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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光华虽然夜里没睡,但是在被押到大理寺后,他在那个小黑屋里、在一般人难以承受的心理压力和特别恐惧的条件下,他居然睡了不知多长时间。其实要从吃过早饭到午饭的话,他睡了至少有一个多时辰。虽然后来在押赴午朝门刑场的过程中,一般人的心理肯定会压力山大,尤其是到后来,被两个狱卒别着胳膊按在地上,身后就是手持大刀的刽子手,不远处,就是郓王,还有宰相何栗和大理寺卿,周围则是全副武装高度戒备的官兵在警戒。在那种环境和条件下,杨光华不但心理没有崩溃,反而在刽子手举起大刀的瞬间,竟然能一个鲤鱼打挺腾空跃起,同时脑子里还非常清晰的加映着那纸条上的要求,并按要求瞬间卧在了地上,避免了被误伤。被救出之后,一路狂奔来到金军大营,整个过程高度紧张,一般人要么被吓傻要么被搞晕。而杨光华的脑子,却一直非常清醒,行为动作没有任何混乱迹象,足见其心理之强大。

现在,完颜宗翰安排他到这个临时收拾好的房间休息,他虽然躺在了床上,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他又怎么能睡得着?他的精力本来就好,虽说夜里一刻钟都没能睡,但上午睡了一大觉。所以他就在考虑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自己伺候宋徽宗二十六年,可谓勤勤恳恳吃苦耐劳任劳任怨鞠躬尽瘁,徽宗对自己是了解的清楚的,俗话说没有功劳也该有苦劳吧?何况自己也多少还是有功劳的呢?从一个正常人的感情角度说,徽宗怎么就轻易听信了钦宗的话,同意将他定为叛国罪,并判处了斩立决呢?徽宗并不是一个没有认知或者说对自己不了解的人呐,如此行径,任谁都无法理解,也不能不激起内心的仇恨。同时,由此也可看出,他们赵家祖祖辈辈都是色厉内荏之人,都够狠够恶够歹毒,自己无论背后的李煜还是本真的杨光华,正像自己的爷爷说过的,心太软也太过仁慈,而心软仁慈的人,往往得不到该有的结果。爷爷这话说得绝对正确。那么,从今天起,我杨光华将彻底抛弃那种活法、那种处事原则。这种改变,也是你们赵家你们皇帝父子逼的,既然你们不仁,那就休怪我无义了!

第二个问题,他自己被金军救出来了,可宋朝朝廷那些跟他干过的人,跟他走得近的人,还有他直接领导的皇城司的人,他们都怎么样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仅剩的一个亲戚一家人,也就是他的姐夫和外甥、外甥女儿,又会怎么样?这一切,他都放心不下。可是一时之间,他又无可奈何,没有任何好的办法。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了,哪怕有蛛丝马迹的一点征兆,他也能做出一定安排,最起码能让部分人避免受到冲击甚至毁灭。

第三个问题,就是如何回答完颜宗翰出的题目了。眼下,如何回答完颜宗翰,这是最要紧的事情。他做梦都想不到,金军会救他;更想不到,完颜宗翰对自己居然如此了解,并且如此器重。如果完颜宗翰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像宋徽宗宋钦宗父子一样喜欢记仇的人,那么,他们不但不会救自己,反而会助宋钦宗一臂之力,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快。因为,金人既然如此了解自己,如此清楚宋朝皇帝及朝廷的事情,那么,他们所痛恨的徽宗所做的那些事,自己作为徽宗的智囊、徽宗的第一重臣,他们不就会把徽宗那些馊事的账都记在自己头上?

可他们不但没有那么做,反而从刀下救出了自己,并且真诚地征求自己的想法,真诚地想要重用自己。这是何等的胸怀、何等的境界,又是何等的重视人才!自己作为死里逃生之人,又有何求?更何况,作为李煜的他,本来就知道,替自己实现复仇目标的定是金人呢?

杨光华的脑子转得快,思路敏捷清晰,在房间里转了两圈,这些问题便清晰起来,结论也明晰起来,不觉眼前一亮,两只拳头紧紧握了起来,心里有了底数,便对着门口喊道:“来人!”

卫兵立即推门进来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杨光华正色说道,“马上去报告元帅,他提出的问题,杨某已经有答案,可否现在就去向元帅汇报?”

还没等到卫兵回答,就听门外有人朗声说道:“当然可以。本帅已经在此恭候着了。”

原来完颜宗翰已经来到了门口,说话间大步进了房间。杨光华,原来可是宋朝的第一重臣。论身份、论地位,都不比完颜宗翰在金国的地位差。可现在,毕竟是人家把你救下来的,人家有恩于你,虽然不是人家俘虏,但也不能算是被人请来聘来的吧?总之绝对是今非昔比了。所以杨光华就行了个礼,说:“礼当杨某去拜望宰相元帅大人,怎能劳驾宰相元帅大人到杨某这里来?”

完颜宗翰哈哈一一笑,说,“哈哈!今后呢,你我呀就都是金国大臣了,啊?本帅呀,已经向大金国皇帝发去了急报,皇帝就在燕京,距离此地也就一千多里路,最迟三天以后皇帝的诏书就会下来,你的任命啊,就明确了。本帅向皇帝提出的建议,你还做太师,大金国的太师;地位嘛,那要看皇帝怎么定,本帅的意见呢,还是你在宋朝时的地位,在本相本帅之上。本相绝对是真诚的,没有半点的虚情假意。”

杨光华一听这话,急忙说道,“不敢不敢,可不能这样。宰相啊,您是金国的宰相,您也是金国开疆拓土打江山的第一大功臣。杨某对金国的创立和发展,未见寸功。何况,在宋朝之际,还曾给宋朝皇帝提出过一些对抗金国的策略和建议。诚然,宋朝皇帝正是没有采纳杨某的策略和建议,以至于每次跟大金对战都以失败告终。这也说明,杨某不但对大金无尺寸之功,反而应以有罪论处。”

完颜宗翰不再笑了,一脸严肃地直视着杨光华,说道:“哎,当初咱们各为其主,你为宋朝皇帝出策略拿主意,既说明作为臣子你尽职尽责忠于宋朝谋略过人,同时也说明你品正行端忠诚可嘉,宋朝皇帝连你这样的大忠臣都容不下,更说明他们有眼无珠不识真人,此等皇帝此等国家天理难容定当灭亡。我大金正是看中了你的品德、你的才华,你的学识和智慧,你的胆识和谋略,才不惜一切代价从宋朝皇帝的刀下把你拉回到我们大金来。”

完颜宗翰此番话,委实令杨光华感动,于是郑重说道:“敬请宰相元帅大人,向皇帝说明杨某的心意。杨某是宰相元帅大人救下来的,是大金救出来的,大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使我重生,我只有比在宋朝更加的努力、更加兢兢业业,不遗余力肝脑涂地,为大金的建设发展贡献所有,才能聊尉此心。”

完颜宗翰重又露出笑意,说:“杨大人不必客气,你的这些话我会向皇帝转告。今晚,杨大人将吃到金国第一口饭。这第一口饭 ,本帅想,要吃的有意义,有价值、有分量,因此,本帅和斡离不元帅要设宴招待你,不光招待你,还要招待几个客人,这些客人你可都是认识的呢。并且我想,他们也正是你眼下最为挂心的吧?”

杨光华一愣,心想:“是谁呢?这一天还没过去呢,在如此紧张、瞬息万变的局势下,令自己最挂心的什么人,能让金国二号人物专门招待?”

杨光华正想着,完颜宗翰“叭叭叭”,拍了三下巴掌,并高声说道,“请进来吧!”

完颜宗涵的话音刚落,杨光华的眼前就出现了自己特别熟悉又特别亲切的身影,也正是自己最为挂心最不放心最为惦记的郑刚,还有郑刚身后的两位宋朝皇城司副使和皇城寺的侍卫长。当然,杨光华还惦记火云余万金和侯振中这三位老同学。当年,杨光华为了防止别人说闲话,特意建了一道防火墙,也就是很少与火云等三人见面,并且工作的部门,也都与杨光华所直接领导的没有直接隶属关系,甚至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因为杨光华知道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万一自己因不慎或其它原因出了问题会牵连他们,极有可能会跟着自己倒大霉,所以他都做了预防性的工作,也就是建起了一道防火墙。

可是,皇城司这边的人呢?特别是郑刚和两个副使及高级军官,作为他杨光华的助手和皇城司的骨干,这些人如何能避得了?杨光华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们还真就避开了,并且也来到了金军大营与他团聚。杨光华一看这四个人进来,心一揪、胸口一抽、眼眶一热,差点儿就流出了热泪,说道:“哦哟哟,你们、你们能来,你们脱险,我放心了,放心了。”

郑刚等四人排成一行,一起向杨光华行了个跪拜礼;当他们站起来的时候,抬头的瞬间,杨光华看到每个人的眼眶都是湿润的,红红的。郑刚说:“太师,只要您好好的,我们就是粉身碎骨也无怨无悔。”

杨光华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凄凉哀婉语调说道:“我好,好,一切都好,多亏粘罕宰相大人安排人从宋朝皇帝刀下把我救了出来。这次事情来的太突然,我根本就没有机会和时间去告知你们或者给你们通个气儿。还好还好,真是万幸!你们怎么能也来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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