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应声,自抬着轿子去安置,另分出一人去门口守着。
不多时,苏楚陌便骑着高头大马自远处而来,下人忙上前照李昭烟的吩咐说了,得了应允才去忙别的。
一靠近主院,里头隐隐的笑闹声便传了出来,无玦的声音在其中尤为明显。
“曦哥哥,曦哥哥要抱!”
苏楚陌一进门便看见院子里热热闹闹,无玦正朝着苏昭曦伸手,而云懿在苏昭曦脚边蹲着,眼巴巴儿看着衣角上的团龙纹。
“王爷回来了,朕——我在宫里也没什么事儿,正巧燕王府下人来得早,为了不叫他们久等,我就来早了些。”
即便已经习惯了在众人面前自称为“朕”,燕王府一家人也始终是苏昭曦的例外,他不愿意这样一个温情的存在也同其他人一样。
“无妨,早来些也好同这几个孩子玩耍,皇室这一辈没几个孩子,也没个能常伴着你的。”苏楚陌顺手将转而朝自己伸手的无玦抱起。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儿,苏昭曦是先皇的长孙,其余几个皇子又不争气,没什么子嗣,苏昭曦也就和云霄来往多一些,后来也因为先皇对苏楚陌的忌惮而减少了来往。
如今瞧这这几个孩子,即便身份已经变了,想和他们待在一起的心思总是瞒不住人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苏昭曦紧抿着唇,片刻后同苏楚陌道:“我想请霄皇叔过些时候到我身边来帮我,王爷意下如何?”
是了,两个孩子年纪差不了多少,云霄却在辈分上占了大便宜,是新皇至今仅存的一个叔叔辈的人了,又是先皇给封的王,其尊贵可见一斑。
不期然间,苏楚陌目光同李昭烟对上,想起两人先前所说,苏楚陌并为答应,也没拒绝,只说:“霄儿且年长皇上几岁,自然是自己做主的,皇上不妨问问霄儿,看他是否愿意。”
这话从旁人口中说出,显然是推脱之词,可苏昭曦清楚苏楚陌的为人,自然也就知道他真的是让苏云霄做主,于是转而看向他。
这事情轻易答应不得,云霄即便不问苏楚陌与李昭烟,自己也清楚须得细细考量,垂首道:“承蒙皇上厚爱,过两日臣再给皇上答复可好?”
“那便过两日罢。”这话为的拉拢,又不是仗势欺人,苏昭曦心中明镜一般的,苏楚陌与李昭烟于他有恩,他若是再逼着苏云霄效力于他,未免太无耻了些。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到了时候霄儿自然会帮你的,都是一家人,何必搞的这么见外?”看出苏昭曦有些不自在,李昭烟随口打趣道。
这话中几分真几分假且不说,苏昭曦却是顺着话茬子给自己解了围,将话题转移到了另外的事情上。
话至晌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李昭烟开口道:“我倒是想在皇上这儿讨个恩典,不知您可否答应?”
“言重了言重了。”苏昭曦连连摆手,“王妃有话直说就是,若是可以,我一定不会推脱。”
李昭烟想来率直,忽然这么一开口,苏昭曦当场就被唬住了,以为是什么大事,自己将自己吓得不轻。
李昭烟也是坏心眼,偏不跟人直接说清,拐弯抹角好几句,眼见苏昭曦紧张了,才将陈三娘子的事儿说了,“我也打听了几句,那苏大人是苏太妃外家的,不若就让苏太妃将人宣进宫,我也进宫,到苏太妃那儿去见见苏大人,如此也不至于惹人非议。”
有了先前的心理准备,李昭烟这话一出,苏昭曦直接就答应了,“王妃什么时候方便了让人知会一声儿,我也好让人去跟苏太妃说了,只是这样的小事王妃如此关切,倒吓了我一跳。”
“可不就是故意吓你。”李昭烟也不掩饰自己的用意,抿了口茶道:“整日里跟个小老头子似的,哪里还有点儿孩子样,就该吓吓你。”
明知道李昭烟是故意的了,苏昭曦却还是不恼,只顺着李昭烟的话往下说。
看着苏昭曦上轿时已是黄昏,拂面而过的风里满是冬日里的寒凉,他一面往外走着,不忘回头道:“宫里新得了许多银炭,今儿走得匆忙没顾上,明日我让人送些来王府。”
燕王府如何会缺那些炭,只是既然是苏昭曦的心意,自然也该收着。
“那就先谢过皇上了,等炭到了,上朝时让王爷再当面谢皇上一回。”李昭烟摆了摆手示意苏昭曦先上轿,临了不忘又说了句玩笑话。
只是笑意未达眼底,阿七便急急忙忙从院里出来,在苏楚陌耳边低声道:“郦国那边回来人了,伤得很重,怕是出了变故。”
李昭烟与苏楚陌离得很近,阿七也没打算瞒着李昭烟,是以这话同样传进了李昭烟耳朵里。
“有人受伤?”
医者大抵都对这几个字十分敏感,李昭烟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阿七,“方才你可是说有人受伤了?”
合着“郦国”“变故”几个词都吸引不到李昭烟的注意,阿七莫名觉得有些无奈,却还是点头,“伤势很重,王妃若是愿意诊治的话,属下就不让人去请大夫了。”
“不请了,还请什么,带我和王爷过去吧。”阿七的话李昭烟自然听得完整,也猜出事态紧急,开口没半点含糊。
一路上,阿七言简意赅地将前因后果同苏楚陌与李昭烟说明。
总而言之就是阿七在主院待着,后院的暗卫忽然带着一个人过来,对方气息奄奄,据说是从后院翻进燕王府的,暗卫本以为这是个图谋不轨的人,却发现对方身上有燕王府的印记,于是带人来见苏楚陌。
只是彼时苏楚陌同李昭烟去送苏昭曦,阿七便让后院的暗卫先回,自己打算等等。
“郦国……郦……”
刚将水杯递到唇边,阿七过人的听力便让他听见了摊在廊下半死不活的人的呓语,事关郦国,恐怕耽搁不得,是以他即刻便来找苏楚陌与李昭烟。
“翠月去取我的药箱。”李昭烟脚下匆匆,忽然记起自己在王府时身上不带针包,有个突发状况多半要耽搁,转头吩咐下去。
见到受伤的人时他已经彻底昏了过去,意识全无,若非李昭烟及时检查,这人看着就像是死了一样。
“后脑受过重击,脊柱与筋脉也被伤到,单看伤势便知出手的人下手阴狠,当是半分活路也没留的,只是不知他是如何活着进京?”
越检查,李昭烟越是心惊,这人还有气儿在确实不假,可这几乎是两只脚全迈进了鬼门关,要她如何救得?
“王妃的意思是?”
阿七不懂什么医理,只是听李昭烟这话不像是什么好意思,心中不免咯噔一下。
李昭烟垂眸,语气也低沉了许多,“只能尽力一试,不确定能不能……”
后面的话她有些说不出口,任何时候,一个大夫要亲口说自己手底下的病人救不活,心中必然都是沉重的,因为那意味着一条生命的消逝。
纵使竭尽全力,李昭烟也只是让陷入昏迷的暗卫清醒了一小会儿,甚至不够他将需要告知苏楚陌的消息说完,这个年轻人就在燕王府主院的偏房里咽了气。
心中郁结,李昭烟不知该如何自处,似乎这是她手底下第一个,不是因为不可控的疫情而丧失生命体征的人,即便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可以称得上奇迹。
“先回去歇歇吧,我和阿七说些事情就去陪你。”
知道李昭烟在主院睡不安稳,苏楚陌让她先回了烟云院,自己让苏管家好生安置暗卫的尸身过后带着阿七进了书房。
没人知道苏楚陌和阿七说了什么,只是这天过后他又陷入了无尽的忙碌中,李昭烟每天之后睡前的一小会儿时间能看见他,早上醒来时他就已经不在枕边。
晃眼便是六日,李昭烟故意在白天睡了两个时辰,晚上撑着没睡,一直等到苏楚陌回来。
“出什么事了,你也跟我说说吧。”
洗漱的动作停了一瞬,苏楚陌很快继续将手上的帕子拧干,开口道:“还记得前几天那个暗卫吗,当时他说郦国的苏敬阑有动作了,直接出手伤了许多我们在郦国的人,最近就是在忙这个。”
“你是不是又要离开一阵子了?”李昭烟早有了预料,只是一直没敢开口问,她担心是自己想多了,又怕这一问,真的问成了真的。
然而李昭烟有意避之不谈,苏楚陌却回来的一天比一天晚,李昭烟终于不再自欺欺人,早些知道总比等到了苏楚陌要走的时候再告诉她要好得多。
对于李昭烟猜到自己要走,苏楚陌并不觉得意外,只说:“暗卫说苏敬阑可能已经和沈天问合作了,他们没有办法确认,我需要亲自去一趟,以免被打个措手不及。”
完全是意料之中的答案,那暗卫咽气之前的话李昭烟也听得一字不差,自然一琢磨就能琢磨出来,可如今已经立了冬,郦国路途遥远,去了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将问题解决,说不定今年就不能在京城过年了。
“多久能回来?”
知道自己这问题问得不妥,李昭烟还是忍不住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