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良玉舔了舔嘴唇,“那花……”
“你去一趟,说那花送到庄子上去换土了,这会儿不在府上!”老夫人沉声说道。
大夫人愕然看着老夫人。
换个土而已,廖家岂是没有花园子么?连一盆土都挖不出来?还要去庄子上换?这话说出去,八皇子能信么?
“这理由行么……”大夫人犹疑不定。
“他信便信,硬要看就带他去庄子上!”老夫人咬牙切齿。
“我娘说,不同的植物需要不同的土质,越是稀有的植物,对土质的要求越高。稍有偏差,植物就不能长的很好。”秦良玉说道。
大夫人这才点了点头,“好,儿媳就这么跟八皇子说!”
她匆匆而去,边走边向丫鬟打听,那盘嘉兰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不能搬去还给八皇子?
老夫人在议事厅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这说法能拖的了一时,那盆花已经成那个模样,你娘还能把它养好么?”
秦良玉垂着头,她一直看着铃铛没做声。
“那花死了,早晚是要向八皇子交代的!这就是一个坑!廖家还巴巴的跳进去!现在好了,刚借着皇后娘娘赏的九子兰扬眉吐气,就得用班图族的贡品把自己埋了!”老夫人年纪大了,多少也有些唠叨。
屋里没有人接腔,她自己说了一阵子,也许是觉得没意思,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唠叨,意识到负责养花的秦良玉的丫鬟,还人事不省。她不由闭上了嘴。
大夫人在花厅里一头汗的应付八皇子,江简来却迟迟没有被请来。
秦良玉看着气息越来越弱的铃铛,她焦急的实在忍耐不住,“求老夫人叫人把铃铛抬回我的房中。”
“不是去请了国师了?国师来了以后,自然是到这外院的议事厅更方便,去你的房中,多有不便呀!”老夫人叹道。
秦良玉皱眉琢磨,议事厅地方大,宽阔敞亮。
就连这个小榻,遮挡小榻的屏风,都是临时摆上的。
若是她叫人都出去,把议事厅留给她和铃铛,显然不切实际。
“我能给铃铛唱歌么?”秦良玉只好放弃为铃铛跳舞的想法,退而求其次。
相比较唱歌,她更擅长跳舞来控制自己的精神力。
“唱歌?”老夫人十分诧异。
“就像战场上,将士们会唱歌来鼓舞士气一样,我希望能唱歌人铃铛有斗志坚持下去。”秦良玉凝眸说道。
“她已经昏迷不醒了,这样是听不到你唱歌的。”老夫人叹了口气,“我看出来了,你们主仆情深,国师快来了!”
可是谁也不知道国师什么时候才能来,或许他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
或是他这会儿根本不在府上?
他们所有人都能等,只怕铃铛等不起呀!
秦良玉把自己为客的礼仪都尽到了,她不顾廖老夫人的反对,跪坐在铃铛的榻边,低声吟唱起来。
一开始她唱的是舒缓的歌,节奏和曲调都十分的缠绵柔和。
感觉到铃铛的呼吸似乎渐渐有了些力气,她又换了节奏感更强,更有力的歌。
老夫人原本要走,听闻她的歌声,不知怎的,老夫人忽而又不想走了。
她一直在议事厅里陪着。
从练武场回来的廖兰芝和廖梦行听闻这边的歌声,也加快脚步往议事厅走来。
江简来终于被请来的时候,只见议事厅内外聚了好些人。
不论主仆,一个个听得全神贯注,沉浸其中。
他脚步略顿,继而阔步迈进议事厅。
“姑娘,庄主来了。”木槿在秦良玉耳边提醒道。
秦良玉回头看到江简来,立时起身。
若不是这里有太多太多的人,她大概会直接扑进他怀里,说一句,“你来了,太好了!”
可如今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只是看了他一眼,立在原地焦急道,“铃铛受伤了,大夫说她伤得重,没有办法了。”
江简来还未有反应。
他身后的竹青却一跃而上,“铃铛!”
铃铛这会儿呼吸已经稳定,只是脸上仍旧没有血色。
“何人竟将她伤成这样?!”竹青脸色铁青,额上手背上的青筋一时间全都绷了出来。
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要吃人一般。
“让其他人先出去。”江简来缓声说。
廖老夫人虽年纪大,还是对他福了福身,“见过国师,都退下。”
其余人鱼贯而出,廖老夫人站在原地没动。
江简来也立着没动。
廖老夫人轻咳一声,“玉儿,我们就在外头,有什么事,只管唤一声。”
江简来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
廖老夫人这才迈步出门。
“庄主,铃铛被人伤了心脉!”竹青收回落在铃铛腕上的手,他脸上有些惊讶狐疑之色,“可是她的气息非但没有乱,反而十分平稳,性命已经无忧了。鹿邑的大夫都是庸医吗?这样也说没救?”
江简来查看了铃铛的情况,目光落在秦良玉身上。
秦良玉眼中有疲惫之色,眼圈也有些红。
“你懂得耗费自己的精神力去医治人了?”
秦良玉微微一愣,“什么?耗费什么?”
“原来是无意识的。”江简来摸了摸她的头,“你救了铃铛。”
“我?真的?”秦良玉一时间激动莫名。
“喂她喝些灵泉水。”江简来对竹青说道。
竹青连忙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只碧玉瓶。他把铃铛扶进他的怀里,拔出那碧玉瓶的木塞子,顺着她的嘴角,往里一点点倒着瓶中水。
那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不过是格外的清亮罢了。
可渐渐的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香弥漫在议事厅里。
像是一股野外的清爽甘甜之气。
“幸而二当家赶来的及时!”竹青收起那瓶子。
秦良玉却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手中的玉瓶,“这就是传说中的灵泉水?前朝皇帝就是为了争夺这个死的?”
“是他太贪心,他要的可不是一瓶两瓶!”竹青轻哼了一声,“他是想在五灵山上修建行宫,独自霸占这灵泉水,说要借着这灵泉水获长生不老。嘁,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灵物。”
江简来接过竹青手中的玉瓶,“倒一杯水来。”
竹青奉上水,江简来滴了两三滴泉水进去,递给秦良玉。
“干嘛?让我喝?”秦良玉接过水,狐疑的看着江简来。
“试试。”江简来微微一笑。
他不常笑,但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如春树开花,如春光大盛。
“你应该多笑一笑。”秦良玉低声说完,仰头把那滴了泉水的清水给咕咚咕咚喝了。
立时她的头脑一阵轻松,恍如一阵清风刮过一般。
就连门外廖家人低低的议论声,她都能听的清清楚楚了。
“会不会是八皇子?他来的时间也是太巧了,这边花刚……他就来要看,是故意的吧?”
“八皇子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他不是想拉拢廖家?这么做是要和廖家结仇吗?必然不能是他呀!”
“那是谁?那天参加花会的人那么多,好些人都知道八皇子送了嘉兰给咱们家养……”
……
男人女人们聚在一起,低低的议论分析着。
忽然有人轻咳一声,“你们就没想过另一个问题?咱们廖家的护院,难道都是吃素的么?廖家的男男女女会功夫的不在少数。鹿邑有几个武将之家能比得上廖家?这是鹿邑谁都清楚的事儿!可这样也有人敢偷偷摸摸的混进廖家!并且还真的给他混进来了!”
说话的是廖梦行,秦良玉认得她的声音。
她说话声音不大,可是门外院子里却一时间彻底安静了下来。
那些分析究竟是谁的男男女女们都不说话了。
秦良玉瞪眼看着江简来,外头的声音,她听得太清楚,以至于她自己也不敢大声说话了,好似旁人也能清楚的听到她说话似得,“我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江简来看了她一眼,“耳力敏锐了?”
秦良玉重重的点头,不是一般的敏锐,再夸张一点她就是顺风耳了。
“只是暂时的,灵泉水汲取天地精华,不受凡俗污染,能洗去人身上污垢,激发人的潜力。”江简来向她解释,“不过人还是活在这俗世上的,被激发的潜力,也会慢慢再次磨去,所以是暂时的敏锐。”
秦良玉无不遗憾的点了点头,低头一看,榻上躺着的铃铛,唇上似乎恢复了血色。
竹青一直蹲在她身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铃铛的眼皮动了动,似乎想要醒过来了。
秦良玉要唤她的名字,竹青却猛地抬手,对她做了禁声的手势。
他紧紧的盯着铃铛,在等她自己醒过来。
秦良玉侧耳去听外头的声音。
“等里头那个小姑娘醒了,一问便知!我廖家行得正坐得端,从不结党。只忠于圣上!任何魑魅魍魉的手段,都不能中伤廖家!”说这话的是个中气十足的男人。
秦良玉没听出了他是谁,却见江简来勾着嘴角笑了笑。
“你也能听见?”秦良玉瞪眼看他,刚刚也没见他喝那灵泉水呀?
江简来默默的看着秦良玉没说话。
秦良玉忽然觉出自己的问题问的傻,他是何等功力?他在五灵山修行多少年了?
连前朝皇帝都败在他手下,而且是惨败,她竟然会以为,她被激发的潜力,是他不曾有的?
“廖家人忘了一个道理,”江简来缓缓说道,“不站队的人,会被所有人排挤,没有任何阵营会帮他,所有的阵营都是他的敌人。”
秦良玉哦了一声。终于皇帝难道不是一个阵营吗?
“那你呢?你会选择谁的阵营?”秦良玉问道。
江简来看她一眼,“有一种人除外。”
秦良玉忽闪着求知的大眼睛。
“可以凭实力碾压所有阵营的人,不需要站队。”江简来笑了笑。
“妈呀!你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我很吓人知不知道?!”铃铛突然一声轻咳,抬手一拳头砸在竹青的脑门儿上。
竹青非但没生气,还笑眯眯的,“能把你瞪醒就成!”
“趁早回去吧。”江简来对她的语气可谈不上温柔。
倒是像数九寒天一般,不然竹青怎么会忽然打了个寒颤呢,“庄主,铃铛才刚醒,您就是要数落她,也等她好些了……”
“你们两个一起回去倒是正好。”江简来淡淡的看了竹青一眼。
竹青立即闭上嘴不再说话。
“我着了小人的道了,不知吃了什么,浑身无力,腹泻不止……回来就看见一个黑影进去姑娘房里。吓了我一跳啊!我去抓那人之时,他把花盆放在地上踢倒,土还迷了我的眼……我追着他到了外院,本来就浑身无力,谁知他还有帮手……”铃铛抿抿嘴,不由为自己辩解道。
“他当真是故意毁了那花儿的?”秦良玉问。
铃铛点了点头。
江简来却丝毫不留情面,“第一,你技不如人落了下风,第二,你自负才高,不唤廖家人相助,第三,你知道是何人所为了么?”
铃铛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江简来哼笑,“被人算计打伤。却连对手是谁都没看见,你……”
“庄主!”竹青连忙打断江简来的话。
铃铛毕竟是女孩子,这会儿委屈的都快哭了。
江简来看了她一眼,终于没再说下去。
“那盆花呢?”江简来转过脸来看着秦良玉。
“在我的房间里。”
秦良玉走在前头引路,江简来落后一步,走在她右手边。
竹青原是想让铃铛就在这议事厅里躺着不动的,毕竟她才刚刚醒过来。
可铃铛却一骨碌坐了起来,“我不去看着怎么行呢?这事儿我也有份儿啊!”
竹青只好和她并肩走在后头。
廖家人看到江简来从屋里出来,立时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是热切的想问。
可是看着他一张俊脸上,毫无表情,甚至不曾看向他们,廖家人有些开不了口。
秦良玉和江简来走出几步远,就看见适才旁的大夫说不久于人世的小丫鬟也出来了。且还是自己走出来的,没叫人扶,脸上也不是那般苍白无色。
廖家人彻底惊住了。
“这……这是……”
这是刚才那个大夫误诊了吧?不然就算医术了得,也不可能让人这么快就好起来啊?
廖老夫人和大夫人却是绷着嘴一言不发,眼神幽深幽深的。旁人不知道适才那小丫鬟伤成什么模样,她们却是清楚得很。
转眼人就能好起来,起码能下地自己走路……这国师会的定不是医术,是仙术吧?
“就是这盆花?”江简来看着地上的土和奄奄一息的嘉兰。
秦良玉叹了口气,“被蹂躏成这样,若是好活的花儿,或许还有救,这盆嘉兰……”
江简来蹲身在那花盆旁,将花带着土重新放回到盆子里。
“拿只扫帚来。”他对秦良玉说道。
秦良玉见他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竟蹲在地上收拾花土,立时一惊,“不用不用,待会儿我来收拾就行。”
江简来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起身。
铃铛和竹青后一步进门。
“竹青,拿扫帚来。”江简来吩咐一声。
竹青比秦良玉听话的多,他立时问门外的小丫鬟去要。
廖家的小丫鬟十分殷勤,笑意盈盈的送上一把小扫帚。
江简来把地上的花土都收拾干净。
只是那原本翠绿的嘉兰,此时看起来蔫头蔫脑,死气沉沉。
江简来把白瓷瓶中的灵泉水滴入茶壶里,又把那一茶壶的茶水都浇在嘉兰的盆子里。
做完这些,他才拍了拍手。
“然后呢?我们需要做什么?”秦良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江简来微微一笑,“等。”
“等什么?”
“等嘉兰重新长起来。”江简来说的理所当然。
“重新长起来?那得多久啊?我是不是应该给它唱歌?或者跳舞?”秦良玉微微蹙眉。
“你什么都不必做。”江简来回答十分轻缓,“好好休息就行。连你的房间都能混进来,看来廖家的守卫不行。”
秦良玉微微一愣,“你打算如何?”
“我会叫冯捷另外派人来暗中保护你。”江简来语气淡淡的,可却十分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秦良玉舔了舔嘴唇,在铃铛的示意之下,她没说话。
“还有,”江简来忽然眸色浓郁,如滴了墨一般,定定看着秦良玉,“这两日夏大夫是不是来过廖府上?”
秦良玉像是心虚了一般,立时脸面有些发烫,“呃……他,是……”
江简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秦良玉偷偷去撇铃铛。铃铛赶忙摇头,表示她可没有告密。
“先是我来了,然后又是夏大夫来。不论是我,还是夏家人,都是刚到鹿邑,却又备受瞩目的人。廖家本就树大,这下更是招风了。”江简来说的很平静,“既然已经成为众矢之的,索性就更张扬一点。明日叫廖家人放出风声,说八皇子的花养的极好,长势喜人。”
秦良玉看着那蔫头耷脑的花,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就这样,还叫长得极好?
“若是有人上门要看呢?”秦良玉瞪眼。
“那就让他们看。”江简来看着她,好似她问了一个极蠢的问题。
“就这样子让他们看?”
“放出风声,必会引来破坏那花的人。他既然敢暗算你,怎么能让他一直躲在暗处呢?露出真面目来。才好继续玩儿嘛。”江简来微微一笑,他玉面之上华彩大放。
秦良玉看的有一瞬间的失神,甚至忘了去质疑他。
不知怎的她就应下了,还说自己会去和廖家人商议。
江简来提步向她靠近,秦良玉呆呆的站着,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脸。
竹青和铃铛何时避出去了,她一点儿也不知道。
她直觉那一股松木香气扑面而来,简直好闻极了。
他的手指轻轻勾住她的下巴,他的俊脸一点点放大。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隆隆如捶鼓一般。
“你信我么?”他轻缓问道,声音如有魔力。
秦良玉怔怔点头,“我自然是信你的,你怎会不知道。”
江简来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耀眼,“好。”
他倏而低头,含住她的唇。
江简来本想浅尝辄止的。毕竟他听闻到廖家人商议之后,又往这边的院子而来。
不多时,她的房间外就会站满人。
而他对她这般亲密的举止,会叫廖家人看轻了她。
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这么一含上她的唇,就像食髓知味的饕餮,恨不得一口把她吞入腹中,完全据为己有。
她身上淡淡的薄荷香,她光洁无暇的脸颊,她长长的睫羽,她微微凌乱的呼吸……都像是一只小手,骚动着他的心,让他不由伸手抱紧她,吻得更深更缠绵……
眼见她脸上越来越红。待会儿若是这幅样子见了廖家人,必会让廖家人看出端倪,江简来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
“我会让竹青先留下。”他抚着她额上的碎发说道。
秦良玉嗯了一声,等他提步离开,她还未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廖家人见到江简来从回廊间离开,女眷们站着没动,男人们却是大步上前。
上次国师来,廖家没能结交,回头出去被其他亲朋询问起来,才发觉自己是错过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这次可不能再错过了!
“玉儿,玉儿!这小姑娘没事了么?”女眷们倒是把秦良玉和铃铛给团团围住。
铃铛嘻嘻一笑,小脸儿还有些泛白,可精神头儿却很足,“各位瞧瞧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
“不是说国师冷傲脾气古怪么?连圣上的面子都不卖?可……”廖家的女眷目光狐疑的在铃铛和秦良玉脸上打转。
“咳咳……”被挤在人群外头的竹青重重的咳了两声。
廖家女眷这才看见他并未虽国师一起离开。
这可是国师身边之人呐!
廖家女眷不敢唐突。纷纷退到老夫人身后。不过她们也不是别家容易害羞的女子,她们一个比一个大胆好奇的打量着竹青。
竹青倒被这么多女子盯得不好意思了,他抬手放在唇边咳了咳,“这位是老夫人吧?”
廖老夫人微微点头,眯眼看着竹青。
竹青拱了拱手,低声道,“国师交代了一些事情,不知可否坐下来详谈?”
“失礼失礼!”老夫人把竹青请进了春晖堂正房。
无关的小辈儿们都被赶了回去,留下的都是廖家持重稳当的人。
竹青看了秦良玉一眼,等着她说庄主的计划。
秦良玉却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一言不发。
铃铛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姑娘不是说,你会和廖家人商量的么?姑娘倒是说话呀?”
“嗯?”秦良玉一脸不解。
竹青无奈开口,“国师的意思是,廖家若是想找出暗中陷害之人。就要主动宣扬那盆嘉兰养的极好。”
廖老夫人闻言一惊,“若是八皇子和圣上闻起来该如何是好?”
八皇子那里不好交差不说,圣上若真问起来,那廖家可是欺君之罪了呀。
竹青微微一笑,“廖家若是信得过国师呢,就照着做。若信不过,就罢了。”
秦良玉这会儿才想起来,他是问她了一句,信不信得过他。
可先前他的那些交代,她全都没听进心里,只顾看他的脸来着……真是色令智昏啊!
见廖老夫人的目光向自己看过来,秦良玉连连点头,“老夫人放心,不会让廖家获罪的。那盆嘉兰会好的。”
廖老夫人沉默片刻,应了竹青的话。
这些高门大户,想把自己家里的事儿宣扬出去,有的是办法,叫那嘴碎的婆子一知道。
出门买个菜的功夫,就能传扬到旁的大户家里头。
越是看着不起眼的杂使跑腿儿,他的消息说不得越是灵通。
见廖老夫人答应下来,竹青便与他们商量了接下来的事儿。
“我受国师之命,会守在这里,倘若那人夜里露面,不能叫他给跑了。”竹青说道。
“我廖家有家丁守卫……”廖老夫人的话没说完。
竹青便目光沉沉的看了铃铛一眼。
铃铛立即十分配合的按着胸口,痛苦的咳咳两声。
廖老夫人说不出话来了。廖家有家丁守卫,结果不但让人把廖家内宅的花给毁了,甚至把人都打成重伤了。廖家人却连知道都不知道呢……更别提抓人了。
把旁人家的眼线放在自家府上,廖老夫人虽然接受了,但心里还是不自在的。
更何况那盆花就在春晖堂的院子里,竹青就守在这里。
廖老夫人一夜难眠。
铃铛倒是睡得好,一点也不像是受过重伤的人,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秦良玉竟也睡得安然,没有一丝不自在。
第二日,她起的比平日略晚了一些,刚醒就听见木槿打水过来的声音。
秦良玉正要唤木槿把水放下,等她穿好自己去外间洗漱,就听见咣当一声。
水盆落在地上,哗啦,水盆里的水也尽都洒了出来。
铃铛本在盘腿调息。听着这声音,立时惊得睁开眼睛。
“木槿,你平日里最稳当了,今儿个是……”铃铛调侃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木槿目瞪口呆,抬手指着花架子,像是见鬼了一般的表情。
铃铛顺着她的手指,往花架子上看了一眼,呵呵一笑,“对,就是那盆嘉兰。”
秦良玉这会儿也穿好了衣服,快步来到外间。
她看向那花架子的第一眼,整个人都愣住了,“这绝不是昨日那盆嘉兰!”
郁郁葱葱,一盆茂密苍翠之色。嘉兰碧玉般的叶子,折射着外头的阳光,透出绿得耀眼的光芒。
生机勃勃的恍如春日疯长的植株,哪里是昨日那盆死气沉沉的花。
“谁还能换一盆来给你不成?”铃铛轻笑。
难怪江简来敢让廖家宣扬这花长得好,不怕廖家犯了欺君之罪。
这哪里是欺君?这样子还不算好,那真不知什么样子才算好了。
“原来他几滴灵泉水就能做到的事儿,我却需要唱歌跳舞,费劲精神折腾好久。”秦良玉扯了扯嘴角,她脸上浓浓的失落遮掩不住。
能让廖家的九子兰长势喜人,萌苞开花的时候,她有多激动喜悦,此时就有多么灰心失望。
她以为自己离能够为他破劫已经很近了,再努一把力就能做到了。
可如今才知道,他有如此神奇的灵泉水,尚且不能助他破劫,自己那一点点功力,在他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那不一样的!”铃铛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心,“你没发现么?这嘉兰只是一味疯长而已。而姑娘唱歌跳舞是影响了九子兰的生命和表现力,九子兰没有一味疯长,它长得很精致,而且萌了花苞。花是一株植物的精髓,是她生命的延续。”
秦良玉默默看了铃铛一眼,“你不是在安慰我?”
铃铛重重点头,“不信你看,浇上再多的灵泉水,也不能让这株嘉兰的生命有所改变,它只是一味疯长而已,不能有生命的升华----用通俗的话来说,就好比光长个头不长心智。”
秦良玉似懂非懂的眨了眨眼睛。
也就是说,灵泉水虽神奇,却是有局限的,而人的精神意念,则不受那样的局限。在一定的境界里,可以达到随心所欲……
她似乎懂了。
“请廖老夫人来看看这花吧?”铃铛小声说道。
梅娘子这会儿恰过来看铃铛好些了没有。
她看到那盆嘉兰,当即愣在那里良久。
秦良玉正欲上前唤她,梅娘子却眯了眯眼睛,“把这盆花给廖老夫人搬过去。”
秦良玉一愣,“搬过去?”
梅娘子笑了笑,“不是要宣扬么?搬过去这一路虽不长,却也能让院子里的丫鬟仆妇瞧见,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她们瞧见了。宣扬的自然更卖力。”
廖夫人许是见多识广,当她看见那一盆昨日还要死不活,今日却疯长的嘉兰时,竟然没有震惊太久,就回过神来,还笑眯眯的看了秦良玉一眼。
倒是在老夫人房里的廖梦行震惊的不行,悄悄的问老夫人,“您看这盆花,还是昨日的那盆么?会不会是留了花盆,换了花?”
“你瞧见那铃铛姑娘没有?”廖老夫人问自己的孙女。
廖梦行同铃铛比划过,自打比划以后,就对铃铛佩服的不行,当即连连点头,表情热切。“自然看见了,昨日听说她受伤,把我吓得不行,过来一看,其实也没说的那么严重。”
廖老夫人轻哼一声,“昨日我是亲眼见的,眼看就要不行了。”
廖梦行吓了一跳,“啊?当真?”
她又向铃铛看了一眼。
“是国师来了以后,她才脱了险的。”廖老夫人端着高深莫测的表情,“一个垂死之人都能救活的人,救一盆花算什么?”
廖梦行不由大点其头,祖母说的真是有道理,难怪老人家如此淡定呢。
“传言已经让人散布出去了,那有心毁花之人定会叫人留意廖府上的消息。得知了这花非但没毁,反而长得好。他必会上门探探虚实的。”廖老夫人眯了眯眼睛,“不能只让国师出力呀,这毕竟是廖府的事儿,我已和大老爷商量过了,廖家的男丁,两两成组,轮流守夜!”
不愧是带兵打仗的老夫人,安排起这种事,真是驾轻就熟。
廖家的男丁都起来守夜了,廖家的家丁守卫哪里还敢懈怠?
“就怕那人不敢上门,做了缩头乌龟。”廖梦行轻哼一声。
接下来的两三个晚上,廖家都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动静。
秦良玉觉得。可能真是让梦行给说中了,那人不敢再上门了。
没曾想,她刚练完吐纳调息,合眼躺下,人还没睡踏实呢,就听到外头有动静传来。
她忽的便坐了起来。
“姑娘坐着别动,我出去看看。”铃铛叮嘱一声,吱呀开门出去。
秦良玉侧耳听着外头动静。
她耳力比以往好了许多,乱吵吵的听到许多动静。
约莫真是抓到那人了!
秦良玉心头一阵激动,还真叫江简来说对了,那人不死心,又上门了!这下可以知道,究竟是谁想陷害廖家了!
秦良玉听得外头的声音渐渐平复下来,她起身到外头拉开门。
铃铛站在院中朝她招手。“姑娘来看看!看看认不认识这人?”
“她怎么可能认识。”她身边的竹青嘀咕了一句。
秦良玉快步上前,地上绑着一个黑衣人,被廖家的家丁按跪在地。
他脸上蒙着的黑纱被挑开,狼狈的挂在脸侧。
秦良玉眯眼看那黑衣人。
竹青接过一旁丫鬟手里的灯笼,往前挪了几分。
秦良玉看清他的五官,摇了摇头,“不认得。”
廖家今晚守夜的是大公子和二公子。
大公子一脚踹在他身上,“说,何人指使你夜闯廖家?”
那人抵着头,抿着嘴,一言不发。
“不说是吧?廖家为圣上征战多年,什么样的细作没见过?自是有一套让细作开口的法子!不怕你嘴硬,就怕你坚持不到最后就招了,那倒是没趣儿!”大公子啐了他一口,“去,抬刑具来!”
“大哥,这里是祖母和娇客的院子,在这儿用刑,不合适吧?直接把他拉到校场去!”二公子上前说道。
大公子闻言看了秦良玉一眼。
虽然她脸上好奇多过惧色,但毕竟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大公子点点头,“拉去校场!虎头凳,辣椒水那些个都准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