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来越多,空着席位也慢慢被填满,还没有人的,就是后宫里可以参加此次宴会的嫔妃和皇帝了。
应当是早就得了吩咐,皇帝还未进来,便有歌姬入殿,丝竹之声渐起,歌姬唱着东临人人都能唱上两句的一首歌。
一曲罢,丝竹琴音慢慢弱了下去,起哄的言语还未说出,门外便响起了苏公公的声音。
“皇上驾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歌姬舞娘悉数退了下去,在两边跪伏着。
这时候若是陪着皇帝进来的是皇后,便是要一并喊了的,然皇后虽然还没有被废掉,却已经和没有他这个人差不多了,许贵妃虽掌管后宫,却未登后位,只管跟着进来就是。
其余一众妃嫔都在后头跟着悄无声息的进来,还空着的席位便满了。
皇帝上到阶上,回身看着从席位上站起来的诸位大臣,抬起手又虚空中往下一按,“都坐,今日不必拘束。”
“谢皇上!”
等到诸人都落了座了,丝竹之声才又重新响了起来,舞娘簇拥着一位服饰和其余人有些不同的女子动了起来,由缓慢变得急促,转而又悉数退了下去,只留下中间那位环抱琵琶的女子。
早已安排好的宫人抬了一张凳子上前放在女子身后,女子便坐下,竟是要反弹琵琶。
从第一下琵琶开始,众人便都不自觉地沉浸其中,传出的声音清脆无比,女子低着头,手指间的动作变化非常快,一挑一拨看的人眼花缭乱。
女子拨弄琵琶弦的动作慢慢缓了下来,就在众人以为一曲将要终了的时候声音又忽然变得紧促,恍惚间竟然觉得其中带了几分杀气。
不等人细思,若有似无的杀气恍然散尽,呈现在眼前的又像是低语之声。
曲罢,众人竟是都未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只李昭烟与苏楚陌目光对上,李昭烟眼中有几份揶揄,似是在问:“王爷觉得这姑娘如何?”
苏楚陌垂眸低笑出声,“不及王妃万一。”
两人若无旁人的言语总算是将其他人的心思拉回来一些,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到了最后便有些嘈杂了。
上首之人轻咳了一声,殿中霎时安静了下来,皇帝这才满意了,“教坊司何时寻到这样厉害的人?早先竟是半点消息也不曾透露出来,可真是叫人觉得惊讶。”
反弹琵琶本就难,更不要说这女子弹的并非只是个花样子,其中流露出来的感情既然能将在场的人都糊弄了,最起码说明她在这方面的造诣是很高的。
立刻就有教坊司的嬷嬷站了出来,“回皇上的话,这是奴婢远房亲戚家的女儿,也是打小就开始学琵琶的,曾跟过几个不得了的师傅,只是鼠疫时父母都不在了,她一个姑娘家的独自在外面也不安全,奴婢便私自做主将她接了进宫,这事情是早先和贵妃娘娘提过的,得了允许才敢让人上来弹琵琶。”
许贵妃适时开口,道:“这事情确实是臣妾答应下的,歌舞看来看去也都是那么几样,臣妾琢磨着也该有些新花样了,正巧嬷嬷就来提了这件事情,臣妾听过这姑娘弹琵琶之后才应允,因为事情有些多忘了跟皇上说起是臣妾的疏忽。”
“嗳,贵妃不必这样说,这些事情本就是交给你负责的,你做这个主自然不需要朕的应允,朕今日这样问也并不是要追究责任,你这样一说到好像是朕斤斤计较了。”
皇帝晃着手中八分满的酒杯,面上具是笑意。
“臣妾并无此意。”
“朕知道,不提这事情了,这姑娘琵琶弹的不错,赏一对儿玉如意。”
弹琵琶的姑娘领了赏退下去,接着又是舞。
场面话说完了,下面的人各自聊着有意思的事情,皇帝一偏头就看见了坐在离他不远处的苏楚陌和李昭烟两人正离得很近,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都是笑着的。
“燕王。”
皇帝一开口,听见这边动静的人虽说没敢往这边看,耳朵却都已经竖了起来准备着听听皇帝都要说些什么。
“朕记得你也精通乐器,觉得刚才开始是那位弹琵琶的姑娘如何?”
这话一听就没安什么好心,苏楚陌自然答的敷衍,“是个难得的,您不也这样觉得吗?”
“朕方才已经赏了。”
言下之意就是‘朕觉得弹的好,已经让人给过赏赐了,你也觉得好,那你要如何呢?’
苏楚陌不徐不疾地放下手中的筷子,“那姑娘还缺什么,臣做主给补上就是了。”
“应当也不缺别的,只是姑娘家都想觅一如意郎君,燕王你也是多少大家闺秀求之不得的,府里却只有王妃一人,如今王妃怀有身孕,恐怕无暇顾及你,那姑娘姿色倒也不差,不如你带回去?”
在场的一听这话都安静了下来,谁不知道燕王爷宠王妃宠的厉害,若是因为这事情就能让新人进府,现在王府恐怕都要住满了。
“皇上也说了,姑娘们想找的是如意郎君,臣面容尽毁,终日只能戴着面具出现于人前,算得什么如意郎君,能得王妃不弃已是上天恩赐,怎能在她辛苦为臣生儿育女时让旁人进门。”
皇帝有些不悦,道:“哪里就有你说的这样严重,不过是面上有些疤,可到了你那里却是衣食无忧,那个姑娘的身世你也听说了,能得个衣食无忧便不容易,这件事情于她而言自然是称心如意的。”
“臣不如意,劳皇上挂心了。”
苏楚陌说完,李昭烟也有些坐不住,跟着道:“皇上怎知这事情对那位姑娘来说一定就是如意的?臣妇也是女子,却是觉得寻得一个真心喜爱自己的夫婿才好,臣妇何其有幸遇到王爷,可对那位姑娘来说就不一定了。”
两人就这样大庭广众的秀起恩爱,看到底下大臣家还未出阁的女儿艳羡不已。
皇帝的脸色却已经难看的不能再难看了,苏楚陌果真是半点情面也不愿意留,这么多人看着,竟然半点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皇上,宫里好不容易有个那样的妙人儿,即便是燕王想要把人领回去臣妾也舍不得呢,这可是臣妾做主留下的人,您说给人就给人了?”
若是没有许贵妃说的这几句话,今日宫宴结束之后弹琵琶的姑娘是一定会被迁怒的,只是现在碍于许贵妃的话,皇帝就不会将她怎么样了。
毕竟皇帝也说不准许贵妃什么时候会忽然心血来潮想要听琵琶,总不至于因为这些小事影响了许贵妃的心情。
宫中设宴的次数一年到头也没几次,如今因着鼠疫有了一次,大臣家的女儿自然是早早的就做好了准备,不管是想着入了皇帝的眼入宫享福还是被苏楚陌瞧上,总是怀了盼头的。
如今正是时候,便有人上前了。
身着散花百褶裙的女子施施然从席位上站起,娇滴滴地说:“皇上,今日宫宴,臣女准备了一首曲子想献给您。”
这话正化解了眼前的气氛,皇帝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是个姿色上等的,其父也颇得他重用,于是颔首,“朕且听听。”
女子面露得意之色,吩咐道身后的婢女去将自己带进宫的琴搬来。
等琴的空档,女子道:“这首曲子还是臣女前些日子自己谱的,还未曾有人知道,今日借着这机会献丑了,听闻宫中有一蓝姓琴师,不知可否请他指点一二?”
说其实没那些话的时候这女子的父亲还是笑着的,一说起蓝姓琴师,他的脸‘唰’的一下变得难看起来,却又碍于现在的场面而无法开口,只得狠狠剜了自家女儿一眼。
皇帝倒不在意,问道:“蓝琴师可在?”
教坊司的嬷嬷又站出来,“回皇上的话蓝琴师本是要来的,只是身子有些不舒坦,就在偏殿待着,等需要他的时候再来。”
“着人去请。”
苏公公领了话儿,指了身后一个小公公让他去偏殿。
琴师到时琴也到了,女子也不含糊,抬手抚琴,拨,抹,挑,捻,指尖一个个动作熟练非常,并不是那种担着才女的名头装模作样的半吊子水平。
最后一个音落下,女子眼中含了泪,朝皇帝盈盈一拜之后看向跪坐于大殿一侧的蓝琴师,“小女子的曲不是未完之曲了,劳公子指点。”
这下但凡长了眼睛的都看出不对劲了,按理,一个大臣家的女儿怎会对一个小小的琴师所知甚详,再加上这泪垂于睫的小可怜模样,众人看向蓝琴师的目光都带了些控诉。
琴师却不为所动的样子,语气清冷的指了几处不甚协调之处让女子改进,旁的事情半点没提。
皇帝看着觉得有几分意思,将众人都在猜想的话问了出来。
女子也没想着遮掩,落落大方地将往事娓娓道来。
随后如何?随后皇帝直接忽略了女子父亲的意见为女子及琴师赐了婚,这事情成了这场宴会最引人议论的事情之一,
至于另一件?另一件暂时还未发生,且先不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