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破晓,不知那家的鸡争先恐后打起鸣来,往日虽也有,可好一会儿才一声,并不怎么吵人,是以今日这便让人有些厌烦了。
附近住户都被吵醒,各自在家中抱怨,“怎么回事啊,往常老李家的鸡只叫一声就停了,今日怎么疯了一般,是不是老李不在家?”
老李是城里卖鸡的,后院儿里好几十只鸡,谁家馋了就买一只回去杀了吃,一开始也有人嫌烦,老李就每日早早起来,有鸡开始打鸣儿了他就喂食,久而久之也就没人说什么了。
“他那一院子鸡呢,不在家去哪儿?”家里男人是木匠,夜里做工睡的晚,这会儿烦的不行,两眼全是红血丝,“我看一眼去,这些年了都好好的,我就不信。”
男人一边嘀咕一边穿上衣服出了门,哪知道一开大门就看见老李家门前趴了个人,一动不动,怪吓人的。
“谁在哪?哎!能听见吗?”男人招呼着往外走。
旁边另一家也有人出来,两人互相看了看,打了个招呼,说起闲话,“也不知道老李今天怎么了,我半个时辰前刚躺下,有个大客户定了柜子,样式挺新的,我就想着做完再睡,谁知道有这事。”
“谁说不是呢,我倒是比你好些,可我婆娘夜里缝衣裳,熬的眼睛都红了,却睡不了一个安稳觉,哎,你看这人身子底下是什么?”
说话间,两人到了老李家门前,趴在地上的人身下一片深色,因着没打灯笼,看不清是什么。
木匠见状蹲下-身去摸了一下边缘,涩涩的碎末黏在手上,和他手上的冷汗混在一起,于是他又往里摸了摸,凉凉的……
“血!这是血,杀人了!”
喊声几乎立刻就将已经醒了的人们吸引过来,总算有人带了灯笼来,看的也清楚了不少。
一个婆婆看了半天之后不太确定地说:“这不是老李么,咋死到门口了,是不是胡混回来摔跤了?”
“咋可能么,你这不是胡说里,老李连酒都不喝,说钱都要给那些没人要的娃娃买衣裳买书,他孙子没了之后他就没指望了,就爱跟那些小娃娃说话,胡混啥哩!”婆婆家的男人指了婆婆一下,让她不要胡说。
婆婆脸色不怎么好看,可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瞪了一眼自己男人,没再说什么。
这一片有些话语权的人压下周围的声音,大声说:“先不要争这些没用的,去个人报官,天马上亮了,老李家儿子儿媳都不管他,咱们这些邻里邻居好歹照看着把人埋了。”
“咱们日子都紧巴巴的,埋人倒是可以帮忙,别的可不能帮忙了。”平时十分吝啬的妇人立刻跳了出来,“人家埋人都有啥陪葬,老李就不陪了吧?”
“又不拿你家的陪,就从老李家找几件老物件给他陪着,方便他在底下用,至于他那些鸡就卖了,出了力一家分一点,剩下的给那些娃娃置办些东西,也算是全了老李的心愿了。”没理会妇人的话,说的上话的那个中年人再次说道。
刚安排好,两个来了这儿,见聚了一群人,上前打听道:“有一个卖肉鸡的老李,是住在这里吗,我们听着这里有鸡打鸣的声音?”
“你们这么早来找他干什么?”中年人没让别人回话,自己往前走了两步。
老李的尸体被人群挡住,两人什么都没看见,和和气气地说:“我们刚搬到京城,听说老李养的鸡好,想买几只回去,待会早饭就要用,所以来得早。”
中年人闻言看了看两个人,确实没见过的样子,于是摆了摆手,“过来吧,买鸡的话我带你们去看,不过老李刚去,你们嫌不嫌晦气?”
不少人都很讲究,说死人的东西晦气,这些鸡说来也是老李的,万一这两个人买回去之后又嫌晦气的话就不好了。
“他死了!?”正要继续打听的人惊道。
“你们嫌晦气呀,那就不看了,你们回去吧,我们要准备后事了。”中年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老李的尸体已经进了两人眼里,他们对视一眼,不知交流了什么,其中大些的开口道:“不嫌不嫌,这有什么晦气的,我们买鸡的钱也算是帮他置办后事出一份力吧,麻烦你带我进去看看,我们要的多,等一下有人拉车过来。”
“呀!要多少啊,还要车来拉,那咱们先进去看。”中年人一听是大生意,脸色好看了些。
另一个人便说:“那哥你进去看看,我去催一下,他们就是拉了个车,怎么这么慢,别耽误了人家的事。”
“行行行,你去。”
离了巷子,那人趁着天色还无大亮,一路避开行人使了轻功回到燕王府。
“死了?”苏楚陌落棋的手顿住,“你照看着好好安葬了吧,他家的东西你多买些,跟苏管家说一声,让后厨的人跟你一起去,府里留些,多的送去王妃的酒楼。”
待那人离开,李昭烟立刻问道:“谁死了?你让人送什么东西去酒楼,我那里用不用的到啊?难得睡不着早起下棋,怎么这个时候也会出事?”
左右无事,苏楚陌便将老李的事情说给李昭烟。
老李到京城的时候是十年前,和儿子儿媳一起来的,来了两年左右吧,老李带小孙子出去的时候小孙子被人抢走了。
李家几代单传,老李的儿媳妇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伤了身子,不能再怀孕了,可老李儿子儿媳的关系却很好,断然不可能会因此休妻,老李把孩子弄丢就相当于是让李家断了后了。
找了大半年也没找见孩子,老李的儿媳精神出了些问题,一见老李就会失控,后来更严重,也不许老李的儿子照顾老李。
老李的儿子本来和他就不怎么亲,为了不让妻子伤心,索性回了老家,置办好的大宅子也留给了老李。
可老李要宅子有什么用,他浑浑噩噩的,整天就靠着之前的积蓄混日子,虽然不喝酒,可旱烟却抽的厉害,几乎从早抽到晚,不管什么时候,别人见了他都能闻见一股子劣质烟草的味道。
就这样过了一年,有一次老李出去的时候被一个饿的不行的小乞丐拦住了,小乞丐管他讨钱,不知怎么的,老李一下就心软了,身上所有铜板都给小乞丐买了吃的,让他带回去给别的小乞丐分,还答应了第二天还给他买。
从那以后老李就开始做事,可干别的时间多多少少不自由,他就自己养鸡,那肯定不能只养母鸡了,但公鸡要打鸣,周围人就不乐意了,嫌吵。
老李想到自己听人说的办法,第二天大半夜就醒了,抱着装玉米粒的筐子坐在台阶了,一听见公鸡打鸣就撒玉米粒儿,公鸡果然顾不上打鸣儿了。
鸡的粪便撒在土里种地好,周围邻居经常讨来撒在菜地里或者庄稼地里,家里有菜叶子什么的也给老李家送过去,一来二去就没人说什么了。
鸡蛋,肉鸡,老李都卖,他养鸡养的好,卖的东西也好,买的人也就多,有好几个固定的大客户。
挣来的钱都给了那些小乞丐,给他们买吃的,把自己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字教给他们,求先生教他们读书,好些家的大人对自己的亲孩子都不如老李对小乞丐们好,年复一年,一直就到了现在。
当然,这只是人们知道的,这些年来老李背地里一直在想办法找自己的孙子,因为没人防备他一个老头子,他手里有不少证据。
听到这里,身后传来小声的啜泣,听出那声音有些像白梦,李昭烟便唤了一声。
白梦果真从拐角处跑过来,脸上还有泪痕,断断续续地说:“姐姐,王爷,我,我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说,说话的,我就是想在院子里走走,我,”
“没事,你别急,慢慢说。”李昭烟心中也压抑的很,可看着白梦这样子又心疼,将人拉进了些低声安慰。
“我真的不能偷听别人讲话,可是翠月姐姐看见我了,她没赶我走,我就,我以为不是要紧事,就没走开,姐姐你别生气,我以后不敢了。”白梦声音小小的,还带了哭腔。
李昭烟本也不打算责备她,自己吩咐了翠月去办事时苏楚陌已经说了些了,想必翠月也是分辨出这事情白梦可以知道,所以才没出声,更何况即便不是翠月,苏楚陌和阿七也不可能没发现拐角有人。
听白梦还想解释,李昭烟道:“不是要紧事,没有人要怪你的,好了好了,你问问王爷。”
白梦哪里敢问,知用红红的眼睛看着苏楚陌,苏楚陌被李昭烟瞪了一下,开口道:“无碍,你听王妃的就是了。”
“那,那李爷爷……”见真的没人怪自己,白梦又惦记起没听完的事情,眨巴着眼睛看李昭烟。
李昭烟想起刚才来回话的人,心中已经猜出结局。
果然,下一刻苏楚陌说:“我让人去找他,想要他手里的证据,只是他昨天夜里被人杀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