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如此,那便说得过去了。”许氏捉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张口就要吩咐苏公公去燕王府将李昭烟请来。
不料这时候苏公公却道:“娘娘,老奴自是知道您满心为皇上考虑,但皇上未必就愿意让燕王妃插手,毕竟他与燕王府的恩怨都在那儿放着。”
显然苏公公对皇上的了解不是一点半点,否则这时候就要让人将燕王府的人请来了。
“苏公公,你说的这些本宫都清楚,可眼下到底没什么比皇上的身体更重要的,你只管让人去请燕王妃,若是皇上醒了要追究,皆由本宫承担。”许氏决绝地说。
苏公公没法,这时候又确实没法儿只靠太医院的药,毕竟见效太慢了,而现在的情形没这么多时间没他们。
“罢了,那就去请。”苏公公咬牙答应,“娘娘,奴才不是怕皇帝处罚,只是燕王与皇上之间不睦已久,不想让王爷借机生事,请您准许奴才以您的名义请燕王妃入宫,皇上的情况瞒住一时是一时,可好?”
能做出这样的让步已经很不容易,许氏对苏公公的行事还算了解,颔首答应,叮嘱道:“烦请苏公公快着些,仔细这空档里又出了事。”
“奴才省得。”
本来皇帝也不过就是气急攻心,再加上之前体内余毒未清,眼下既然没人想害他,让他醒过来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儿。
全部心思都放在手中最后一根针上,李昭烟缓缓将银针刺入皇帝心肺旁的一处穴位,收手的同时松了口气,“这便好了,接下来等皇上醒来之后再将银针取出即可。”
“就好了?”刘院判被李昭烟还要全神贯注,惦记着趁这次机会跟李昭烟学两手呢,没想到刚进入状态就结束了。
李昭烟疑惑地看向刘院判,“怎么,您是希望这时间更久一些吗?”
话音刚落,刘院判就察觉到有好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只要自己有一个字说得不妥,怕是即刻就要被拖出去。
“王妃这是哪里的话,只是您这手法微臣不曾见过,一时没看出里头的门道,所以不知道到底算不算结束,故而一问,毕竟太医院那边还要煎药,两边总要配合着才行。”心念急转,刘院判很快给出了答案。
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刘院判不着痕迹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暗道这燕王妃真是个聪明的,不愿意让人琢磨她的针灸就算了,还要让人惊心动魄一番,不愧与燕王是一家的。
“那刘院判去吩咐吧,约摸半个时辰就要用你开的方子了,说得这样着急,关键时候可别掉了链子。”屋子里看着又是许氏又是暗卫头子的,站了一堆人,可这实际上和他们不算在一起的就一个暗卫头子,李昭烟是清楚自己的话不会害了刘院判,否则又怎会随意说出口。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距离李昭烟所说的半个时辰越来越近,太医院的人先一步将药送来,是煮好的药汁及少许需要到了最后再放进去的草药,装了大半桶。
李昭烟在一旁凝神坐着,双目微阖,敲打的指尖像是有什么节奏,听得人昏昏欲睡。
“王妃,时辰快——”
“嘘,安静。”打断刘院判情急之下的催促,李昭烟依旧没睁眼,只道:“你去瞧瞧,最接近脖颈的那根针是不是比其他针高出一些。”
觉出了些什么,刘院判眼眸微亮,全然失了一个院判该有的样子,像个药童一般,李昭烟如何说,他便如何做。
“是高了些,王妃,微臣记得先前您施针时,刺入肌肤的长短相差无几,这是怎么一回事儿?”看见李昭烟所说的位置当真有了变化,刘院判迫切地想要知道其中原由。
“这可不正是说明皇上快醒了,将人扶进桶里去泡一会儿,仔细在旁边盯着,千万不要碰到银针。”事情到现在就相当于已经解决,李昭烟神态更懒散了些,甚至都没从椅子上起来,将这一屋子的人使唤地团团转。
偏就是如此也没谁说出不情愿的话,苏公公同刘院判一道将皇帝扶进木桶里,一个赛一个得小心,俩人就那么看着皇帝,只怕他身上的针歪了斜了。
眼看着皇帝没事儿了,暗卫头子趁着大家的心思都不在他身上的时候悄然离去,想在皇帝恢复精力之前将剩下的事情都安排妥当。
殊不知,也就是现在苏楚陌还要留着皇帝处理一些事情,否则他这一走,屋子里余下的就都是苏楚陌的人,光是这么一想就让人觉得皇帝危矣。
“劳王妃走这一趟了,不知道王爷有没有什么吩咐?”屋子里如今剩下的也就是苏公公,刘院判,许氏,再加一个李昭烟,就连她们身边儿的碧云和翠月都只是在外头候着,便没什么需要顾忌的了。
李昭烟摇头,“宫中的事情暂时什么也不必管,顺其自然就好,王爷近来忧心的事情不在京中,便不劳烦大家了。”
“哎呦,娘娘啊,您声音小些,王妃方才不是说皇上这就要醒了,仔细让皇上听见。”苏公公是个沉稳的人儿,却也被许氏这忽然的一下子给惊着了,急忙去看皇帝的神情。
刘院判却宽慰道:“公公不必担心,想必王妃刺于皇上身上的这些针,有一两支会叫皇上暂时听不见外界的声音吧?”
“刘院判看出来了?”李昭烟抬了抬眼皮子,似乎有些惊讶,白远易可说他这一手没人知道,不至于这么轻易被人发现吧?
“不是看出来的。”刘院判苦笑道,“是猜的,王妃既然说了皇上很快会醒,又怎么可能想不到我们的话会被皇上听见,既然她不曾拦着娘娘将话说出来,想必就是不用担心的,是以微臣觉得蹊跷在这些针上,王妃的反应不正印证了这一点么?”
早知道这宫里没一个简单的人,听到刘院判如此缜密的心思时李昭烟还是自愧不如,莫名庆幸自己一来就在燕王府,若是在宫里,恐怕坟头草已经半人高了。
雾气缓缓从木桶中飘散出来,随着水温逐渐降低,皇帝紧皱着的眉头缓缓散开,看着和缓不少。
终于,在屋内除李昭烟之外的几人的注视之下,皇帝眼皮跳了跳,缓慢张开。
“您醒了?”许氏立时顾不上什么仪态,拎着衣摆冲到了皇帝面前,“不是一直叮嘱您注意身体,怎么一下子又出了事,苏公公让人去叫臣妾时可将臣妾吓坏了,还要瞒着……”
刚才他们是说过的,因而清楚皇帝只要睁眼了,神智就是清醒的,许氏趁着这段时间用无关紧要的话将皇帝绕进去,等皇帝再次睡过去之后他们才将人扶出来,由李昭烟口头指导着刘院判帮皇帝拔了针。
“既然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那我就先回去,否则要是等皇上清醒,看见了我又要不痛快了。”诊过了脉,确定接下来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之后李昭烟说道。
许氏尚记得皇帝对燕王夫妻的不待见到了什么地步,也就是刚才他醒过来的时候李昭烟坐着没起,所以没看见,要是看见李昭烟,估计他就没那么好糊弄了。
也确实没必要再让李昭烟受皇帝一顿冷嘲热讽,许氏将人送到门口,吩咐碧云道:“你将燕王妃送到宫门口,皇上这儿离不了人,本宫就不送了。”
大抵过了半个时辰,皇帝悠悠转醒,并无想象中的不适,倒是觉得浑身都很舒服,就连这些天里积攒下来的疲惫也仿佛一扫而空,轻松了许多。
又说了几句关切的话语,许氏忽的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几次张口欲言之后才道:“皇上,臣妾擅自做主,将燕王妃请来为您施针,请您责罚。”
“燕王妃?”皇帝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刘院判,所以只当今天能够这么快就醒过来也是因为他的原因,倒没成想还有李昭烟的事情,“请她来做什么,刘院判什么时候连这样的小毛病都治不好了?”
这话一时将许氏问住,见她嗫喏半响也没说出什么,皇帝刚生出些不满,苏公公及时解释道:“皇上,刘院判诊过脉之后说最快也要两天之后才能让您醒来,娘娘担心耽误了什么事情,又想起燕王妃是白神医的徒弟,或许知道一些旁人不会的法子,这才让奴才去请了燕王妃来。”
这样一说,皇帝再看向许氏时便愧疚不已,许氏见到他昏迷不醒想来已经很担心李,还有操心着会不会影响朝政,为此不惜想燕王妃低头,自己却无端对她生出怀疑,实在是不该。
所以说有时候人的直觉确实是非常准的,若是皇帝不因为苏公公的三言两语就改变心态,兴许真的有可能会顺着这件事情查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只可惜他轻易被糊弄了过去,也便错过了一个可以提前发现许氏用意的机会。
“这有什么好罚的,爱妃也都是为朕着想才会如此,朕若是再责罚了你,岂不是是非不分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