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与府中厨子做的早膳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的粥被送到牧原面前,当着府中下人的面,牧原当然不能拒绝,却还是推脱道:“上朝前已经用了些早膳,如今吃不下多少,不如你我二人分食这一碗,余下的赏了阿镜她们。”
夏侯素眉眼低垂,“也好,妾身只是想为夫君做些什么,并不强求着夫君能全部吃下的。”
当日,府中下人闲时再议论起夏侯素与牧原的关系时就有了争端。
离前边院子比较近的多多少少都听到了今天早晨的事,一群人围在炭盆子跟前取暖时总是要有些话题的,这事情便被提了出来。
“今天早上我看见夫人拎着食盒进了书房,想必是去给先生送早膳的,以前只道两人关系好,却不想竟然这么恩爱呢。”
双手一起揣在袖子里的小厮眼里亮晶晶的,十分八卦的样子。
然而今日一直在后院里的一个丫头却满眼不屑,嗤笑一声,道:“你说的都是个什么糊涂话,夫人怎么可能会那么早就起来,哪日不是在屋中磨蹭到早膳过了许久之后才会出门?”
“你这丫头怎么这样,我骗你难不成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吗,当真是亲眼所见才说给你们听的,不行就算了!”小厮有些恼了,半点也不愿意多说。
然而周围的不少人却都起了好奇的心思,缠着小厮问了起来。
“当真是你亲眼看见的吗?”
“先生当时可说什么了?”
“到底是怎样的情景呀,你仔细和我们说一说嘛,今日我们运气不好,都被分在了后院,哪能像你一样将事情都看进眼里。”
……
小厮本来就是想将事情告诉众人的,虽是恼了,却又轻易被众人的言语哄劝住,他今晨就在书房门外当值,将里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现在转述起来也是说的有趣的很。
众人听的几乎都要愣住了,分食一碗粥?在他们的认知中只有那些穷苦人家缺衣少食时才会有这样的举动,可这是牧府,自然是不存在这样的可能性的,那便意味着先生与夫人的关系当真好到了这样的地步。
“真是……想不到啊,虽说先生和夫人每日都会在院中一同散步,用膳时也多半是在一起的,我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先生居然会和夫人分食一碗粥?”
“却有此事的,你嘴巴不用张的那样大,早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了。”小厮此时眼中得意的很,仿佛比旁人多知道了一些事情就十分有优越感了。
夜色渐浓,众人都逐渐睡了过去,最靠近房门的那一处的被子却被掀开,只着中衣的一个丫头左顾右盼,见屋子里头的人都睡得很沉,于是放心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子一角,丫头鬼鬼祟祟地停了下来,仔细摸索一番之后,将墙上的一块砖取出,从袖子里取出一方巾帕放了进去,隐约还能瞧见上面有些字迹。
又将拿在手中的砖块儿放回原本的位置,丫头小心的避开了巡视过来的小厮,照着原路回到了自己睡觉的屋子。
风有些大,吹的门外头不知何时挂起来的铃铛响得有些烦人,夏侯素一动不动地看着手里的书,像是入了神,却又像是在发呆。
阿镜满身是雪地跑了进来,也不继续往里走,就站在刚进门的地方拍打着自己身上的雪。
“夫人,您什么时候将窗子打开了,这会儿外头冷得很呢,奴婢给你将窗子关上,省得风将雪裹了进来。”
夏侯素怔怔的抬头,过了一会儿才道:“许是被风吹开的吧,我坐在这里一直没有动过呢。”
“那应该是奴婢早上关窗子的时候忘记插上插销了,夫人莫要生气呀。”
熟知夏侯素的性格,阿镜当然也知道她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生气,说这话无非是想活跃一下气氛罢了。
旁人都不愿意到这屋子里来,此时就她们主仆二人在,阿镜总是比在外头的时候更活泼一些的。
关好门窗,又倒了热茶给夏侯素,阿镜这才说起来了自己刚才出去时听到的那些话。
“夫人,奴婢听外头那些人说王上交代了先生一些事情,现在先生遇到了一些棘手的问题,一时半刻解决不了,他们都猜测着王上会不会因为这事情生先生的气呢,您与王上感情素来好得很,能不能,能不能……”
“有这事?那昨日我去的时候夫君怎么也不将事情告诉我,赶紧备笔墨纸砚来,我立刻写封书信给王兄!”
夏侯素眼中的焦急不似作假,使得怀着试探的心思而来的‘阿镜’有些怀疑牧原的猜想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心中怀疑归怀疑,‘阿镜’还是麻利地从屋子里将笔墨纸砚都找出来,“这事情先生要怎么跟您说,他应当也是想靠着自己的能力将事情解决的,若不是奴婢方才出去的时候听到了一些传言,估计您根本不会知道这事情。”
无暇多说,夏侯素匆匆磨了墨,落笔时毫不迟疑,‘阿镜’就在一旁站着,将信上的每一个字都看得清清楚楚,直到确定了里面确实没有什么蹊跷,也不曾试图传递别的讯息出去。
随意寻了个信封,将信纸装进去,夏侯素将信封塞进‘阿镜’手中,“我去的话,先生可能会觉得不自在,你将这封信给先生,让他寻个合适的时机交给王兄。”
‘阿镜’妥善的将信封收好,“多谢夫人为先生费心了,只是奴婢……请您相信奴婢,刚才那些话……”
“我心中有数,先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的,你安心将信交到先生手中就是了。”
信纸被捏住一角,牧原有些惊讶地道:“这信里真的没有什么问题?”
这一问确实多余的很,牧原自己已经将书信看了一遍,即使不相信眼前的人,他也应该相信自己才对,然而这事情确实太过出乎意料了,夏侯素怎么可能真的全心全意为他着想?这话说出来谁也不信的。
“信中确实并无任何问题,信纸信封笔墨纸砚都是府中的,断然不会有任何问题,信上属下亲眼看着夫人写的,内容也没有半点问题,这一点您是亲自看了的。”
站在牧原面前的人还是阿镜的脸,声音却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显然这人并不是真正的阿镜,而是易容出的结果。
“谁知道她到底想做什么,找一个和夫人一起从宫中出来的人将信王宫去,还有,让她身边那个丫头赶紧回去,当心时间久了她会怀疑。”
“是”
‘阿镜’又拿着手里的信退了出去,转身往后院的柴房里去了。
这封信很快就被送到了夏侯渊手中,刚听到这信是夏侯素所写时夏侯渊还有些期待,然而只看了个开头,他眼中的笑意就冷了下来。
信上的字迹确实是夏侯素的,只是这里面写的是什么东西?让他对牧原网开一面,不要为难牧原?这叫为难?不过是正常的将一件事情交给他做,他能力不足不是本该就显得问题棘手一些吗?
然而这语气又没有丝毫被人强迫的样子,其间还夹杂着几句问候的言语。
勉强将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夏侯渊脸色阴沉的吓人,就连已经跟了他许多年的珐奇也胆怯的很。
然而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满,夏侯渊还是忍着怒火让珐奇传了自己的心腹进宫。
夏侯素那封信的效果立竿见影,当天下午夏侯渊就让人送了一些东西给牧原,于是牧原手头上的一些问题迎刃而解。
得了好处,牧原对夏侯素的态度好了不少,不再是表面上做给旁人看的那种虚情假意,反而是真的有了几分好感。
晚间,牧原特意让厨房做了夏侯素喜爱的几道膳食,又从库房中挑了几件首饰。
“夫人,这是往年遇节是旁人送的,府中一直没人适合这些,于是便一直闲置着,现如今府中有了你,这些东西自然也该发挥自己的用处,前些天事情有些多,是我一时疏忽了。”
“夫君这是哪里的话,妾身听闻王兄安排了不少事情给你,无暇顾及这些小事也是正常的,妾身哪里是那样斤斤计较的人。”
两人一唱一和搭的极好,落在旁人眼中便是一幅伉俪情深的样子了。
“夫人和先生最近越发恩爱了呢。”
门口伺候着的小丫头羞红了脸,低声跟站在自己身边的同伴说着。
眼前的场景,在场的人自然都看得清楚,即便这丫头不说,站在她旁边的人心中也是存着几分羡慕的,闻言轻声道:“先生这样的人,家中本就该幸福和睦才对,如今这场景不是在正常不过的吗?”
“也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只是前些天两人关系虽然也好,却远远还不到现在这个地步,转变的有些快了,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何止是你没反应过来,府里大部分的人都觉得惊讶呢,只是我们再怎么惊讶也是没有用的,主子之间的事情,哪里是我们能议论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