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自是应了,又将李惜珠送至宫门口,这才回宫复命。
只见本该睡着的许贵妃正在距火炉较近的软榻上倚着,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毛毯,只堪堪遮到腹部往上一些,怀里还揽着个汤婆子,惬意的很。
“娘娘,太子妃已经离开了。”
“这就坐不住了?也罢,年轻人哪里能耐得住性子,你说她刚才在两个孩子跟前待了一阵?”
许贵妃不置可否的笑笑,将怀里的汤婆子又动了动,这天是越发的凉了,屋子里燃着炭火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是,不过也只是和小皇孙说了些话,倒是不曾到小郡主跟前去。”碧云知道许贵妃怕冷,方才就叮嘱了灵芝再燃两盆炭火来,眼下正说着话,门口就听见了灵芝的声音。
“小心着些,莫要烫着了。”
碧云还以为是怎么了,跟许贵妃说了一声便出去看,也是担心伤着了人。
出去才知道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到门口时抬着架子的小太监被拌了一下,灵芝一时急了才会惊呼出事。
无事自是好的,碧云嗔了灵芝一眼,“你这丫头,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
灵芝连声讨饶,“好姐姐,我这也是怕伤着了人,这时候受了烫伤可有的是苦头吃,三五天也是轻易好不了的。”
“罢了罢了,先将炭盆子放进去,日后做事仔细些。”这话是说与抬着炭盆子的小太监了。
到底是当差不久,听了碧云的话,两个小太监都唯唯诺诺地应声。
进了内里,许贵妃正拢了拢身上盖着的毛毯,见他们进来,抬头问了一声,“怎么了?”
“无事,不过是灵芝那丫头太过大惊小怪罢了,奴婢已经说过她了。”
碧云上前将一处毛毯的边角整理好,将门口的事情三两句说了给许贵妃听。
屋子里多了炭火,比方才暖和了许多,许贵妃倒真有了困意,正昏昏欲睡时皇帝却来了。
明黄色衣裳的人进来,一进门便有些惊讶,道:“爱妃屋子里怎么这样暖和,当心出门时着了凉。”
“皇上难不成是忘了?臣妾畏寒,每到冬日便是如此,这两日虽有了日头,可到底还是冷的很,这屋子里的炭火也就比别的妃嫔宫里多用了些。”
皇帝这才想起来,莫名笑出声,“苏公公,你着人去内务府知会一声,让他们多送些炭来,爱妃这宫里炭火燃的足,到了后头怕是要不够了。”
苏公公何等人,早成了精一样,闻言道:“皇上,您今日看的折子多了,许是有些记不清,刚入冬时您就已经让老奴去了内务府了。”
这话到底有没有说过,旁人不清楚也就罢了,皇帝怎么可能会没有印象?只是苏公公这样说了自然也是好的,皇帝也就顺势应了。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皇帝瞧着许贵妃实在是困得厉害,不忍心看她强撑着陪自己,柔声道:“爱妃屋子里的炭火燃的这样足,也难怪要犯困,朕可是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稍后还有几位大臣要见,若是再待下去,恐怕也要犯困了。”
许贵妃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却还是不忘拽着皇帝的衣袖,听他这样说,似乎有些为难,半响之后有些不情愿地说:“那往后皇上若是再要来的话,就先让人知会一声,臣妾提前将屋子里的炭盆子移出去些。”
“也不必如此,然后朕忙完了再过来就是,若是困了便陪爱妃一同歇着。”皇帝此时眼中的神情,是后宫中几乎每位妃嫔都想见到的。
再说林县,李昭烟一行人已经在这里停留了数日,一直跟着她们的那些人却始终没有离开的迹象,京城的消息几乎每日不落的传过来,那也没什么需得亲自出面的。
正用了午膳,李昭烟带着莜离在外面的街道上走了走,虽说每日都不免会有这么一趟,可眼下想打发时间,除了这之外,也没有旁的法子了。
在客栈外面的那条街上走了一圈,李昭烟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披风,嘀咕道:“已经裹得这么严实了,却还是觉得冷,幸好让人将这披风带来了,这小镇子上置办起东西来不方便的很。”
莜离在李昭烟身畔跟着,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了一处印记,有些失态的往路边的小摊去了几步,却又忽然想到李昭烟还在,又走回去。
“王妃,树下在路旁发现了一道印记,是阿七惯用的,许是王爷也到了这里。”
苏楚陌来了?这倒是有些稀奇,李昭烟还以为他准备待在死亡沼泽林那边等局面差不多稳定下来之后再将水搅浑,没想到他居然在这个时候就开始靠近京城。
正私底下琢磨着的李昭烟选择性的忽略了一个可能性最大的原因——苏楚是来找她的。
确实,莜离答应了李昭烟不会把她们的行踪透露出去,只是苏楚陌手底下可用的人又不是只有莜离,李昭烟的行踪自然是瞒不住的。
同样的,李昭烟一直被一伙不明势力的人跟着的事情苏楚陌也已经得知,也正因为如此,答应过李昭烟不跟着她的苏楚陌才会改变了主意,将手上筹备到一半的事情放下。
李昭烟落脚的那处客栈,“王爷,王妃就在这里住着了,您看是……”
“在这附近找个住处罢,她不喜本王跟着,如今到了这里已经有可能惹她生气了,还是避开一些好。”
行事向来随心的苏楚陌何时也开始顾忌这些有的没的了?若是放在早先,哪里管对方愿不愿意?早就自己想怎样就怎样了。
阿七心中暗暗吐槽了几句,做起事情来却是半点也不磨蹭的,早在刚才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将周围的情形观察的一清二楚,自然知道住在哪里最为方便。
说话间,李昭烟也已经到了客栈门口,哪怕心中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看见苏楚陌时李昭烟还是有一瞬间的恍然。
“烟儿,你怎么……”
“怎么?王爷何时连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也要管了,我不过是午膳过后出去散步,莫非这也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竟值得燕王爷特意一问?”
李昭烟很快反应了过来,半分好脸色也不愿意给苏楚陌,甚至说道:“王爷是要住在这处吗?若是如此的话我就先换个地方住,以免冲撞了王爷。”
这话可谓是字字珠心了,两人琴瑟和鸣时李昭烟何曾说过这样的话,现在居然连住在同一间客栈都成了不可能的事情。
苏楚陌笑的有些勉强,“你放心住着就是了,我只是途经此处,落脚的地方并不在这里。”
“那就好,我住了这些天,真要搬地方的话要带的东西还不少,倒还真有些麻烦。”李昭烟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无意在客栈门口久待,又随意敷衍几句便进了里面。
直到李昭烟已经上了楼梯,再也看不见半点身影,苏楚陌才转身离开。
晚膳将近,阿七出现在了李昭烟面前。
“王妃,王爷想邀您一同用晚膳,您若是得空,可否随属下走一趟,那地儿离这客栈倒也不远,出门右拐就到了。”
彼时李昭烟手里正拿着客栈小二送上来的今日的菜单,本来每日的吃食应当都是大同小异的,只是今日客栈老板的大舅子在山里猎到了些野味,送来的时候还没断气呢,客栈老板也就让人改了菜单,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菜单只送到了像李昭烟这样看起来就身份不凡的客人手中,毕竟那东西也不多,人人都要的话,数量上就不够了。
听了阿七的,李昭烟视线也不曾从菜单上移开,淡淡地道:“今日就不必了,客栈中新添了几样新鲜的菜色,这事情就赶个巧,过两日就没了,王爷那边……你去回了吧,照实说就是了。”
阿七嘴唇动了动,像是想再劝几句,李昭烟却像是已经猜出了他的企图,抬了抬眼,“你也不是头一回见我,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敢说,开口前先仔细思量思量。”
是了,李昭烟从来都不是会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轻易改变主意的人,跟何况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僵到了现在的地步,若是强求的话,恐怕会适得其反。
至此,阿七虽有些不甘,到底是没再说什么,施了一礼之后退了出去。
苏楚陌只看阿七的神情就知道李昭烟必然是拒绝了与自己共进晚膳,即便预料之中的事情,他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这世上果真是没有后悔药的,若是早知道无意间的一个小隐瞒,会给自己带来这样大的麻烦,苏楚陌必然会在这场风波最开始的时候,就像一切都如实相告,分明是最亲密的人,却因为这些事情而闹到了现在的地步,听起来真是像个玩笑。
可若真要深究的话,这事情也怪不得苏楚陌啊,他本就是在勾心斗角中长大的,心里防备着些,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了,若非如此的话,他坟头的荒草恐怕也已经生出一人高了,哪里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想着怎样哄李昭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