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进入一间屋子,听见关门的声音之后苏子玉脸上的布巾被人摘下,屋内窗子紧闭,甚至用木板从里面钉上,足见沈天问的细致。
稍一犹豫,苏子玉试探道:“皇上是什么时候到的东临,怎么这样大费周章要带我回去?”
那姑娘看着温温柔柔,对苏子玉的问题却避之不答,只道:“奴婢与皇上并非一道,不能为郡主解惑了,郡主若实在好奇,晚些见到皇上之后可以当面问询。”
苏子玉自是半句话也不想跟沈天问说的,见这姑娘不像是能让她打听出什么事情的样子,也就懒得浪费时间,没再开口。
天色渐暗,苏子玉忽然注意到那姑娘的坐姿端正了些,下一刻就听见敲门声。
“皇上来了。”那姑娘豁然起身,三两步过去将门打开,半点注意力都没有分给苏子玉。
同样的,苏子玉对进来的人更是没有半分兴趣,只顾着低头看自己用指尖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勾画出来的图案。
“苏子玉,你听不见良筠同寡人说话的声音么?”沈天问进门的第一个举动就是将目光落在苏子玉身上,显然对苏子玉无视了他的这个行为很不满。
良筠?苏子玉心中默念了一遍,“倒是个好名字,可惜良筠姑娘并未在一开始就将名字说给我,不然我们还能多聊几句,也不至于无聊了这半天。”
见沈天问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差,良筠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缩了缩,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被牵连。
先前倒是没看出来,苏子玉看着古灵精怪,一开口也是个能气死人的主儿。
沈天问盯着苏子玉看了半响,确定了她确实没有搭理自己的打算,沉着脸上前一抬手就敲在苏子玉后颈,“不识抬举的东西,果然就不该给你喘气的机会。”
良筠默不作声地看着沈天问将苏子玉抱着出门,自己没敢立刻跟上,稍等了几息才迈步。
往日里出门都是骑马的沈天问这时候罕见地同苏子玉一起待在马车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良筠自觉极了,坐到最前面充当起车夫。
庄子里,几人商量了半天,却连沈天问到底为什么要将苏子玉带走都不知道,单从沈意遥所说的,苏子玉和沈天问之间的关系,完全没人联想到沈天问居然真的是不带什么恶意地将人带走的。
“那就先按照王爷说的,先让人沿着去郦国的方向追,只是我手头上人手不够,恐怕还要……”沈意遥脸色还有些苍白,目光却坚定异常。
“这些都不是问题。”对上李昭烟同样急切的目光,苏楚陌道,“阿七马上会联系燕王府在沿途各地的人手。”
说到底沈意遥手上可用的人里有一半是太后留下的,其余才是原本的沈意遥和她来了之后维系起来的,根基又多在郦国,在东临实在束手束脚。
有了苏楚陌的话,沈意遥心中便已然放松了些,再怎么说,这可还在东临呢,依着苏楚陌在东临的势力,万万没有可能让沈天问将人带走才是。
……
自顺天府起火,十数难民无一生还,皇帝对苏楚陌的调查只好暂且搁下,暗地里却找了人,想要假装成同样从澧县而来的难民。
然而皇帝的计划尚未进行,苏楚陌就已经有了动作。
是日,早朝正到尾时,燕王一派有人站出,直言道:“皇上澧县难民一事因顺天府失火,已搁置数日,请皇上派人彻查。”
这人皇帝记得,往日了有什么事情总是在中间和稀泥的,今日他忽然来这么一出,皇帝倒还觉得有些惊讶。
只是这话说的正和了皇帝心意,是以他故作为难一阵,应承道:“此事自然要重视起来,朕心中已有决断,待这几日调查结果出来之后再行商议。”
虽早知道皇帝肯定不会将事情放着不管,听见皇帝说已经让人去查之后还是有少数人放心了些,等着看苏楚陌笑话。
即便说着是被软禁府中,凌渊手底下的人脉却仍在运作,早朝上的事情没要多久就穿到了他耳朵里。
彼时,凌渊正同灵枫公主在暖阁对弈,眼看棋差半子,将输未输之际来了传话的人。
能在内里伺候的都是能守住话的人,倒不必太避讳,来人知道规矩,隔着三步远的地方低声将事情说了,既保证凌渊与灵枫公主不至于听不清,又避免了旁人完完整整听去。
“那老头不是对什么事情都不插手吗?怎么在苏楚陌的事情上盯得这么紧,先前也没听说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凌渊总觉得这事情里有问题,细究时又想不出什么,有些头疼起来。
灵枫公主将视线从棋盘上移开稍许,抿唇道:“既不清楚,让人盯着就是了,总能瞧出马脚的,自己愁着有什么用。”
“罢了,那便不想了。”凌渊揉着额角的手停住,他也就是太在意和苏楚陌之间的输赢,一对上苏楚陌相关的事情就容易失了分寸,“你让人看着那老头,看看他都和什么人来往。”
来人手头上还有旁的事情积攒着,见凌渊没有别的吩咐,便退了出去。
恍惚间,凌渊发觉自己指间还夹着方才拿起的棋子,心烦意乱之下随手将其放了下去,看似无解的棋局因着这一字,竟隐隐有了反败为胜的趋势。
凌府都得了消息,苏楚陌这儿自然没有不知道的道理,不甚在意地听过了比凌渊所听的更详细的版本,苏楚陌面不改色,丝毫没将事情放在心上。
倒是坐在一旁练字的李昭烟不知何时搁了笔,追问道:“还有别的消息吗?皇上既然这么说,散朝之后他们少不得要议论一番吧?”
“这……”暗卫迟疑了一瞬,随即想到苏楚陌早已不将这些事情瞒着李昭烟,于是将各处探子送来汇总好的消息说给李昭烟。
“大致就是如此了,皇上那边的人也已经动了,估摸着明日午后能到京中,届时应当就是他们开始发难的时候了。”暗卫说着自己的猜测。
李昭烟眉心不自觉拧起,“明天?”
“原本是今日夜里就能到的,只是皇帝临时又让人传了话,许是有了什么新的打算。”苏楚陌全程一言不发,暗卫看着他的脸色不像是有什么不满,也就没在有所隐瞒。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与王爷商议过后再做打算。”见苏楚陌仍旧不打算开口,李昭烟脑子里灵光一闪,琢磨着他是不是已经有了打算,随口将暗卫打发走,想问问苏楚陌。
暗卫当真以为他们是要商量对策,唯恐耽搁了时间,走得比往常还要快些。
待房门被从外面掩上,李昭烟立刻拿起面前的笔装模作样地戳在苏楚陌眼前,“说说吧,又瞒着我安排了什么?”
“烟儿这是刑讯逼供?”苏楚陌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望着李昭烟,看她能装到几时。
苏楚陌这样的目光是李昭烟最受不了的,常年居于高位的人即便无心,目光中也是带着压迫感的,平时自然不觉,一没有旁人或是沉默起来,李昭烟就有些害怕。
“爱说不说,好像我有多好奇似的。”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么久了还没习惯苏楚的注视,李昭烟轻哼一声,故作不耐地收回手,顺势将目光移开,“反正早晚都会知道,我才不急在这一时。”
“我也觉得烟儿你不是什么好奇心重的人,那今天就算了,日后得空了让阿七来跟你说。”苏楚陌起身将刚看完的书放回书架,将身后李昭烟的目光无视得彻底。
李昭烟好奇得紧,又放不下面子继续追问,只好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楚陌,想着他什么时候受不了了就会说了。
然而苏楚陌转过身时手中就已经多出一个信封,看样子是打开过又装进去的,他直接将信封递给李昭烟,口中还要调侃道:“烟儿可不是好奇的人,这信为了不给旁人看见,晚些就要销毁了,再转述的毕竟不如亲眼看见的——”
“话真多!”李昭烟横了苏楚陌一眼,他分明就是留着信给自己看的,还偏要和自己开玩笑,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反正现在信已经在我手上了,看不看是我自己的事情,和王爷无关了。”
近日事情颇多,李昭烟很少有欢快的样子了,本来苏楚陌也是想借个什么由头逗一逗她,见人笑了起来,他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信是许氏所写,皇帝要对苏楚陌动手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倒不是说信不过苏楚陌,只是到底皇帝的安排肯定不会有什么疏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许氏故意给自己下了药,将事情引到柳妃的人身上。
柳妃虽然彻底被人盯住,可她在宫里这么多年,难免不会使手段让人死心塌地为她办事,皇帝又多疑,连半点怀疑也没有,亲自看着暗卫审问柳妃去了,两件事情都不好分心,所以才将对付苏楚陌的事情往后推了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