守卫边疆的老臣,便命他为都统制,节制三军。哪想到他天性好杀,狂妄自大,不听节制,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纵兵轻进,以至于头一阵就大败,一下就伤了我军的元气,挫伤了我军锐气。还有雄州知州和诜,助贼为谋,大有通敌之嫌疑;又有侯益探报不实,致使我军对敌情了解不清,掌握不够。诸种原因凑到一块儿,,使得这次战役惨败。臣知道,不管怎么说,臣身为三军主帅,有失察之罪,呈请皇上治罪。”
站在一旁的蔡攸心想,童贯你可是真会甩锅呀,找上三个替罪羊,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完全就是胡诌嘛。可一想,自己跟童贯如今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同病相怜,自己作为副帅和监军,若童贯被治罪,自己也难辞其咎。因此,童贯一说完,他就接上说:“皇上,臣蔡攸身为副帅兼监军,也有责任。臣没有监督好种师道等三人,结果酿成这样的结果。臣也请皇上治罪。”
徽宗听到这里,似乎明白了一切,脸色立即像雨后天晴一般,没有了不悦的神色,用手轻轻的拍了一下龙案,说道:“怪不得呢。朕自从得到前线消息,就觉得有童贯率军,打个小小辽国,怎么可能打败呢?原来是这三个人祸害的。不过,你们能活着回来,囫囵着回来,就不错,朕就高兴啊,朕只要看到你们平安的回来了,就挺好,你要说治罪嘛,朕既然已经弄清楚情况了,这仗打败呢,也不全怪你们,全是那三个祸害捣蛋的结果。王甫你说是不是啊?”
王甫往前半步,躬了躬腰,道:“啊,当然当然。臣已经做了全面的了解,,完全是那三人个人,尤其是种师道,嗜杀成性,另两人又一个不听将令,另一个提供的情况不实,误导了童大统帅,才打了这样的一场仗。确实不能怪童大统帅。”
徽宗这才站起来,又说:“童贯,蔡攸,你们很辛苦,这样,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光华,你和王甫研究一下,把那三个人处理一下,也算对朝廷有个交代,对百官有个交代。对外呢,先不要声张,如果有人问起来,就按刚才童贯说的为统一口径。当然啦,这事儿纸里包不住火,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么大的事儿,外界不可能不知道。人家既然知道了,咱们也不要捂着盖着。怎么说呢?就说是朝廷啊本就是诱敌深入,也是一次试探,看一看辽军到底有多大的实力,后续再战,只可惜被那三个人搅坏了。不过童贯啊,朕可要给你说,下一次可不能再输啊,再输朕可就要办你了;蔡攸也一样。啊?”
说到这里,徽宗又板起脸来,眨了眨眼,做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表情。究竟是玩笑,还是郑重其事,只有杨光华能明白,这纯粹就是个玩笑。徽宗接着又说,“你们回去吧,朕还要画牡丹呢。这次的事啊,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儿,大宋朝,有的是兵力,有的是粮草,也有的是军器,不用担心,童贯你好好整理整理,然后准备打下一场吧。”
当天下午,对导致宋辽之战的首战大败的背锅责任人,将种师道贬为右卫将军并退休;和诜被贬为亳州团练副使、徙筠州安置;贬侯益为濠州知州。这个知州,仅比七品县令高一级。而童贯和蔡攸,则毫发未伤,依旧风光无限。
就这样,童贯和蔡攸经历的一场暴风雨,居然成了和风细雨,甚至阳光灿烂。
这世上的事,就怕有巧合,也往往得益于巧合。恰恰就在童贯班师回朝后,耶律淳竟一病不起,仅半个月,便于六月二十四日病逝。耶律淳是在辽国天祚帝被金人赶到地处内蒙境内的夹山之后,被辽国众臣和民众推上皇帝宝座的,史称北辽开国皇帝。他登基后,便将天祚帝降封为湘阴王,并派遣使者向金国呈上奏表,请求金国将北辽纳为金国的附属国,但金国没有答应,因为金国想的是将辽国全部吞并。
不料,登基仅三个多月,耶律淳年仅六旬,就呜呼哀哉了。耶律淳去世后,北辽大臣们迎立天祚帝第五子耶律定即位登基,立耶律淳的妃子萧氏为太后,主持军国大计,执掌北辽大权。
这一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开封。自从童贯班师回朝后,朝廷进入了一段短暂的平静期。因而,徽宗又过起了快乐悠闲的日子。这天,他正在延福宫的荷塘里带着明妃和一群宫女采摘荷花,品尝莲蓬籽,突然听到张宁喊道:“皇上,童太师请求拜见!还有杨太师和王太师呢。”
徽宗正玩得高兴,一听童贯要见,就很不高兴地说:“真扫兴。让他们去御书房候着,朕忙完了再召见他。”
可张宁又说:“皇上,童太师说,事情特别紧急。”
正说着,杨光华、王甫、童贯已经来到跟前,童贯走在最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