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到了楼下,沈意遥抬头便远远地看见李昭烟同身边的翠月说了些什么,又将一个物什塞到了她手里,翠月匆匆忙忙就出了百声堂。
“砰——”桌椅被掀翻的声音伴随着人们的高喊声,而冯舟远的那群手下却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
因着有冯舟远撑腰,且他们平日里也不是什么温良恭俭让的良民,这会子得了令,便越发的猖狂起来,砸东西不够,连周遭的看客也一并拳打脚踢。
“夫人,当心。”沈意遥走到李昭烟身边,知道她肚子里还有孩子,这冯舟远又是有名的泼皮无赖,不免多几分忧虑。
戏台上,冯舟远丝毫不顾众人在场,将春三逼至墙角,一脸淫笑,“你若是乖乖从了我,爷今天就勉强放过他们,若是不从……”
春三也不敢强硬抵抗,冯舟远的名声谁人不知,且他又是一县之长的儿子,就算是今日将这百声堂铲平了,也未必有人敢说什么。
如此想着,春三只是努力与他拉开距离,眼睫颤颤,“我应,我应就是。冯爷挑一个时候,春三便带着戏班子去唱堂会。”
见人低头,冯舟远越发得意起来,松开他的衣领便强将人按在了墙上,脸上笑容越发放肆起来,“晚了。前些日子爷不过是想叫你唱个曲儿,今儿你叫爷费了这么大的心思,爷可要好好享用享用你这西北名角儿。”
春三闻言,心下一惊,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将人推了出去。
冯舟远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再一看春三的模样,顿时便恼了,扭头朝着一众随从喊话,“给爷把这贱人往死里打!”
“是!”随从们得了吩咐,还不忘将手边的桌子掀了,一涌而上到了戏台子上,对着春三便开始撕扯。
戏班子的人见状,心下也急了,几个素来护着春三的上前便与那群人厮打起来。
堂内的看客们方才挨了打却不敢跑,这会子见矛头都指向了春三,正想撒腿偷溜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道清朗的女声,“住手!”
众人不免愣住,站在原地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李昭烟,又看向台上的冯舟远等人,神情各异。
沈意遥亦是心下一顿,还未来得及开口劝阻,李昭烟便已上前几步,离戏台子极近,“哪里来的腌臜泼皮,青天白日的竟如此欺压百姓!”
说着,上前一把将春三拉过,护到了自己身后,“角儿是大家捧的,如何就必须要与你家唱堂会?”
“哟呵!”
冯舟远向来无法无天惯了,瞧着眼前的女人衣着华贵,倒也不去细究人是何身份,又瞧着她容貌极佳,语气轻佻无比,“哪里来的小娘子,莫非……你也瞧上了这戏子?”
顿了顿,冯舟远大步上前到了李昭烟面前,朝着春三啐了一口,模样很是浪荡,“这样美的小娘子,怎么,是夫君移情别恋,要寻了这贱人来弥补不成?”
话一出口,他身后的随从们便哈哈大笑了起来,各种各样的眼神纷纷落在李昭烟身上。
冯舟远亦是手叉腰笑着,谁料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便被人重重甩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他懵了一下,紧接着耳边便传来了李昭烟的声音,“下贱坯子,你当谁都与你一般轻佻么!”
冯舟远也不恼,只觉得眼前的小娘子颇有气性,比春三那个戏子可好玩多了。
如此想着,他心下的欲-火也猛地窜了上来,色色的眼里满是欲-望,“小娘子,陪爷好好玩玩,爷就不与你计较了。”
在将要靠近李昭烟时,“啪”的一声,冯舟远又被甩了一巴掌,这一下打得极重,打得他身子明显往后倾了倾。
“你可别不知好歹!”冯舟远被连打了两下,面子里子可谓是都挂不住。
这会子见李昭烟面上神情淡然,看起来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立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把这个小娘们给爷绑了抬到府里!”
“我看谁敢!”沈意遥心里一下子乱了,迅速挡在了李昭烟身前。
冯舟远冷笑连连,一抬手一众随从便要扑向翠月与李昭烟。
沈意遥张了张口正要说些什么,转过头却见李昭烟朝自己摇了摇头,面上却一点畏惧也无,反而无比淡定。
正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道稳重深沉的男声,伴随着整齐划一而又匆忙的脚步声。
几秒后,一众官兵冲进了百声堂,将在场的众人包围了起来,官兵们的衣服上都写着一个“盐”字,显然是盐道上的兵。
为首的姜大人四下望了望,扬声斥道:“何人在此放肆!”
冯舟远哪里会不认识来人,仿佛遇上了靠山一般,转身指着李昭烟,下巴都快要仰到天上去了,“姜大人您来的正好,就是这个不知好歹的贱人,竟然敢打我!”
翠月自冯舟远身后出来,冷了一眼冯舟远,径直便到了李昭烟跟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夫人,您没事吧?”
李昭烟摇摇头。
姜大人瞧着翠月走过去,又听她唤“夫人”,便明白了过来原来眼前人就是苏楚陌的王妃,忙上前恭恭敬敬行礼,“下官参见燕王妃。”
此举一出,周遭的人一下子便愣在了原地,冯舟远也不例外,立时脸都黑了。
李昭烟环视四周,方才被冯舟远的人打了的百姓还在堂内。
正好。
“姜大人免礼。”
顿了顿,李昭烟瞥了一眼身后的春三,那春三身子一抖便直直跪了下来,垂首不敢言语。
见状,李昭烟也并未在意,只是望向姜大人又开了口,“姜大人可来得有些晚了,错过了一场好戏呢。”
一边说着,一边颇为不屑地扫了一眼一旁的冯舟远。
那冯舟远听她如此说,又见姜大人朝自己看了过来,知道自己得罪了个大人物,心里早就乱作一团,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起来。
姜大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李昭烟,这燕王爷向来是脾气古怪,燕王妃的性子他一时也吃不准。
想着,他颇有些为难地开了口,“您身边儿的姑娘拿了钦差的令牌来,下官便带人急急赶来……”
李昭烟并无责怪他的意思,见人如此却也懒得解释,轻叹了一口气,直入主题道:“我只是未曾想到,这小小的赵州郡竟还有这般人物,欺压百姓,凌-辱弱小,这位冯爷真可谓是一手遮天啊!”
她这话说得讽刺,尤其那一声“冯爷”直听得冯舟远腿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我、我也不知道您就是燕王妃啊,要是知道,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放肆啊,这……”
“你还知道自己放肆!”
冯舟远话还未说完,便被李昭烟愤然打断,紧接着的话当真是气势十足,“得罪我一人倒也算不得什么,可你得罪的是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
李昭烟一步步逼近冯舟远,眸中满是凛然正气,“从今日之事便能瞧出来,想必你素日里嚣张跋扈惯了!”
一旁的姜大人与冯县令有些交情,此刻自是想与他说好言,只好上前劝道:“王妃,您千万保重身子。”
李昭烟横了他一眼,姜大人心下一凉,退后了一步,垂首再不言语。
堂内寂静一片,只听得李昭烟底气十足的声音,“瞧瞧,无论是戏班子还是这满堂的无辜百姓,哪个不是受了他的欺压却不敢言不敢怒?!”
说完这话,李昭烟看向冯舟远的眸中多了几分冷厉,语气却云淡风轻了许多,“姜大人,把人给我押到地牢里去,听候发落。”
这般淡淡的话语,却是让跪在她跟前的冯舟远一下子瘫坐在地,官兵还未动手,他倒先吓得双手后撑着地往后挪了几步,“不能,你们不能!”
“我爹是洛县的县令,你们怎么能随随便便抓我!”冯舟远脸上尽是慌乱之情,立马便搬出了自己的亲爹。
死到临头,负隅顽抗。
李昭烟冷哼一声,将一旁的春三不轻不重地拉起来,又扫了一眼冯舟远,勾起了一抹冷笑,“你倒提醒我了,能教养出这样的儿子,我可要好好查一查他这一县之长。”
见姜大人没有动作,李昭烟将目光移了过去,眉头一挑,微微侧着头,“姜大人?”
姜大人正在两难之际,眼下燕王妃让抓人,可这冯县令又素来与自己好些交情,实在是难办。
忽然眼前一亮,姜大人目光很快地扫过冯舟远,朝着李昭烟说道:“燕王爷尚在灾区巡查,依下官看……不如先将此事禀了燕王爷再惩处不迟。”
听人如此说,李昭烟深吸了一口气,还未开口,沈意遥便自身后走了出来,话语掷地有声,“王妃的吩咐你只管照办就是,便是王爷来了也断不会说什么的!”
“是是是……”
虽不知眼前人是谁,但这一番话底气十足,加上李昭烟往自己面前一站那气场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姜大人哪里还敢再磨蹭,一扬手便下了令,“来人,给本官拿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