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拗不过沈意遥,也不好强留,送人上马车时还抓紧机会又说了几句。
沈意遥与苏子玉却是听不进去的,也没发现李昭烟上了马车之后就变了的神情,商公子也不似前几日那么避嫌,直接进了马车。
马车驶出一段路程便停了下来,车夫手也按上了藏在车板底下的利刃,只等着李昭烟开口。
“出来吧,让我们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身上有伤还敢一个人躲进我们的马车里。”李昭烟目光落在移了位置的被子上,语气听着不像是生气了,只是有很大的不满。
稍微一想就能知道这多出来的人是怎么回事,她们离开马车也就那一会儿的时间,那段时间离商队笼子里的动物跑了,找遍了其他地方也没找到。
李昭烟是不相信动物逃窜时不会留下痕迹,既然留下了,为什么找不到?无非两种可能,那东西没走远,或者那不是动物,而动物只是老板的托词。
“什么?”沈意遥还沉浸在自己和那么多大型动物待了一路的恐惧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李昭烟这话是什么意思,愣愣地看向她。
苏子玉亦然。
看出两人状态一直不对,李昭烟没打算跟她们细说,抬手让她们退开了些,又示意商公子注意将人护住,随即准备将被子移开。
“夫人……”
李昭烟手已经触及被子,藏在后头的人颤抖着出声,“夫人,我没有,不是想害你们。”
是清透的少年音,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显然不是很清醒了,有些浑浑噩噩。
这样一个孩子,想来是没有办法害她们的,李昭烟确定了沈意遥她们除了震惊之外没有厌恶或是怎样,柔声道:“我相信你,那你先出来好吗,那里空间太狭小了,你待着也不舒服,出来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少年又没了声音,李昭烟试着唤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
沈意遥这时候也明白对方是个没什么威胁的少年,听没有动静,担忧地道:“多半是晕过去了吧?刚才听声音就很虚弱,我们直接把他搬出来好了。”
“是啊,不然万一出事了。”苏子玉附和道。
这也正是李昭烟的意思,说干就干,李昭烟挽了挽袖子,起身就要去看角落里的人。
“我来吧。”安静了一路的商公子道,他原是不想管,左右人也晕了,又没什么危险,可看着沈意遥要过去帮忙,他哪里还坐的住。
商公子愿意帮忙自是好的,李昭烟知道他是为什么帮忙,也不跟他客气,自己拽着沈意遥往苏子玉那里一坐,看着商公子挑开被子将后面的人拎出来。
这马车做的时候专门在后面隔了个空隔放东西,板子是可以活动的,人要躺下去时只消拉出板子,空隔便被遮住了。
并不是什么玄妙的机关,少年躲进来时会发现也没什么稀奇的。
服过李昭烟的药,少年很快清醒过来,眼中满是警惕地打量了一遍自己所处的环境,确定是自己失去意识前躲进来的地方之后放松了些。
想到自己感受到的颠簸和隐隐约约的对话,少年觉得这些人像是不会伤害自己,一双清澈的眼望向李昭烟,希望她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想。
人已经醒了,该问的话总是要问清楚的,只是对上少年的目光,李昭烟原本的问题在嘴边绕了一圈,说道:“我们知道你是从商队里逃出来的,只要你说清楚,我们不会送你回去,还可以送你回家。”
毕竟少年看着就不像是自愿跟着商队的样子,否则怎么会被喂药,怎么会偷偷摸摸想要离开呢,商队那群人看起来可每一个不和气的。
少年迟疑良久,在一群人的注视下掀开马车的帘子看了看外面,确定这是离商队很远的地方,这才松了口,“这只商队是专门贩卖人口的……”
一开口,少年的话就让李昭烟震惊不已,贩卖人口?那那些所谓的装着动物的笼子里就全是人了,活生生的人被当做牲口一样对待,怪不得要喂药呢,原本他们不必这样小心的,最起码在这种没有人烟的地方不会让人昏迷过去,大概只是因为答应了要与自己同行吧。
紧接着少年的话几乎一字一句都扎在李昭烟心上,那只商队所有的笼子里,所有的人都是这个少年的族人,他们一大家人,无一幸免。
少年甚至连他们被这样对待的原因也不知道,只记得自己被人从床上拽起来,蜡烛都没点,跌跌撞撞被人拽出去往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他生来就不受药效的影响,不是说毒药之类害不死他,寻常的伤寒感冒的药用在他身上也没有效果,家人有些小心翼翼,半点伤病都不让他有,娇宠着养到现在。
其他时候他当然也有机会逃,可他走了,其他人怎么办?让他自己苟且偷生,便是长命百岁了也只是折磨。
可这次不一样,他无意中听见了李昭烟手底下暗卫收集消息的动静,知道跟在商队后面的是了不得的人,要是自己能说动她就好了,少年这样想着。
暗暗记下了那些人给自己喂药的时间间隔,在笼子被打开时刻意弄出动静吸引了喂药的人的注意力,少年拼着自己几天没吃饭的身子奇迹一般跑到了那架马车的位置,他小声叫了,马车里没有人答应他,可那些人要追来了,他只好先躲进马车,在心里对马车的主人道了歉,保证不会乱动任何东西。
可外面的人想搜这架马车,少年听着动静有些慌,自欺欺人地想用被子遮住自己。
“要是能活下来,我赔她一床新被子好了,不,要赔她一架新的马车,姨娘便这样讲究,这位贵人一定也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少年心里想着,却碰到了可以活动的木板,眼睛一亮,少年赶忙躲了进去,又从里面将木板恢复原样。
掀开帘子的人果然没有发现自己,少年窃喜着,听着外面因为自己而起的喧闹,想着该怎样说服马车的主人。
直到马车外面又有了说话的声音,“不如就此别过……”
贵人要和商队分开走了吗?迷迷糊糊地想着,未得出一个结论便没了意识。
“竟是这样?!”
沈意遥眼眶红了一大圈,恨不能立刻出去将那该死的商队老板打杀了,一族的人,他们便连一个都不放过?
少年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脸上的眼泪,认真地道:“我以后会赔给您新的马车和被子,您可不可以帮我救救他们?我爹爹,娘亲,姨娘,二妹妹三妹妹还有好多人都在那里,您要是帮了我们,我们一家人都会记着您的恩情,以后有什么事情,只要您说,我们一定会帮您的。”
“这种事情,我知道了就不会坐视不理的,你放心好了,不过你们家是哪里的?瞧着不像是东临人,也不像郦国人。”先前不想蹚浑水是因为李昭烟只以为这是生意上的龌龊事,如今知道了内情,哪里能狠下心不管。
“我们是东部的。”少年得了李昭烟的话,心下安定一大截,坐姿也不像方才那般紧绷,看着总算是有了几分少年样。
东部?李昭烟与沈意遥几人齐齐转头去看商公子,那不就是和商公子一块儿的?可他的长相也不似商公子俊美,反倒多了几分英气。
据说东部人都俊美,虽然商公子尤其俊美,可其他人想来也不会太过逊色,怎的少年是这个长相?
“这个哥哥也是东部的人吧?”少年也跟着李昭烟她们看商公子,片刻之后恍然大悟,“哥哥和舅舅他们长得像,比我都像舅舅呢。”
这话更是佐证了传闻中东部百姓俊美,少年口中的不像,意思多半是觉得他五官带着的英气与旁人不同。
原以为商公子不会理会,岂料商公子却点了点头,“你是于家的?”
“哥哥认得我?”少年更惊讶了,能在这里遇上一个东部的人已经实属不易,何况对方可能会认识自己,那就更不容易了。
商公子却否认了,“只是听说过。”
即便如此少年也很满足,“那也说明我们离得不远,我唯一出名的就是长相异于常人,可这种事情不会传出太远,哥哥既然听过,那就是我们家附近的。”
话是这么说这,不过少年也看出商公子不想让自己说的太多,开心过后就说到了正事上,“夫人,您真的会帮我吗?可是他们有那么多人,您……”
李昭烟看着少年这样子,觉得怎么看怎么乖巧,伸手出去扔了个小小的东西,紧接着少年就看见比商队的人人还要多的人从各个他想都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一点影子,只是为了让他看见。
“夫人?”少年看着李昭烟,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说什么了,自己运气是真好啊,一路了,好不容易狠下心想试一次,就遇上了这样好的人,真是天上的娘亲在保佑自己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