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芝,去端盆热水进来,娘娘要净手。”
扶着许贵妃回到屋外,灵芝不确定刚才在屋子里的人现在是走了还是在里面藏着,也不敢轻易让别人进去,只好一步不离的守着。
“好,我这就去。”
“唉!”看灵芝转身就要走,碧云又将她叫住,“多倒些热水,娘娘在外面走了这一趟,手有些凉,要多泡一会儿才好。”
旁人注意不到的角度,碧云向灵芝眨了眨眼,这么长时间以来的默契让灵芝心中有了数,动作轻微的点了点头。
交待好了外面的事情,碧云连忙跟着许贵妃进了屋,“既然这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那奴婢就先找两条帕子,用过之后直接就扔掉,也省得被人看出来。”
许贵妃已经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现在正在床头靠着,闻言颔首,动了动身子,用被子将自己盖了起来,“待会儿做事的时候声音小些,本宫歇会儿。”
“是,奴婢记下了。”
方才就看着许贵妃脸色有些不好看,碧云巴不得她能多歇歇,心里还琢磨着怎样开口劝说,这时候却在自己头上拍了一下,现在许贵妃肯定很在乎自己的身体,怎么会明知道不怎么舒服还强撑着。
……
院子里,李昭烟又走完了一圈,有些无奈地问道:“好了吗?虽然说要适当的做些运动,可现在还早,临近产期再开始也来得及的。”
原本这个时候的李昭烟应该好好在屋子里休息的,不过就因为赵婶前两天吃饭的时候说了一句有身子的人一直养着也不是什么好事,到生产的时候会很困难,于是苏楚陌就每天都会空一些时间出来陪着李昭烟在院子里散步。
“好了,今天这段时间已经够了,赶紧回屋休息休息……”
站在院子另一边的赵婶和僧人见此情景,对视一眼,僧人叹道:“真没想到小陌还有这一天,看他前些年的样子,我还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改变,原来还是因为没遇到那个对的人,幸好侄媳妇出现了,不然小陌可怎么办。”
“是啊,”赵婶目光追着院子里的两个人,一直到他们进了屋子关上门之后才收回视线,“别光说小陌,你也已经老大不小的了,准备拖到什么时候再给自己找个伴?”
僧人脸上迅速挂起笑,含糊道:“着什么急,再说了,您看我现在这身打扮,”僧人拎了拎自己的袖子,让赵婶看清楚他身上的僧袍,又将脑袋往赵婶跟前凑了凑,随后才接着说:“哪家的姑娘能看得上我?”
赵婶板着脸不说话了,神色间罕见的有些懊恼。
“好了,娘,你不要再想了,之前那样做确实是没有其他办法,我这头发再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长出来的,等到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儿媳妇,我都给你找回来。”
原来僧人并不是真的皈依了佛门,只是不久前遇到了一桩有些麻烦的事情,别的办法虽然也不是没有,可中间的波折太多,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僧人就瞒着赵婶进了间寺庙,再出来的时候就成了这样子。
不过赵婶当天就去寺庙里问过了,得知自己的小儿子并不是真的受了影响一时想不开之后才放心。
“阿度,你本不必如此的,不过是需要多费些心思罢了,却连累你成了现在这样子,真是……”
“娘!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那人找上门来为的又不仅仅只是你一个人,凭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让你承担着,我已经不是当时那个什么你也做不了的小孩子了,你就试着依靠我一下,不好吗?”
李昭烟一开始的猜测确实没有错,赵婶和僧人之间确实不是主仆关系,赵婶是僧人的母亲,当然,现在也不能再将苏楚陌这位小叔称为僧人了。
旁度对于早些年的事情印象深刻,知道自己的母亲将自己牢牢护住并不是简单的事,江湖中人遇了事情,身边要是没几个讲义气的就举步维艰,更不提他母亲是个孤儿,就连血脉相连的人也只有他和他姐姐。
至于他们的‘父亲’,旁度不是没见过,却完全感受不到所谓的牵绊,好在本就没抱着什么期望,心里倒说不上失望。
“阿度,你……我知道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可再怎么不一样,你在我这里都是孩子,为人父母的,总想着多做一些,让孩子轻松一些。”
“怎么,现在不提让我叫你婶婶的事情了?先前不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我叫你一声‘娘’吗?”
之前赵婶这样做确实是有自己的考量,然而这些天一直看着怀有身孕的李昭烟在她眼前,当年十月怀胎冒着生命危险才将旁度生下来的那段记忆又重新在脑海中出现。
镜子里已经花白的头发也在提醒赵婶,如果自己再继续耽误下去的话,这一辈子可能都没机会听见旁度叫自己‘娘亲’了。
旁度这么些年一直是按照赵婶的要求称呼她的,不管是在人前还是在只有两个人的地方都是,可心里却总盼着自己什么时候能当面叫上一句‘娘’。
赵婶一直不说为什么他们母子之间要做出生疏的样子,旁度也就不问,然而现在这气氛却又使得他心中有些蠢蠢欲动,母亲明显是陷入了回忆之中,真要问的话兴许还能问出些什么来。
“娘……”
这一声刚出,赵婶眼里就涌出了泪,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赵婶手忙脚乱的抬手在自己脸上抹着,想将泪水擦干。
“唉,阿度,这些年委屈你了,都是娘不好,娘一时间被迷了心窍,觉得这样就可以免去你的祸端,哪成想当初那人看着是个颇有名望的,实际上却是个骗子,就迎着那一句戏言,娘竟然让你……娘糊涂啊!”
原是旁度出生没多久的时候,有一个云游的僧人到了赵婶房门外,神神叨叨的念叨了一会儿之后善有其事地说旁度命中有一大劫,因为他的八字与赵婶的八字有一处相冲,日后恐怕总要横死一个。
就像前面所说的那样,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不会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即便真的有那种父母,也只是极少数,赵婶当时还有些不信,特意托人打听了,直到听一个和她交情还不错的人说那僧人确实是个大师,心中便慌了起来。
彼时的场景直到现在赵婶还能清晰的记得,那天外面太阳烈得很,那僧人站在院子里,额头上却不见一丝汗珠,仿佛一尘不染的衣摆时不时被微风吹动。
“这位夫人,该说的话贫僧都已经说过了,是您不信,有些事情本就讲究个心诚则灵,既然如此的话,您好自为之。”
说完了这句话,僧人就要离开,赵婶连忙抱着旁度追上去拦住僧人,态度和之前已经有了极大的转变,“大师,我信,我信,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误会了大师,我这就给大师赔礼道歉。”
赵婶一边说着,一边弯腰给僧人鞠躬,动作间却还记得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孩子。
许是心软了,僧人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这八字中的不合是这一式的亲缘上不合,只要这孩子不叫你母亲,一切便都相安无事。”
“这……此话怎讲,还请大师明示,莫非是要把这孩子送走吗?”
隐隐猜到了些什么,赵婶说话的声音都是颤着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夫人,世间难得双全法,况且这事情也不像你想的那样,这孩子你自然可以留在自己身边养着,只是不能让他叫你‘娘亲’,这办法贫僧已经说了,用与不用全看夫人。”
没等赵婶反应过来,僧人就离开了院子,赵婶抬头再想问什么的时候才发现,院子里只剩下了自己和被自己抱在怀中的孩子。
从那之后,正在牙牙学语的旁度就再也没有像别的小孩子一样学过‘娘’‘娘亲’这样的字词,只知道见到那个每天都会对自己笑,陪自己玩儿,给自己吃好吃的的人要叫‘赵婶’。
小旁度还有一个姐姐,正好大他一轮,有了什么好吃的好喝的也都先想着他,那是的旁度还没有朋友,虽然好奇为什么姐姐要叫‘赵婶’为‘娘亲’,却总是很容易的,就会被其他事情吸引注意力,直到后来懂事了之后隐约明白了些什么,还以为是娘亲不喜欢自己,所以才不让自己叫她娘亲。
别人家的小孩子都上房揭瓦的时候,旁度做事情却越来越谨慎越来越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出了差错就会被赶出这个家。
赵婶那段时间正好遇到了烦心事,也就没怎么顾得上家里,还是小旁度的姐姐率先发现了他的异常,两人一聊就是一整个下午,直到外面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两人当天的交谈才结束,从那以后,旁度再也不像先前那样小心翼翼,也再也没有问过为什么自己和姐姐对于同一个人的称呼会不一样,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
回了回神,赵婶转身按了按眼角,“先不说这些了,歇着吧。”
“嗯。”
小院里又重归于平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