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问题问出来之后,李昭烟还没有说什么,周围的人却按耐不住,这事情的发展越来越出乎意料,本来以为今天能够看到苏楚陌不悦已经十分难得,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众人落在李昭烟身上的目光瞬间热切起来,仔细对比,燕王妃的身形确实和只来过一次的那位小公子十分相似,只不过一人少年模样,一人衣衫华贵。
这次过来就是想要解决身份上的问题的,自然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李昭烟点了点头应了,又问道:“这些事情都无关紧要的,我先看看病人都怎么样了,要是还有空余的时间的话再说旁的。”
别人哪里敢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喏喏地将路让开。
一圈走下来,李昭烟中途歇了好几次,染了鼠疫的人确实都好的差不多了,自从白远易从西北送了信回来之后给这些人送过来的药就改了改,西北的情况尚需商议,京城却是不必的。
这边的动静虽大,可躺在屋中未曾出来的人未必就知道李昭烟的身份,见屋子里忽然出现一个妇道人家,惊讶的不得了。
“你是哪里来的,看你身上穿的这衣裳也不像是穷苦人家,怎么这样不知礼数,一个妇道人家随随便便就进到别人屋子里!”
半靠在被褥里手中拿着一卷书册的人脸憋的通红,话音刚落下就又猛烈地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儒儿,儒儿!”
七八岁的小孩子从里间跑出来,“爹爹,爹爹你这是怎么了?咦,这位夫人是?”
小孩子是在这附近长大的,虽然也见过不少达官贵人,却对李昭烟没有什么印象。
“呀!这是做啥呢呀,刚才忘了让人过来跟你说了,王妃就是之前让人给咱们送药的那个小公子,她特意女扮男装出来就是为了给我们诊治的,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啊?”
这么多人都在这里住着,没个管事儿的总说不过去,进来的这人便是大部分人一致选出来管事儿的,一看见屋子里面这个场景险些吓得跳了起来。
“啥?你说她是王妃?哪个王妃?”
让人一着急说起话来就变成了方言,李昭烟只能听出个大概的意思,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之前读书的时候班上有不少外地的同学,好家伙,都说起方言来简直就跟干什么似得,有的还好一些,连蒙带猜的就能知道是什么意思,有的那就根本什么也听不出来。
不过是走个神,另外的两个人已经交流完了,原先的人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不满的神色?恭恭敬敬地站到了李昭烟面前。
“王妃,今日事草民的过失,一时间竟没有认出恩人,王妃——”
“夫人,原来你就是燕王爷的妻子啊,刚才我还以为你是哪里来的仙女姐姐呢。”
大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小孩子就忍不住凑起了热闹,大抵是有些人家在教导小孩子的时候不会刻意的去教导孩子该如何如何地去敬畏权贵,是以,这小孩子只是单纯的因为熟悉的事情感激苏楚陌,又听到了自己的父亲刚才和伯伯说的话,明白了眼前的夫人不仅是自己一直尊敬的人的妻子,并且还是让人自己父亲送药的人,一时间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的喜爱也是正常的。
“咳咳咳——”小孩儿的父亲本来就担心会被李昭烟责罚,现在一听小孩儿这近乎无礼的话,一口气堵在了嗓子,咳得撕心裂肺的。
管事儿的见此当然不可能就在一边干看着,赶紧就帮忙说话,“王妃,阿全身子一直都不好,这次的鼠疫就要了他的命,豆豆的娘生豆豆的时候难产去了,他们父子两人相依为命七八年了,豆豆也是一时间太过激动,并没有不尊敬您的意思,您……”
“我哪里会和小孩计较,再说了,他这话本意是想夸我的,我还不至于连这点儿意思都听不出来。”
李昭烟并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位……”想要称呼,因为咳嗽而满面通红的男子时李昭烟停顿了一瞬,她并不知道这人姓甚名谁,方才听这位管事的大叔叫了声‘阿全’,不过自己显然是不能这样称呼的。
“这位大哥,我瞧着您现在这样子倒是和鼠疫没什么关系,应当是旧疾,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让我诊个脉,兴许还能治好。”
男子本来低着头因为李昭烟的话猛地抬了起来,眼中也泛起了光彩,只是很快又道:“不过一介草民,不必劳烦王妃了,我这身子虽然不甚康健,倒也没什么大碍。”
不过三言两语,李昭烟却从男子的谈吐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举动猜出他到这里来病人有一番原因,想必来这里之前应当也是有些身份的人。
心念流转,只是李昭烟面上却依旧未曾显露出什么,“大哥这话就说的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正好如今鼠疫的事情还未过,想要调过来一批不花钱的药材还是很容易的。”
虽说男子不愿意诊治必然有其他内情,可如今这管事的人显然是不了解的,李昭烟也不可能当着别人的面直接问出来,只好故意曲解男子的意思,说成是他因为不愿意花钱所以才不想让自己诊脉。
管事儿的一听果然就着急了,在他看来哪有什么能比让自己健健康康的更重要,李昭烟送药过来之前这条街上每天都会死人,每次都是他安排着将那些人的尸身处理了。
说是见惯了生离死别也就能看淡些,可事实上哪里有那么简单,都是活生生的命啊!
“阿全,王妃可是白神医的徒弟,如果要是错过了,这次你哪里还有机会能够遇上医术比她还好的人,咱们整天就待在这巷子里,就算真的有贵人到进城来,也不可能会到咱们这里。
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机会,豆豆还那么小,你整天就这么病怏怏的,怎么好好照看他?”
被叫做阿全的人明显还是想要拒绝的,然而没等管事的人再次开口,豆豆就抱住了自己爹爹的大腿,眼巴巴地看着他。
“爹,你就让神,让王妃娘娘给你看看好不好?豆豆知道爹是不想欠王妃的人情,咱们可以给王妃写欠条,把这件事情先记着,等爹身体好了可以帮王妃做事,痘痘长大了也会给爹帮忙,咱们好好报答王妃就行了呀。”
整个京城里和男人关系好的唯二的两个人都在劝阿全,低头看着小孩可怜巴巴的样子,男人终于是点了点头。
“先谢过王妃。”
“先别急着说客气话,能不能治好可还不一定呢,你现在这样一说,如果发现要是治不好的话我可就没法开口了。”李昭烟说了句玩笑话,让现场的气氛活络了些。
男人闻言果然不像刚才那样拘谨,带着些爽朗的笑了笑,一时间竟是和方才留给李昭烟的那幅书生模样的印象相去甚远。
里头正把话说开了,李昭烟手都已经伸出去了,正要给男人把脉,门口却忽的慌乱了起来。
“死人啦——”
杂乱的脚步声从门口过去,听见声响的人断断续续的往过赶,脚步声也就要一直没有停下来。
“哎呦,这又是怎么了,好不容易能过两天安生日子,怎么又闹出事情了?”
管事儿的一边说着一边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下就要往外跑,手都已经碰到门了,却又想起来还站着的李昭烟。
“王妃,您看……这外头出了事,我不出去看看也有些不合适,跟着您的那些人都在外面守着,我出去跟他们招呼一声,让他们过来。”
这种情况李昭烟哪里还有可能能够静得下心来,索性道:“不必了,我和你一起过去看看,事情未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现在出了这事情肯定是有别的原因,你过去未必就能压得住他们。”
李昭烟愿意出面帮忙自然是好的,只是……管事儿的目光落在李昭烟隆起的腹部,他即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还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就擅自带着燕王妃到出事儿的地方去,万一有人起了歹念……
想着,管事儿的人打了个寒颤,似乎已经想到了万一李昭烟真的出了个三长两短之后苏楚陌会怎样将他千刀万剐。
没听见管事儿的应答,李昭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瞬间就清醒了过来,确实是自己糊涂了,苏楚陌还带着人在这里呢,出了事情哪里轮得到自己出面。
“罢了,我不去就是,这时候王爷应当已经在往出事的地方去了,你也去吧,让跟我过来的人在外头守着。”
管事儿的就怕李昭烟执意要出去,见她松口,吊在半空中的心立刻稳稳地落了下去,“那王妃您千万注意安全,草民处理过那边的事情之后立刻就过来。”
“那么多人在外头守着呢,哪里就能轻易出了事情,你赶紧去吧,别再耽搁了。”
“是,这就去这就去。”
换上常服的侍卫们整整齐齐的在屋子外头守着,听见门开的声音,视线齐齐地落在出来的人身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