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翠湘带着已经换上了女子的衣裳的李昭烟往外走,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烛火,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一个人正手执书卷在桌前坐着。
院子里的人只看了一眼,并没有太过于在意跟着翠湘的人,毕竟那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见过了,是个清清秀秀的姑娘,王妃也只是叫人进来问几句话,查的太过仔细了反而会让李昭烟觉得不舒坦。
行至府门口,李昭烟低语道:“你回去之后仔细看着院子里那些人,不能让他们看见屋子里的人,如果有人来催着让我回去歇息,你就说我已经吩咐过了,不许别人进去打扰。”
翠湘还是有些害怕,唯唯诺诺地点了点头,担心地问道:“那如果要是王爷来了怎么办,奴婢,奴婢不敢拦着他……”
“你只管按照我教你的说,那人可以模仿我的声音,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她会开口说话,只是你尽量将他拖住,虽说我相信岑静,可万一王爷听出什么问题就不好了。”
“嗯,”翠湘重重点了点头,“王妃放心。”
既然已经牵扯到了这件事情里,为今之际也就只能尽量不被人发现问题了。
这边翠湘若无其事的回到烟云院,无论是有人来送茶水还是点心,她都会自己将东西接过来送进去,将来的人打发走。
另一边李昭烟已经和等在巷子口等人汇合,到了病患比较多的地方。
“主子,您如果实在要试的话我们把人带回去就是了,您为什么要亲自跑这一趟呢?”
已经跟着李昭烟走了一路,身后的人终于有些忍不住了,本来就是个话多的,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肯定憋的难受了。
李昭烟打量着眼前的景象,心中盘算着该先从哪里开始,回答的有些心不在焉,“往后你就知道了,先找人。”
说罢,李昭烟率先往人群中走去,此时的她是少年郎的模样,口鼻遮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眸子,脚步停在一对父子跟前。
“我这里有一帖药,如果你信得过我,药免费赠你,可以让你儿子好受一些。”
刻意改变了的嗓音听起来还真有些像是还未及冠的公子哥儿,面上满是憔悴的老人抬眼看了看李昭烟,只以为是谁家的公子出来找乐子,理也不理地重新低下头。
“现在京城还没有可用的方子,你儿子这情况已经有些不好了,你不如就让他试试,兴许真的有用呢?”
老人被说得不耐烦了,正要骂,却对上了李昭烟的眼,其中并无轻佻,也无半分玩笑的意味,反而十分认真。
莫名其妙的,老人心头一动,鬼使神差的应了,“好。”
李昭烟立刻回头,将手中的要递给身后的人,“快回去煎药,煎好之后立即送来。”
站在李昭烟身后的人蒙着脸,看不清神情,只是对方似乎是点了点头,随即三两步消失在街头。
那人好生厉害,隐隐能看出是个高人,有那样的人跟着,或许这位公子真的不简单?老人心中想着,却依旧只是将儿子抱紧,老伴儿年前刚走,要是儿子救不回来,那自己索性陪着他们一起去了,指不定一家人到了下面还能团聚。
淡淡的檀香味儿弥漫在整间屋子,纤长的手指拿起青花瓷的茶杯,只放在鼻前轻轻一嗅,苏慕仲眯起眼,有几分餍足。
“今儿这茶有些意思,你煮的?”
墨书挠挠头,“怎么可能,奴才哪里有这手艺,是霜华姑娘,她见奴才拎着茶壶,说打小学的手艺,想让您尝尝,对了,外头来了个人,说‘她出去了。’,奴才瞧着那人眼生,又担心耽搁了事情,这不,跟您提一声。”
“出去了……”
苏慕仲晃了晃茶盏,漫不经心的搁下,“让人备车,我出去转转。”
来到京城有些日子了,苏慕仲有久住的意思,索性自己置了院子,前两日才刚搬出来,做起事情倒是方便了不少,虽还是苏楚陌的人盯着,明面上还是自在的。
“是,公子您且坐着,奴才这就吩咐下去,这就去。”
即便是贴身伺候着苏慕仲的,可墨书也不是事事都能知道的,往往苏慕仲一个眼神,他就要避开,这时候是真不知道那个‘她’是谁,苏慕仲吩咐下来了,他照着做就是,问的多了反倒不好。
李昭烟还在街道上走着,方才带着药离开的人已经追了上来,那药并不是干药材,为了方便起见,已经研磨成了粉末,只用水煮开即可,费不了多少时间。
“药好了?”
“好了,按您先前说的量煮的,还是烫的,碗也带了不少,都在后头,属下先来跟您打声招呼,看接下来是个什么安排。”
“好,先到刚才那里去。”李昭烟便不继续走了,折身往回走。
老人守着儿子,当然不可能到别的地方去,李昭烟带着人回去的时候正见着老人端了一碗热水小心地喂给怀里的人。
“老人家,等等,正好药来了,先喂些药,不然待会儿要喝不进去了。”
刚才答应只是一时昏了头,李昭烟刚走,老人就已经后悔了,只是想着李昭烟走了之后就不会回来,所以没把事情放在心上,哪成想她的人还真带着这黑乎乎的药回来了。
“这……”
迟疑的表情这样明显,在场的人怎么会看不出来,李昭烟身后的人连忙去看李昭烟的神色,担心她会生气,虽说这件事情确实是那个老人先出尔反尔,可这附近那么多人都看着,万一有人认出来李昭烟……
偏偏李昭烟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仅露出来的一双眼中又看不出什么。
不等旁人询问,李昭烟竟是笑了,语气带了轻快,“老人家,我就料到了您仔细思考过后可能会反悔,我并不介意多费些口舌,再跟您说说其中的利害关系。”
停下来看了看老人的反应,李昭烟继续道:“您也知道京城现在只能将染了病的人隔离起来,药材每天都在送,有没有效果我就不说了,您自己应该能看出来。
不是我自傲,凭我的家世,在你们无法反驳的情况下带人回去试药是很简单事情,那我为什么要自己来?到这样一个随时可能染上病的地方无非是想亲眼看着有人因为我的药好转。
说出来可能有些不是很能让人相信,在我看来,将自己选的病患治好才会有成就感,那既然我要亲自选,来一趟就回去跟在这里看到了效果再回去是差不离的。
左右如果药真的有效果,即便我染了病也不怕,如果没效果,与其整日里苦恼着配方,还不如自己也体验一把到底是什么症状,您也知道,咱们大夫看诊总是要问问症状再诊的,可有些人表达的时候会出现一些问题,哪怕没什么大影响,有时候却还是会影响大夫的诊断结果。
鼠疫这事,之所以方子会改来改去不仅仅是因为气候的影响使病症有细微的差异,更因人而异,我想尽可能让我所能看见的人都恢复正常,我在京城久住,染了病的人里不乏与我说过话的,甚至关系不错的,我也想尽些心。”
一番话言辞恳切,老人是个会看人的,知道李昭烟所言非虚,不仅是他,离得近些听见了这话的人无一不动容。
“小公子,你那药……可以给我们一碗吗?”
“小公子,我们家两个病人,可以要两份汤药吗?我们有钱的,会给你报酬。”
“能给我们也倒一碗吗?正好我们这一群人离得近,您也就不用再多跑其他地方了。”
众人看装药的那罐子实在算不上大,担心一个不留神就没了,一个比一个着急,反而衬的站在中间的李昭烟愈发淡然。
如此一来,倒也省了她再继续去说服别人了,不过只看李昭烟的样子就知道她是看着所有人都在听,才会这样说的,否则如果只是想让老人的儿子喝药,哪里就至于这么麻烦,随便想个什么办法都要省事儿许多。
“先不要着急,如果确定这药有效果的话一定是要上报朝廷的,如今这件事情是燕王在处理,他一定会安排人将每天给你们送来的药换成这个方子。
燕王?圣旨确实已经下了不假,可这些每天都在担惊受怕的人,哪里会去注意那些事情,只要每天送来的药还是原本的分量,即使有人明知道这只是宫里那些太医在拿他们试药,可是为了活下去,不接受的话还能怎么样呢?
只是燕王这人……
倒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只是一听说处理这件事情的人换成了他,莫名的就会让人心安。
“这位小公子,您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呢,莫非是哪位大人家的?”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八卦似乎都是一种本能,一个妇人将盖在小女儿身上的毯子往起拉了拉,抬眼看着李昭烟。
“你问这些做什么,快闭嘴!小公子的事情也是咱们能问的,你怎么这样不知轻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