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甫一句“找到领兵将领了!”犹如一枚炸弹在大堂上爆炸,一下震醒了朝堂上所有的人。本来坐着发呆、表面上冷静、内心里一团乱麻、静待时间一到就上朝的钦宗,完全忘记了自己皇帝的威严和形象,“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两手拄着龙案,身体向前探着,双眼直直地盯着正往跟前走来的孙甫;满朝文武的眼光也齐刷刷的投向了孙甫。孙甫腰板挺直、脚下生风一样刮到了龙案前,也来不及行礼,就凑近了钦宗说:“皇、皇、皇上,领兵抗击金军的将领,我们找到了。”
钦宗抬起右手,用食指指着孙甫说,:“快,快说是谁?”
孙甫声音又提高了一截,说:“郭京,是郭京!”
从钦宗开始,整个朝堂上的人,无不感到吃惊,全都惊愕地瞪着大眼,很多人嘴里在念叨着,“郭京”,“郭京”。
是的,郭京。孙甫找到的这个统兵将领,就叫郭京。而朝堂上所有的人,却都没听说过此人,因此大家吃惊发愣,许多人简直都惊得成了泥塑木雕一般。可孙甫却说得言词凿凿,又令人不得不信。况且,孙甫这枢密使、副宰相兼兵部尚书的身份,又加重了这话的可信程度。
那么,这个郭京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原来,前一天钦宗对何栗、孙甫和曹辅说的那句:“你们要是找不到将领,那你们就去挂帅”,深深的刺痛了、也震动了三人。他们一边往回走,何栗就说:“孙枢密呀,你可要抓紧找统兵将领啊,一定得抓紧找到,真要找不到,皇上一生气真的会让咱们去带兵,把咱们推到前线,这不是要咱们的命吗?”
孙甫点头称是。何栗又说,“这找统兵将领的事,你是枢密使,又是兵部尚书,你管军队管军事,自然就是你的责任呀,就算是找不到让咱们上,那也是你先上,可不是让我上,啊?我是宰相,皇上不可能让宰相上的,对不对?”
孙甫又点头说:“是的,是的,我知道,我明白。我一定尽快找。”
回到办公室,孙甫抓耳挠腮、绞尽脑汁的去琢磨这个统兵的将领,去哪里找呢?这孙甫是进士出身,喜欢读诗,当然也喜欢写点诗,这么一搜肠刮肚,突然就想起来,丘濬在他的《观时感事诗》当中,有一句说,“郭京杨氏刘无忌,尽在东南卧白云”,于是就想,这郭京何许人也?一定是隐藏在民间的高人!常言道大隐隐于市嘛。那这人不是隐藏在民间,就是隐藏在普通士兵当中,定有超人的本领。对,必须把他找到。于是他就派出人,先在京城找。他想,京城实在找不到,再到民间、到各地州府县里去找。孙甫组织了一支三百多人的队伍,告诉他们说,“你们去找一个叫郭京的人,郭是姓郭的郭,京就是京城的京。我不管你们采取什么办法,到哪里去找,只要找到郭京就行。你们如果找不到,那你们就提着脑袋来见本官。找到了,谁找到的,本官重赏,最少要赏他一千贯。”
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到半天功夫,竟然就真的将这个郭京找到了。嘿,天意吧?该当孙枢密有运气吧?
找到郭京的是殿帅府的王宗楚。原来殿帅府有个龙卫兵副都头,相当于现在的副营长,就叫郭京;这个人经常对人说,他能撒豆成兵,并且还可以隐身。王宗楚向孙甫添油加醋地一回报,孙甫当时高兴的就地跳了三下,哈哈狂笑一阵,让王宗楚马上把郭京叫到了枢密院。
郭京来到之后,孙甫就问他:“你有什么妙法能退敌?”
郭晶又把他向王宗楚说过的话,又连说带比划地吹了一遍。他特别说:“本官可以用六甲法退敌,什么金军,什么元帅,到我六甲兵面前,弹指间就能把他们统统灭掉。”
郭京说得神乎其神,不由得孙甫不信。当即说道:“好,既然你有这特异本领,本相就向皇上举荐你为这次抗击金军的统帅。我们眼下面对的可是七万人的金国虎狼军,后面还有八万人呢。怎么样,你能有把握击退他们吗?”
郭京毫不犹豫、信誓旦旦地说:“不就十几万人吗?我这六甲兵,可是以一挡百呢。不过我得需要七千七百七十七人。这七千七百七十七个人呢,必须是同一个属相;不管是军人、百姓、商人,还是官员,只要都属龙,生辰八字也是一样就行。要的就是这种神奇的神秘力量。”
孙甫说,“在这一百三十多万人口的汴京城里,找同一属相的七千多人,应该不是难事。”
于是,孙甫又派出三百多名御林军士兵,在京城四处寻找。其实,这还不容易吗?有很多人听到招人的说明,都说自己是属龙的,辰时出生的。事实上,这些人最后凑到一起的时候,不难看出,除了职业是五花八门,那年龄一看也参差不齐。从面相上就能看得出来,年纪大的跟小的年龄悬殊最多能到一二十岁,可人家言之凿凿,由不得你不信。那时又不像现在,还能进行个政审调查什么的。于是很快就找齐了这七千七百七十七个人,组建起了这么一支独具大宋朝特色的特殊部队。
当然,在孙甫向钦宗报告的时候,那郭京还在枢密院坐着、等待孙甫向皇上报告、等待着皇上的恩准呢。
钦宗听孙甫如此这般的一回报,描述的煞是逼真,令人不得不信。特别是钦宗眼下面临的这种危急情况,求将心切,当即就说:“既然这样,退朝,今天的早朝不上了。”
说罢,推开龙椅转身就走了下来,绕过龙案,穿过大堂,走出大庆殿,回到了垂拱殿。还没进门,就对身后的孙甫说:“马上召这个郭京进殿,朕要亲自召见他,要亲自审看,如果确如你所说,朕要厚赏重用。现在兵临城下大战在即,我们就需要这样的人。”
孙甫听罢,转身就往外走去。钦宗望着孙甫的背影,突然问何栗,“何爱卿啊,孙甫说的这个郭京会有这么厉害吗?人间有这么神的人吗?”
何栗回道:“臣以为应该是有的,并且有的可能要远远比这个郭京的法术高得多。远的不说,太上皇那时候那个林灵素、还有那个什么王老志,不是就都挺厉害的?论打仗,梁山上不是有个公孙胜,还有后来方腊手下那个包到乙、乔道清什么的。若这个郭京有他们本事的一半,退金军恐怕也不是难事儿。”
钦宗听了这话,心里有点踏实了。不多会儿,孙甫就领着郭京进了大殿。
钦宗一看这人,贼眉鼠眼,还呲牙咧嘴地包天,看着很不顺眼。但又一想,古人说奇人异象,也许就是这样的吧?再仔细看,那郭京竟然满脸笑意,是讥笑耻笑、还是不屑一顾的笑呢?钦宗并不想细究,只是觉得这笑令人很不舒服。后来再一想,也许这是自信吧。就把孙甫问过的问题,又问了一遍。郭京自然是在向孙甫说的基础上又自吹自擂地胡嗨了一通,把自己说的神乎其神玄之又玄。
钦宗听罢,心想,果然是奇人异相呀!就说:“好哇,既然你能有这特异本领,能为朕退去金军,朕必将重重的赏你。太师啊,立即让人去取出三万贯钱来,郭大侠招的这些军兵每人两贯,剩下的由郭大侠使用。朕特封你为武略大夫、兖州刺史,专门统领你所招募和组建的这支六甲军兵。朕命你马上去招募兵士。你可要注意,现在形势非常危急,招募兵士的时间最多不得超过三天,如果你招募时间过长,金军万一开始攻城,一旦破城了,你的六甲军兵不管本事多大,又有什么用呢?若出现那种情况,你可不要怪朕手下无情。”
郭京说,“皇上请放心,臣下一定不遗余力,只要这七千七百七十七人招齐,定能一举退掉金兵,笃定江山。”
说罢,就噔噔噔噔,雄赳赳气昂昂,一步一个坑似的大踏步走出了垂拱殿。孙甫以非常自豪的神态和表情,对钦宗说道:“皇上尽可放心吧。这一次啊,咱们大宋绝对太平无虞,平安无事。”
始终坐在一旁的杨光华几乎看呆了。他觉得钦宗也好,孙甫也好,包括何栗,简直就是任人愚弄的大傻瓜。那个郭京一进门,杨光华就看出来是个骗子。并且他已经听到孙甫在向钦宗汇报的时候说过,此人在此之前仅仅就是殿帅府的一个副都头。他若真的有超人之本领的话,在此之前,朝廷军队,不管是征宋江征方腊、征辽、还有上一轮金军进攻京城的时候,为什么他没展露头角,为什么无人知晓他的本领,恰恰在这个时候冒了出来。岂不是怪事?这令杨光华感到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也感到非常好笑。皇上和全国最高军事统帅部如此草率如此儿戏,凭什么能战胜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