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开始问,外头又急匆匆来了人,进门便道:“太后娘娘,皇上已经到门口了。”
“怎么还专门来一趟?”许氏有些疑惑,按说出了这事情,皇帝恼怒确实是正常的,可也不至于为了这事儿大晚上来她这儿吧?
这问题屋子里的人都没法儿回答,一个个低着头鹌鹑一般。
所幸许氏本也不是想从他们这儿听到什么答复,说着就起身到院里去迎皇帝了。
“夜里露水重,便是着急,明儿一早过来不也是一样的?急匆匆的做什么?”
许氏与皇帝之间的来往算不上多密切,甚至于皇帝至今还不知道许氏与苏楚陌也来往,只是出了事情之后是许氏陪着皇帝,所以他后来对许氏也颇为敬重罢了。
“刚让人把宫女送到您这儿,允公公便察觉出屋子里的香料也有些问题,这东西可不是轻易能拿到的,孙儿便想着左右今儿也歇不下,不如看着事情出结果,心里也踏实些,只是要给您添麻烦了。”皇帝在长辈面前从不端着架子,跟许氏说话时留意克制着,没将心里的火气带到明面上。
“瞧你这话说的,有什么麻烦不麻烦,本也是哀家没打理好后宫,才出了这样的事,只是皇上也不必亲眼看着,不如你和哀家说说话,让碧云带着那丫头下去问,出了结果知会一声儿就行。”
皇帝可是一国之君,这些腌臜事儿确是不必要污了他的耳目,既然许氏思虑周到,皇帝自然不会拒绝她的好意。
俩人到了暖阁喝茶,碧云叮嘱着让丫头们手脚麻利一些,紧接着便风风火火去了偏厅,从许氏到了松鹤楼,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无波无澜,她都觉得有些枯燥了。
正说到宫中好多宫殿院落闲置,与其耗费人力在里头,不如将那些地方都先关了,什么时候有人要住,再拨人去打扫伺候,如此也能省下一笔开销。
合着的门被轻轻叩响,碧云在外头试探着道:“皇上,太后娘娘,那丫头都已经招了,奴婢来回话。”
皇帝刚好转了些的脸色顿时沉下去,到了嘴边的话也没说出来。
许氏却从碧云的语气里听出了些别的意思,好像……问出来的是和自己这边儿有什么关系的事儿似的。
“进来说话吧。”征询了皇帝的意思,许氏将碧云叫进来。
看得出碧云有些紧张,却大着胆子避开皇帝,只小声在许氏耳边将问出来的结果说了。
许氏惊讶地双眼微怔,电光火石间有了决断,将屋子里包括碧云在内的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方才同皇帝道:“碧云觉得事情牵连的有些大,担心旁人听了去,哀家跟皇上说吧。”
“那丫头一口咬死了是燕王府的人,说燕王府出了这样的事,燕王妃担心皇上您会对燕王府不利,才出此下策,至于那香料,据她所说也是燕王妃给的,哀家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妇人,更不知道燕王府如今是个什么境况,不敢妄下结论,您思量着决断吧。”
许氏也是果决,这分明是有人要害燕王府,她却一句也不帮着辩驳,只叫自己置身事外。
皇帝对此自然是不信的,他待燕王府如何,他自己心知肚明,也相信燕王府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许氏的话让他想到了些别的什么,于是也没说什么,起身往外走了。
许氏一直将人送到松鹤楼外,转身才慌了手脚,匆匆忙忙吩咐碧云道:“即刻让人送信去燕王府,务必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告诉燕王妃,至于那个丫头,皇上不是便是让哀家处置,你继续审,不必手下留情。”
碧云知道轻重,应下之后自然照做。
……
院子里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聒噪得很,直将李昭烟从睡梦中惊醒,坐起来之后听着动静才反应过来,多半是外头刮大风了。
果然,没多久翠月便小心翼翼推了门进来,见李昭烟坐着,还被吓了一跳。
“主子醒了,今儿一大早便落了雪,这还是今年头一场雪的,大得很,您待会儿起了可以在窗边看看,国子监放了假,霄王爷不久前来了一趟,这会儿应该去陪两位郡主了。”
李昭烟脑子里还是昨天夜里许氏让人来传的话,翠月说的什么,她半句也没听进去,只跟着点头。
离了被窝才觉出冷,李昭烟瑟缩一下,支使翠月翻了间更厚实些的外赏出来,又在炭火盆将披风挂着,这才去洗漱。
既落着雪,出门便成了奢望,李昭烟只好在屋里坐着,如翠月先前说的一般,在窗前看雪,也看书。
只是手上的书却久久没有翻页,苏楚陌留下的人大部分又被她遣去郦国,一有什么事情难免捉襟见肘,就像如今,若苏楚陌还在,叫几个人来问问就知道前因后果了,可李昭烟还连半点头绪都没有。
风雪劝人不出门,偏有人顶风冒雪也要做妖,孙峥便是其中翘楚了,大大的兜帽将他的脸遮得只露出下巴,他却好像感觉不到冷,目光流连在紧闭的小木门上。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进来吧,大人在里头候着了。”
这开门的人正是前两日蒋夫人在俞铖书房看见的人,此时他瞧着比那日清减了些,虚虚露出一截儿的手腕瘦骨嶙峋。
“先生,大人当真愿意帮我?”孙峥眼中有抑制不住的喜色,更深处却是不知几时会失控的疯狂。
“自然,我怎会拿这事诳你?”
“那就有劳了,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想着找你帮忙牵线,孙家的事……”
昔日同窗,眼下对方在东临声名赫赫的大将军府上做事,自己却沦落到讨好一个看着便迂腐烦人的易良辰。
孙峥心下不平,只是想让燕王府倒霉的心思让他压制住了自己的不甘,一路上对对方百般讨好。
俞铖新得了一只鹦鹉,品相自是不必说,上好的极品,只是他想亲自教一教,好拿去给蒋夫子,自然就要多费些心思。
是以,孙峥随着他那位同窗刚到门口就听见了俞铖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带着几分武将的粗粝,让人有些形容不来,“君子之……”
俞铖竟是在教鹦鹉背论语,孙峥一时间被镇住,对俞铖这爱好感到震惊。
在他看了,这无非就是取乐的玩意儿,会说两句逗趣儿的话已经很不容易,何必费这么大心思呢。
习武之人耳力会好一些,俞铖留意到两人的脚步声停在门口,知道他们是在等自己闲下来再进,于是将鹦鹉往手臂上一托,上前便随手将门拉开。
“拿下去吧,照看好了,明儿再给我送来。”
将鹦鹉教到专门照看它的人手上,俞铖目光扫过站在门口的两人,孙峥尚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身边人就已经推了他一把,“大人有话问你。”
见同窗并没有跟自己一起进来,孙峥不免有些不安,他也是靠着自己的猜测觉得俞铖有很大的图谋,却并不十分有把握,此举也是实在没办法,再拖下去,依着皇帝的看重,苏楚陌那儿子一定能撑起燕王府,到时候再要出手可就晚了。
“听说你想帮我做事,仔细说说我有什么必要留着你。”
俞铖见宽大的椅子上坐下,顺势便靠住了椅背,神情有些慵懒,又像是一只餍足的狼,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孙峥身上汗毛倒竖,被俞铖的视线吓得手足无措,却坚定地站着没退缩,认真道:“草民斗胆,无意中遇上过一次大人手底下的人办事,打那时就知晓大人有宏图大志,自然想跟着沾光。
一旦事成,您不希望自己还会看见不识抬举又固执的大臣吧?正巧草民在易良辰易大人面前能说上几句话,您且将此看作投名状,若是满意,让人来知会草民一声便是,草民愿为大人肝脑涂地。”
俞铖无心计较这话几分真几分假,却难得的对孙峥这人有些好奇,于是应了一声,算是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枯坐半日,皇帝心中始终不安,终于还是提笔,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燕王府,说明宫中发生的那件事情的同时再三强调了自己对燕王府的信任与看重,表明自己绝不会受人挑唆。
“哎呦!对不住对不住,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允公公,允公公恕罪,允公公恕罪。”
路上积雪未化,允公公袖子里装着书信正往外走,迎面一个小太监一不留神就滑得摔了一跤,不偏不倚撞着了允公公。
“这么急匆匆的做什么?”有事要办,允公公没将这人放在眼里,说了两句就走了,全然没发现那小太监在他走后露出了怎样的神情。
燕王府,李昭烟被云懿硬拽着陪她在院子里玩儿雪,小孩子玩性大,一闹起来便撒欢儿了,不料脚下一滑,横冲直撞地,险些就撞上了允公公。
好在云懿只是个小孩,允公公眼疾手快,一把将孩子抱进了怀里,随即便意识到了失礼,慌忙将云懿放下来朝李昭烟赔罪。
“……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俩个都走不稳路 这雪该不会这么滑才是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