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楚陌容许李昭烟听他们议事这件事情上,众人就可以看出苏楚陌对李昭烟的信任,听她开口,说到一半的人看向苏楚陌,得了示意之后将事情原原本本地仔细说了一遍。
李惜珠这人生的幺蛾子实在不少,虽说她不曾与云懿有直接的接触,可李昭烟心中还是觉得不安。
显然苏楚陌也想到了这一点,当即便道:“今日先到这里罢,再有事情本王会让人将诸位唤来。”
管着宫中情报的人被留了下来,李昭烟细细嘱咐了数遍才放心让他离开。
“王爷,云儿不能再留在宫中了,我们都已经回来了,总要快些将她接回来,免得皇帝在她身上动手脚。”
夜里,遣散了伺候的人,李昭烟亲手为苏楚陌宽衣,手指搭在衣带上时忽的怔住,半响之后低声说了一句。
“这是自然,皇帝暂时还不知我们的行踪,只是这事情终究瞒不住,这之间的时间足够让云儿回来了。”
捧在手心里的小女儿,苏楚陌自然也是担心了许久的,怎么可能让她继续待在那地方。
离京许久,又传出死讯,苏楚陌这一回来,要处理的事情何止几件,天还暗着,他便已披了外袍去书房,那里正有人等着。
拘谨的人听见了门外的声音,顿时更紧张了,唇也紧紧抿着,直抿到半点血色也无。
门被推开,苏楚陌缓步而入。
“燕王爷……”
苏楚陌眼中的不解一闪而过,随即若无其事地落座,“本王知道你,燕六呢?”
燕六,燕字打头的这一批暗卫统共只六个,与阿七他们互不干扰,做的事情也要更不为人知一些,个个本事都不差,只是现下似乎出了事?
在门被推开时就已经单膝跪下的人头垂的更低了,声音几不可闻,“六儿……六儿照您的吩咐去找那东西的下落,前些日子他得了线索,知会了草民之后便离开了,现今距我们说好的时间已经过了七日,他却还是没有半点消息,草民……”
“本王知晓了,即刻便让人去查,你且安心,他的本事你知晓,轻易不会出事的。”
这人是燕六的兄长,那一批暗卫本都是从孤儿中挑选出来培养,独一个燕六,他与兄长在父亲意外身亡后被母亲遗弃,母亲远走他乡另嫁他人,他兄长敦厚怯懦,两人险些饿死,挑选乞儿的老前辈见小燕六是个好苗子,便瞒着苏楚陌将小燕六带了回来,又帮忙安置了小燕六的兄长。
当然,这也是因为老前辈看出小燕六的兄长是个知事的,怯懦不假,却也将小燕六放在最要紧的位置,不会坏了事,否则再怎么可惜小燕六的天赋,他也绝不可能改变了初衷。
苏楚陌与那一批暗卫是同吃同住过的,待他们自是有些不同,送走了口中感谢的话语好像说不尽一样的人,屋中传出一串奇异的声响,声音不高,却传出老远。
安排完,天色也亮了,翠月在书房外合起伞,天蒙蒙亮时开始下的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
“王爷,早膳备好了,王妃让奴婢来问问,您是与王妃一同用膳还是在书房用膳。”
“早膳送去烟云院,本王稍后就去。”
手中书信堪堪看到一半,苏楚陌分出心神回了一声,视线半点也不曾偏移。
翠月应了,又道:“外头落了雪,王妃让奴婢带了您的披风来,在门口的侍卫手中,您记得出来时披上,当心受了寒气。”
约莫有两个时辰,外头的雪慢慢停了,日头从云后出来,却也不暖,反而比下雪时冷了些。
御书房炭火烧的正足,皇帝脸色不甚好看,甚至是有着几分阴沉的,直到回话的人发起抖来,他才道:“燕王的死讯已经传出了这么久,现在你们来跟朕说发现了他的行踪?”
“确是如此,属下原也不曾刻意查着,只是去清屏办事时无意中听人说了一嘴,这才仔细查了查……”
“所以你现在的意思是,知晓燕王还活着,却查不出来他的具体行踪?去找啊,怎么?要朕亲自去找?”
茶杯倏然落地,碎瓷划伤了地上那人的腿,他丝毫不敢躲避,头垂地更低了一些。
皇帝眼中好似要喷出火来,过了好一阵子才好了些,“去查,查不出来就不必回来了。”
“是。”
这结果比那人预料的要好上许多,原本他以为要受些罚,没想到皇帝虽生气,却居然还比往日宽容了些。
许贵妃宫中前院的笑声清脆的很,一直传进站在不远处的皇帝耳中,云懿正裹着披风在雪地里玩耍,碧云在她身侧护着,眼中也是盈盈笑意。
碧云眼尖,转身时忽然看见了站在树后的皇帝,神色一慌,转瞬间却又恢复,侧身让身旁的宫女去知会许贵妃一声,自己小跑着过去。
“皇上,外头有些冷,您先虽奴婢进去罢,娘娘歇下了,你奴婢已经差人去伺候娘娘起身,您进去许是刚好。”
皇帝视线又落在云懿身上,碧云离开了对她好像并没有什么影响,她手中握着雪球,蹲着身子将其越滚越大。
像是没有力气了,云懿忽的往地上一坐,碧云心急,又顾忌着皇帝还在,好在留在云懿身边的宫女将她抱了起来,还低声哄了哄。
许贵妃就在这时候出来,身后跟的是灵芝。
“皇上。”
“听碧云说你歇下了,可是身子不舒坦?”皇帝的注意力被转移开来,将许贵妃的柔荑牵起。
“不曾,只是忽的有些困乏,皇上……”
不知许贵妃想说什么,话未出口,脸竟已红了一片,染了西天的云霞一半。
皇帝见了许贵妃这样子哪里还顾得上旁的事情,连忙将人揽进怀中,“爱妃要与朕说什么?”
“臣妾,臣妾,”张了张口,许贵妃还是没能说出个什么来,“皇上,咱们去屋里说罢?”
“好,依你。”
入内落了座,许贵妃红着脸犹豫了半响,低声道:“这两日小郡主住在臣妾宫中,臣妾看久了觉得这小孩子实在可爱的紧,想,想自己也养一个,您……”
皇帝眼中起了笑意,越来越明显,最后直接笑出声来,“爱妃啊,你就是为了这事?皇家能多些子嗣自是好的,朕也欢喜,你这样小心翼翼的倒是容易让人误会了去。”
“臣妾是担心这时候宫中多出您的孩子会让人多想,若是个公主也就罢了,一辈子衣食无忧并不难,可若是个皇子……”许贵妃说到一半抬眼看了一眼皇帝,似是担心他会生气。
见皇帝不像是要恼,许贵妃又想了想措辞,“臣妾不了解朝堂上那些事,可为了,因着,若是,”改了几次都没说到准确的字眼,许贵妃有些恼怒,抿了抿唇,“臣妾不想自己的孩子被牵扯到日后那些事情里去,所以想先跟您商议。”
话虽有些含糊,里头的意思皇帝却是听出来了,这问题这些日子他时不时也会想上一想,到了如今他只剩了苏炎轩一个皇儿,偏偏苏炎轩又是个不成器的,若是寻常人家,这样倒也罢了,可将来要交到他手里的是东临的江山,自是半点差错也要不得的。
入宫许贵妃不将话说的这样明白,皇帝或许还要疑心她是不是为了生个孩子去争那个位置,现在皇帝对许贵妃却没存什么猜疑,毕竟哪个图谋不轨的人会将自己的心思说在明面上。
“这就是你多想了,既然是朕的孩子,朕自然会设法护着,你安心就是,若真想要,这两日便要让太医来调理着身子了。”
两人温存了一阵,云懿玩累了,想和许贵妃说话,小跑着进了屋。
碧云只一眼没看住,看见云懿进屋时立时慌了,连忙去追。
“皇伯伯,许娘娘。”
云懿乖乖巧巧像模像样的行了礼,等着皇帝让她起来。
皇帝神色有些异常,随口应付了几句就让追进来的碧云将云懿带下去。
“皇上,前些天您对小郡主还有笑意的,是不是,是不是臣妾方才说的事情让您不高兴了?”
觉出皇帝态度的变化,许贵妃唯恐皇帝对云懿有了杀心,忙将话往自己身上扯,以免皇帝打云懿的主意。
“哪里的话,莫要胡思乱想,她到底是那人的孩子,如今瞧着什么都不懂,日后谁能说的准,你现在与她亲近,若有朝一日她做了大逆不道的事,你待如何?”
“那样小的孩子,她能记得什么,好好教导着,防着不许心怀不轨的人接近她不就是了?”
许贵妃罕少反驳皇帝的意思,这一来便有些适得其反了,反而让皇帝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
送走皇帝,许贵妃立刻让人传了信去燕王府,苏楚陌回来的事情她昨儿个夜里知晓的,激动了些,一时间难以入眠,所以今日才会犯困。
琴音袅袅,化了水的雪花被新雪覆上,围栏下聚起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仰头看着二楼抚琴的女子。
“这是怎么了?”来得晚的人什么也不知道,只见这处人多,所以才挤了过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