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楚陌竟也不知,李昭烟不禁感叹,这里的人胆子未免太大了些,贸然用了这样把控不住的人不说,明知道苏楚陌要来,居然也不提前将人处理好,软禁也罢,别的法子安抚住也好,怎么就任由这人在营中大喊大叫?
“你住口!”中年男人也恼了,请这大夫是没办法的事,当时大家呼呼啦啦病倒一片,就连营中的大夫也遭了病,不请个人,难道还干等着?
也是知道这群人的存在不方便被外人知晓,他甚至让人写了保证,一旦泄露他们的存在,他们就可以要了这人的命。
谁知道找来的是个疯子,前两天还看不出什么,治起病来也认认真真,没有进展也不见他气馁,整日泡在医书和药材堆了,看着也是尽心尽力,偏一说起新的大夫要来,他就疯疯癫癫起来。
“都是先前说好的,要是你不答应,我们也不会答应让你来,商量的时候也说过,一旦你治不好,我们立刻就会联系别的大夫,如今你耍赖给谁看?”中年男人大小是个管事儿的,谁见了不叫一声薛先生,接触到的也比旁人多些,知道苏楚陌今天回来,更急于要将人打发走,又怕他真不要命,把他们的存在说了出去。
大夫横了心,无论如何就是不松口,见薛先生对自己有所忌惮,于是越发大胆起来,“反正这些病人我已经接受了,即便是我治不好,也不能再给别人治。”
“哪有你这样的大夫,真以为你的话有用?大不了让人将你捆起来随便找个柴房扔进去,冻死活该,活下来是你的造化。”薛先生早些时候跟着土匪,如今这幅文弱书生的样子可全然是个骗人的,骨子里还是不把人命当回事儿,只是顾忌着今儿苏楚陌要来,不想坏了事儿。
“你别拿这些话唬我,这病来的急,症状又古怪,你现在到哪儿找大夫,他们了解的也不如我多,只是白白浪费时间罢了,还不如让我再试试。”大夫这几日大致见了这群人的做派,知道他们不会真的视人命入草芥,只当薛先生是吓唬自己,并不往心里去。
李昭烟越发觉得这大夫奇怪起来,怎么自己治过的病人就不给旁人碰了,以前虽也听说过会有这样的人,可眼下成百上千的性命,竟也能全然不顾?
还想多听两句,李昭烟纵使心中不解,仍未开口言语,只牵过苏楚陌的手,在他掌心写写画画。
薛先生听这大夫如此自负,心下不屑,却没想着暴露李昭烟的行踪,只道:“你以为你的医术已经在白神医之上了?如此这般口出狂言,也不知手底下医死了多少人,既然好好跟你说没用,那我也便不将这几日的情分了,来人!”
果真是早有准备,一言不合,薛先生便往后退了两步,扬声一唤,成十个壮汉从原先被遮挡着的地方走出。
见势不妙,大夫虚张声势道:“你敢动我?那些人的药可是我亲自调配的,你相信里面没被我动什么手脚?”
这话好像确实有些用处,薛先生抬手让那些人停下动作,好整以暇地看着大夫,“你敢做手脚?我只当你知道我们这儿的大夫日日看着你配药,你该有些分寸才是,怎么,真当我们对你这么放心,什么事都由着你?”
听到这儿,大夫总算慌乱起来,这几日是有一个病人,说想帮他的忙,他想着这些人肯定没有懂医的,就放心让人跟着自己,没想到竟断了自己的后路。
即便如此,那大夫还是不愿服软,梗着脖子说:“即便这一桩是我诳你,可先前说的却是不假,这些人的情况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了,你临时换了大夫还是要耽搁的,再不济,你留着我,我跟新来的大夫一起治这些人总行了吧?”
“你倒是想得美,可惜了,新来的大夫不需要你这样的人在身边儿跟着。”薛先生冷冷一笑,让人捂着嘴将大夫带了下去。
正在衣角上擦手,薛先生就见他的顶头上司,这儿最能做主的人脸上挂着笑过来了,没看见他似得,过去就冲着被他忽略了的马车问好,“王爷王妃久等了,方才二位说打算在马车上歇歇再下,如今住处已经拾掇好,也燃了炭火,不若请二位移步?”
“刚看足了戏,如今倒是清醒许多,先看看病人吧。”李昭烟掀了帘子探出半边儿身子,朝薛先生那边儿露出个笑。
翠月先一步下来搀着李昭烟,没留意到她的举动,只是听了刚才那些话,不免也多看对方两眼。
方才马车是背对着薛先生,他只看见啃食地上草根的马儿,以为苏楚陌和李昭烟已经被带到了住处,一时忽略了他们可能还在马车上,如今便是连头也抬不起来了。
来的人不知道李昭烟再说什么,只是见薛先生在这儿,想着事情多半和他有关,稍后有时间问问就是了,按下没提。
苏楚陌后出来,看着来人的目光有些玩味,戏谑道:“刘叔,你这儿瞒着我的事情可不少啊,寻个空隙说说?”
被苏楚陌这话说的心里咯噔一下,刘叔,也就是这儿做主的人讪讪地笑了笑,讨好地说:“王爷,这不是事出突然,也来不及跟您细说,王妃正好要去看病人,咱们路上说?”
看着是如此,实际上刘叔本不必在苏楚陌面前卑躬屈膝,只是这件事情上他办的不妥,自然心虚一些。
苏楚陌也没有在薛先生面前为难刘叔的意思,只是告诉他,事情自己已经知道了,让他不要再做什么有的没的。
都是老江湖了,刘叔心知苏楚陌要是怪他的话就不会是现在的语气,没太往心上去,带着他们往安置病人的地方去。
因为一开始不知道会不会传染,所有发现症状的人都集中了起来,后来也确实没见再有人出现患病的症状,是否传染也就无从验证。
离得不远,没几步就到了地方,李昭烟取了门口准备的布巾覆在脸上后又拿了一条,便径直走了进去。
刘叔与薛先生少不得因为李昭烟这率直的举动心惊,下一刻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都是白神医的徒弟了,还是自家王爷的妻子,若真胆怯着迟疑起来,他们反倒要奇怪了。
苏楚陌没跟着进去,也叫住了要跟的刘叔,只让薛先生进去陪着,在门口问起了这次的事情。
一说起正事儿,刘叔神情也严肃了许多,“一开始是喝了水的人腹痛不止,他们以为是天冷了不能沾凉的,就没在意,然而过来大半天也没好,就找了大夫……”
军营里的大夫医术也是很了得的,诊脉是却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只叮嘱他们饮食上注意一些,然而到了晚饭后,不舒服的人就越来越多,都是从腹痛开始,连带着冒虚汗,浑身没力气,当天夜里就发起高烧,用什么药都止不住,大夫这才去找了刘叔。
“他来的时候自己脸色也很难看了,但我因为他是因为那么多人都生病,着急成那样,只是话说到一半,他就晕了过去,也是实在没办法,即便连夜送信去京城,一来一回也好好几天,当时的情况实在耽搁不起,药铺里那人我们又请不动,只好先从外面请了个大夫,一直就到了现在,什么进展也没有,烧晕过去好些人了。”说罢,刘叔长叹了一口气,实在对眼下的情形无可奈何。
苏楚陌听了这半天,拧着眉头问道:“连中毒还是别的都没分清?”
说起这事儿,刘叔更是羞愧难当,含糊道:“每每问起病情,那大夫总拿我们不懂来做托词,一直也没给个准话。”
苏楚陌罕见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是,他怎么先前不知道刘叔也是这样的人,都这样了,还把那大夫留到了现在?
“你们请不动他好歹也说一声,我先写信过来还不行吗?”实在没别的好说,眼下也不是责骂谁的时候,苏楚陌如此说道。
刘叔被问得抬不起头,却不能不回话,声音已经不知比刚才小了多少,险些要叫苏楚陌听不见,“写信时大夫已经在了,我想着谁来都是一样的,您回信中又说会带王妃来,我就没再提这大夫不靠谱的事儿……”
说到最后刘叔也开始心虚了,当时确实不觉得这么处理有什么问题,现在一五一十说着才发现,实在是糊涂啊。
“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钱,那个薛先生表现怎么样?”再怎么说都是过去的事,多说无益,想到在马车里听到的对话,苏楚陌对这个招揽来的原土匪窝子二当家起了重用的心思。
刘叔一听就知道苏楚陌什么意思,先是如实说了薛先生到这儿两年里的转变,想了想,补充道:“这人是个能成事的,在这位子上有些可惜了,先前是顾虑着他收不住心,现在看来倒是没什么。”
苏楚陌颔首,心中有了计较。
李昭烟进去便直奔离门口最近的木板,那上头躺着的是一个满脸酡红,额头遍布汗珠的青年,口中正喃喃呓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