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烟带了云懿回房,苏楚陌一言不发坐于上首,垂眸打量着院中下人。
戴着面具看着本就不近人情些,何况苏楚陌脾气不好的传闻太多,院子里啜泣的人已经停了下来,时不时抬眼小心翼翼看看苏楚陌,不等看清楚就忙又低头。
苏楚陌似乎不怎么着急,茶水换了几趟也不见有开口审问的意思,反而搞的心怀鬼胎之人使不出想好的对策。
又过了一刻钟,一个小厮按耐不住动了动,“王爷,小的,小的想去如厕,请王爷准许。”
“奴婢,奴婢也想去……”角落里一个小小的声音传过来,满是胆怯。
“去吧,本王何时拘着你们了?”苏楚陌拨了拨杯盖,将浮着的茶叶撇到一边,“还有要做什么的,都去吧,无事的留着就可,半个时辰之后再来。”
底下一众人面面相觑,王爷何时这么好说话儿了,按理来说不是应该无论如何也不让他们离开,直至审出下手之人才作罢么?
心中不定,即便苏楚说完之后就自台阶上的椅子上起身进了屋里,却并没有几个真的敢动,除开口的两人之外也就两三个人犹豫着起身。
透过半开的门扉见了外头景象,苏楚陌眼中半分波澜也不见,“让人跟着那几个出去的,院子里也盯仔细些,分毫异样也不许遗漏。”
阿七出去门口吩咐了一番,让站了两排的侍卫挪了地方。
又稍作停留,苏楚陌绕过屏风走到床前,云懿已经在李昭烟身侧睡着了,嘴角有浅浅的笑意,看样子睡着之前心情不错。
“你没问吗?都没怎么听见说话声,怎么就进来了?”李昭烟也有些迷迷糊糊,只是还惦记着外头的事情,强撑着没睡。
苏楚陌揽住李昭烟,“一开始就问未必能有结果,先吓吓他们,再问起来会方便些,你先睡,明天我告诉你结果。”
“没事,不困,我还有事情跟你说,正好打发时间。”一沾到苏楚陌身上的寒气,李昭烟瞬间打了个哆嗦,也清醒了许多。
“烟儿近来每日都有事情说给我,看了也是忙得很呢。”苏楚陌说了这么一句,想让李昭烟放松一些,云懿这次出事,李昭烟受的影响有些大了,或许她自己还没发现,只是朝夕相处的苏楚陌却不能会发现不了。
李昭烟闻言勾了下嘴角,只是没能维持多久,“事情是有些多,今日护国寺来人了,是方丈大师让人给我捎了书信,苏管家可有说给你听?”
苏楚陌早些时候在外面,一听云懿出事就来了这里,苏管家哪里有机会跟他说府上的事情,“还不曾,信中说什么?”
“先前那个乞丐不是说我是异星么?方丈大师信中正说的此事,异星确有其事,且和我们有关系,近日异星有动,方丈大师特意言明并非坏事,我本想等你回来后给你看信,只是那信被云懿夺去吞了。”大概将方丈的意思说给苏楚陌,李昭烟想听听苏楚陌的意思。
苏楚陌刚回来时碍于人多,李昭烟只说云懿吞了宣纸,并未言明,如今细说,苏楚陌无端觉得云懿吞信并不是因为体内的毒,而是异星之说。
只是李昭烟现在听了猜测难免要多想,苏楚陌便暂时瞒了李昭烟,只道:“我会让人查的,方丈大师既然说了不是坏事,那我们只消做好准备,不至于手忙脚乱便是了。”
“可和我们相关的人中谁也不像异星,这要如何准备?”李昭烟还是放心不下,将熟识的人想了一圈也分辨不出。
苏楚陌担心说多了会让李昭烟听出什么,故意看了一眼外面,明明什么都没看到,却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出去问话,异星之事明日再议,你先歇下吧,明日要好好陪云懿,精神不好可不行。”
果然,一听云懿,李昭烟迟疑了一下,最后答应道:“那我今日就歇在云儿房里,你问完了也早些歇息。”
“自然,我明日无事,我们一起陪着云儿。”苏楚陌低头,唇在李昭烟额头轻轻碰了一下,“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虽是给了半个时辰,却也没有人敢掐着点儿回来,时间还没过一半,出去的就都回来了。
许是觉得苏楚陌不如他们所想的那般不讲理,苏楚陌再出去时院子里不像刚才那样跪了一地的人,甚至还有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也不知道是谁这般不知死活,小郡主可是王爷王妃第一个亲生的孩子,捧在手心里尚且觉得不够呢,如今出了事,掀起的风浪怕是小不了了。”脆生生的声音传出。
开口的丫头对面那人却不这么想,“也未必就像我们想的,你瞧王爷只是让我们都站在院子里,也没审问,也没怎么样,说不定只是做个样子给王妃看,将她糊弄过去就没事了。”
原是院子边角站了两个丫头,看着十五六的样子,入府晚,对苏楚陌做的那些狠事不曾见过,也不在烟云院伺候,没见过苏楚陌与李昭的恩爱,只听了几句传言,这时候不免觉得传言太过小题大做。
“都过来,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没给他们说太多的机会,翠月单手叉腰喊了一声。
一群人立刻安静下来,小跑着聚到一起,只是胆子大了不少,都站着行礼,跪也不跪了。
苏楚陌也不与他们计较,重新坐上了椅子,“时辰也不早了,本王并没有太多时间在你们身上浪费,方才侍卫已经检查了你们的房间,该知道的本王都已知晓,如今给你们一次机会,谁愿意说什么就说,不愿意的话本王就直接罚了,只是日后莫要说本王心狠手辣。”
翠月见苏楚陌说罢,十分有眼色的迈出一步继续吓唬一院子的人。
“你们可想清楚了,这燕王府与旁的地方可不同,都说王爷手眼通天,这话是夸张了些,可也未必就全是假的,通不了天,查查这些小事却是轻而易举。
王爷一言九鼎,说了会宽恕自然就会宽恕,仅此一次的机会,若是你们执意置之不理,受了罚可不能在外头抹黑王爷,否则这府中事务繁多,丢那么一个两个人去乱葬岗倒也不是什么难事,”说话的同时,翠月自然没忘了视线在众人之间游走。
倒果真见了几个心虚盗汗的,神色慌慌张张还以为自己掩饰的有多好,故作镇定的样子滑稽极了,于是故意多看了那几个人一会儿。
“王爷,奴才有罪,如今奴才一一说了,不敢祈求王爷宽恕,只求王爷千万莫要牵连奴才家人,所有罪责皆是奴才一人犯下,是奴才在王妃新入府那一年受了罚,一直在心里记恨着王妃。
前些日子有幸被调到绛春轩,便动了歪心思,在外头买药怕被人发现,便买了医书回来彻夜琢磨,用的药都是在王妃药房里偷偷拿的。”
实在受不了压抑的氛围,一个看着瘦瘦小小的小厮跪倒在地,话还没说完就流了一脸的泪,一边磕头一边说:“奴才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发现,小孩子不爱吃饭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奴才心存侥幸,想着在王妃察觉之前毒死小郡主,好叫王妃伤心难过,也算是为自己出一口气,事后哪怕五马分尸也无妨。”
“那你还真是天赋异禀,白日里要做事,夜间就那些时间竟也够你琢磨,那医书现在何处?”翠月三两步走到小厮面前,侍卫方才可没找到什么医书,只找到了藏在匣子底下的药。
小厮被翠月忽然的举动吓到,回话却流畅的很,“我琢磨透一个方子之后自然要毁掉医书,留着岂不是在等着被人发现。”
“当真?那你背一遍方子,若如你所说,那方子你应当已经烂熟于心了吧?”翠月挑眉看了小厮一眼,回头对阿七说:“让人备笔墨纸砚,方子抄下来给王妃看。”
小厮眸子闪了闪,慌乱起来,下意识看向出去了一次的那个丫头,随即意识到不妥,连忙收回视线。
翠月却已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侍卫亦是反应迅速,直接上前将那丫头押住。
“将他们两个带下去分开审问,其他人继续在这里等。”阿七吩咐了一声,两人被带了下去。
“给你们机会是让你们如实相告,那些小伎俩连我都瞒不过,想糊弄王爷?”翠月目光扫过一遍,眼中满是嘲弄,“再给一炷香时间,没人站出来可就一起罚了,我们不讲究杀鸡儆猴,都是直接永绝后患的。”
话落,翠月当真在屋里找了一支香出来,就点在了台阶底下,自己往旁边一坐,时不时伸手扇两下风。
一群人紧张地看着越来越短的香,有人已经闭上了眼,有人默默流泪,有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香,神态各异。
忽然,方才那两人被带去的方向有人惨叫一声,即便很快就安静下来,听到的人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多时,侍卫走了过来,“王爷,他们招了,还有两人是同谋,属下来带过去一起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