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条大河,死去了这么多姐妹,连个尸首都见不到,太后心里又酸又痛,可又不能表现出来,怕给徽宗带来不愉快,也怕给徽宗增加思想负担。
从打过了大河,徽宗情绪就不好,白天行进的时候,就一直半躺半坐在太后的怀里,直嘟哝:“唉,本来还说能看到北国的风光呢,风光没看到,却见到了凶险,吓个半死,还死了这么多人。真是的。”
太后就宽慰徽宗:“上皇啊,沉住气,也许还没到风景漂亮的地方哩。”
“北方一到这季节,荒山秃岭,能有什么好风景,哼!”
可也巧,当徽宗听到李光前在下边喊:“上皇,过蓟州啦。”
徽宗就从太后怀里坐起身来,打开窗帘往外看。这一看,嗬!只见前方山势起伏跌宕,群山连绵层峦叠嶂,“哦,哦哦--!太后你看,快看呐!那么高的山,那么多的山,层层叠叠滚滚荡荡的,好看好看!”
徽宗被那迷人的群山美景吸引着,不知不觉就把头从那小窗口伸了出去,凝神远望着,惊呼着,终于看到了具有独特魅力的北国风光。为此他兴奋不已,激动万分。太后在他的召唤下,也凑到窗口跟前,但太后却不是陪他一道欣赏风光美景,而是从后面悄悄地揪住他的衣服,防止马车颠簸时摔倒。
徽宗忘情而专注地望着,嘴里还不时地念叨着。他从小生长在开封那个平原城市里,没见过大山,为此他花费巨资修建了艮岳,可那人工山,怎么能跟这里的山相比?后来,他为避难往南方去的时候,一路虽也看到过山,只是当时只顾着跑路,也没细细看过。返回的时候,一路坐船,更没看到过山。再说,江南一带,也真的没有高山大山,跟这里的山比起来,充其量不过是小山丘或者小山包。 他情不自禁地探出头去问:“光前呐,前方这些山都有名字吗?”
李光前回答说:“这座大山叫盘山呀,那一个个山头,都是盘山里的小山,没有名的。这山漂亮吗?”
“漂亮!真漂亮!给那军官说一下,能不能停下车,咱下去看看?要是不行,就把这车篷的门打开,让我从门口看看?这小窗口太小,看不到多少啊”。徽宗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李光前,央求道。
那军官其实就在徽宗的马车后面,不等李光前转身,就紧走几步,来到徽宗小窗跟前,阴沉着脸,问道:“要下车?”
也许是太后曾经给过他一两银子的缘故吧,这一次没有开口就训人,语气也略微和缓一些。徽宗忙笑着回道:“哦,将军”为了讨好这个军官,徽宗和太后都是称他为将军,其实他只是个下级军官,离将军职位差得远着呢,“将军,能不能稍停一下,我下去看一眼,就看一眼。”
那军官嗓门提高了一些,又问:“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除了石头就是山头,你一停,后边就得全停下来,耽误了行程,跟昨儿似的,又要晚上赶路,再出了事,你负责?毛病。”
自从被金军囚禁,特别是从开封到燕京这一路走来,徽宗已经逐渐适应了这种遭人冷眼被人训斥的状态。听到那军官的训斥,倒也不恼,依旧笑咪咪地请求:“要不我把门帘撩起来,就在车上看看行不行?这样不影响行程。”
太后也在后面用她那独特的温润甜美的声音说:“将军,照顾一下吧,忘不了您的。”
军官这才用一种比平时平和一些的语调说:“吃饱了撑的,还看什么风景。你们这些人呐,让天下人养活着,滋润惯了,才有这么多毛病。饿你们三天,就光想着吃饭,不再想什么风景了。看在你这头号囚犯的面上,照顾你一下。”接着又对李光前说:“你,帮你们主人把门帘打开吧。不过,可不能老敞着。看一会儿就关上。不要得寸进尺哦。”
徽宗连连点头,满脸谄媚之色,笑着说道:“哦是,是,一定一定,一会儿就关上。”
李光前和一个太监爬上车,把门帘卷起来,两人用手托着,徽宗便兴冲冲地站在门口,一手紧紧紧抓着李光前的肩膀;太后则靠近徽宗略后一点,一手抓着徽宗的衣襟,一手抓着太监的胳膊,两人便开启了欣赏北国大好风光的模式。徽宗贪婪地看着、望着、遐想着,嘴里还不时地念叨着,直到那军官喊叫着让李光前关门帘,才意犹未尽地摇着头,退回到车厢后靠板上坐下,又跟太后大谈起自己的感受来。
徽宗说:“没看够,没看够,这里的山,千奇百怪万千形态,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能造出这么奇特的山,奇特的石头。”
晚饭的时候,徽宗吃的格外香,并且吃的格外快。太后觉得奇怪,从来没见徽宗吃饭这么快过。她还才吃了不到一半呢,徽宗就放下饭碗里的窝头和粥,还有腌白菜就吃光了。她本能地举起自己才吃了一半的窝头,问徽宗:“这还有哇,把这块吃了吧。啊?”
徽宗却摆摆手说:“饱了,朕有事。”
徽宗对家人说话的时候,至今还是自称“朕”,但对外人就已经习惯称“我”了。说着话,徽宗就让李光前扶着下了马车,走到前面金兵和军官吃饭的地方,点头哈腰地说:“将军好,军爷好。”
那军官和士兵吃的明显比徽宗的饭菜好的多。虽然也是每人一份,每人也是三个碗,可碗里盛的却不一样,分别盛的饭、菜和粥,徽宗看到一个金兵的菜碗里是炖菜,像是土豆和白菜,另一个碗里有一个没吃完的荞麦饼,而军官的碗里竟然有肉!徽宗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军官的饭碗,嘴角忍不住就流出了口水,赶忙用舌头卷了回去。那军官一看徽宗和李光前站在旁边,就扭转头问道:“嘛事?”
李光前也不知道徽宗拉他过来干啥,就直看徽宗。徽宗笑了笑,说:“将军呐,先要感谢你的关照哦,我想,明天早上,太阳刚出的时候,能不能再让我打开门帘看看外面的风光啊?朝霞映照着的连绵群山,一定格外壮观分外漂亮,让我好好看看,我想到了中京有空的时候,画几幅画,若将军有兴趣,我画好了,由你先挑。”
这些底层军官和士兵,哪有什么艺术涵养?他们懂什么艺术?所以那军官就说:“画画?你可真有闲心。到了这份上,还有心思画画。怪不得人家都说你会玩呢。先别看了,明儿进山了,路不好走。后天吧,后天就到长城了,过黄崖关的时候,让你好好看看,过过眼瘾。过了黄崖关,就出关了,让你们留下点念想。”
徽宗顿觉有些失落,但他知道,跟这些人多说无益,说的多了,反倒挨难看。就苦笑一下, 说:“好吧,遵命。不过,明天我不下车,还是打开门帘望望行不行?”
那军官正吃饭呢,明显已经不耐烦了,就一边嚼一边含混不清地说:“好吧好吧。出太阳的时候,让你看半个时辰,可以了吧?回去吧。”
徽宗连忙作揖,直说:“谢将军谢将军!”
说罢,二人转身往回走,可刚走了十多步,徽宗又停下,掏出一两银子,递给李光前,说:“今天心情好,晚上恐怕会兴奋难以入眠,去,跟他说说,晚上叫过一个来。”
李光前心知肚明,接过银子就折返回去,站在军官身后等着。那军官吃完了饭,把饭碗推给一个士兵,自己站起身来,一看李光前又回来了,就问:“还有嘛事?”
李光前凑近了军官,把银子悄悄塞进军官的手里,轻声问:“晚上能不能从第四辆车上叫过一个女犯来?”
这是从燕京出发后,徽宗第一次要太妃欢娱,所以这个军官不明白李光前的意思,可手里已经攥着银子,就耐着性子问:“叫女犯?啥意思?”
李光前忙解释说:“哦,将军,是这样,第三辆到第七辆车上坐的都是他的妃子,这个你明白的,他想今儿晚上叫过一个来陪他睡,要不他睡不着的。”
那军官一听就笑了。这是李光前第一次见这军官笑,只不过,这笑里带着点淫邪的味道。那军官笑着问:“他的太后不是在车上?又没人不让他干那事,还要再叫别人?他太后怎么办?”
李光前只好再作解释:“将军,你知道,皇上嘛,不都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什么的?你只管批准了,我去叫。至于太后嘛,咱就都不要管了,自有他们自己安排。”
“我在你们京师开封的时候,就听说,这老家伙特能干,原来光养的小女子就六七千个,有名号的妃子三百多,还出去嫖妓。现在都成囚徒了,还要继续享乐呀。怪人怪事怪毛病。行吧。反正他自己的人。不过,今晚他得让给我一个,要不,他别想。”
李光前明显有为难之色,可又不敢回驳,只说:“啊,只要您批准,您要的那个,我去向他禀报过,再来告诉您。”
李光前回到徽宗身边,先说那军官同意了他的要求,接着又把那军官的话转述给他。徽宗皱起眉头,瘪着嘴,半天不吭气。李光前知道他为难,也不催他,只是说:“上皇,那军官可说了,你若不同意,他就不让叫呢。”
徽宗轻轻顿了一下脚,说:“唉,行吧,反正她们闲着也是闲着,那就把名分最低的给他一个。不过,可要给他说好,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哦。”
李光前应道:“明白。还是上皇大度,好说话。”
就这样,这一夜,徽宗和那军官一人一个太妃陪着欢娱。只是从这一晚之后,只要徽宗要妃子陪睡,那军官就也一定要一个,这几乎成了惯例。但徽宗觉得,只要给那军官一个太妃陪睡,就不用再给他送银子,这事倒也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