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刚止住血,去宫里递牌子的苏福脸色不怎么好看地回来了,沉默半响之后同李昭烟道:“牌子没递进去,宫门口那边挡着了。”
“怎么可能?”李昭烟讶异,本就皱着的眉心更不平了些,“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管着宫门口的那位与王爷有几分交情,按说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才是。”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只是先前也递了几回牌子,奴才隐隐瞧着今儿宫门口那几个侍卫都有些眼生。”苏福对人的面相本就敏感一些,平日里总要防着府上下人出岔子,这不,今儿就派上了用场。
李昭烟闻言一惊,霎时想到方丈的话,紫微星,帝王星,皇帝如今可不就是陷入了困境。
旁人不清楚,李昭烟还能不清楚了,且不说皇帝不会无缘无故调换看守宫门的人,即便要换,也不可能特意叮嘱侍卫拦着燕王府的人,这不是有问题是什么?
“这可遭了……”
到这时候,李昭烟不禁暗恨起自己一开始的不重视,因为太过信任燕王府与皇帝的关系,从而认为一切事情都瞒不过自己,这下好了,搞不好连面都见不到了。
心里一慌,李昭烟顿时就有些坐不住,开始漫无目的地在屋中踱步。
“对了!”脑子里灵光一闪,李昭烟忽然想到许氏之前说的,忙道:“将原本跟宫里联系的人找来,我有事情吩咐他们。”
“这……”苏福却有些迟疑,不过还是没说什么,只道:“奴才这就去找。”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李昭烟将苏福的迟疑看得清楚,心想这里头多半有什么隐情,未免最后还是要失望,还是先问清楚的好。
苏福顿了顿,同李昭烟说:“先前您调了许多人往郦国去,奴才依稀记着负责与宫中联系的人也被调走了些,只是不知道您要找的人还在不在。”
“你先去看看吧,若是不在了再另想办法。”李昭烟已经想起来当时刚知道苏楚陌还活着时派出去了多少人,这么算来,当时负责和宫里的人联系的那几个多半是不在京城了。
毕竟新皇与燕王府亲近得很,宫里留的人多了反而容易让人做手脚。
一问果然是被派出去了,宫里的人和燕王府有联系不是小事,如果不是熟悉的人去接触,多半是会白跑一趟的,这条路只能搁置。
“罢了,你先下去吧,我再想想。”一时间没了对策,李昭烟头疼起来。
说着燕王府与皇帝关系好,可一遇上这样的事情,只要联系不上皇帝,他们在外面甚至都没法儿轻举妄动。
宫门口的侍卫一换,有门路的人立刻就得了消息,燕王府的人被拦回来的事情自然也瞒不住。
原本还在观望之中的郑勤便有些坐不住了,孙峥找了他之后,说实话他是有些心动的,可长孙大人是怎样的人他也清楚,要是忽然和他分道……
苦恼地在书房坐立不安,郑勤短短的半天里薅掉了自己好些头发,本就不怎么茂密的发顶更稀疏了些。
“如何才能两全呢,长孙大人待我虽不说亲如一家,可也多有照拂,轻易背叛他的事情我是做不出来的,若——”
絮絮叨叨的声音忽然止住,郑勤猛地停在原地,“对了,只要长孙大人也觉得这事情可行,那不就两全了,况且以长孙大人之智,若是他愿意共谋大事,想必俞将军也不会拒绝的,对对对,我这就去见大人。”
人只要给自己找好了借口,接下来的事情自然都顺理成章,郑勤当即换了衣裳,专门去古玩巷子淘来了两见自己看着蛮有年代感的老物件儿,带着去见了长孙大人。
由长孙府的管家领着往主院去时,郑勤无意看见了一个被黑布罩着的笼子,四周甚至绑了麻绳,将笼子与黑布捆得严严实实。
只是郑勤心里琢磨着事情,对此并没有分出过多的注意力,也就没发现笼子靠近时管家骤然警觉起来的神情与紧绷的身体。
一路跟着管家到长孙府的书房,虽然这地方已经来了不是一次两次,可站在门口之后郑勤还是会莫名有一种被当时的夫子考较学问的感觉。
“叩叩叩。”
抬手在紧闭的门上敲了敲,管家请示着问长孙大人,“老爷,郑大人来了,您这会儿得空吗?”
“郑大人?”里头人重复了一遍管家的话,“进来吧,只是在写字儿,不碍的。”
于是管家便推门将郑勤引了进去,自己并且再书房久留,给郑勤搬了椅子之后就退了出来。
“今儿怎么来了?”
长孙大人目光仍在纸上,半点也没分给郑勤,只不甚上心地随口一问。
郑勤心中忐忑,闻言没敢直接说自己这一趟来的目的,而是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临时买来充数的老玩意儿,“新得了两个物件儿,大人也知道我在这方面不怎么能辨认,想让您给掌掌眼。”
分明知道郑勤还藏着事儿,长孙大人却也不追问,只神色淡淡地搁了笔,“既然拿来了,拿过来我给你看看吧。”
闻言,郑勤立刻殷勤着碰了物件儿上前,“是底下的官儿遇了事儿,拿上来卖好的,您指点指点,看这事情该不该办。”
长孙大人浸淫古玩多年,一眼便看出这是手艺拙劣的人自己防的,只是做旧的手法巧了些,不精于此道的人确实轻易看不出问题。
本也不担心郑勤知道结果会不满或是如何,长孙大人直接将物件儿还了回去,提醒道:“日后不必再跟送你东西的人来往了,都是近几年的东西。”
“我便说好东西没这么简单就能得到,原也是他信誓旦旦,我这才信了几分,不料竟是个想着投机取巧的,真是多亏了大人您,否则我岂不是要平白帮人做事了。”
假模假样说了一番话,郑勤这才试探着问道:“新皇登基也这么些日子了,大人觉得咱们这位皇上如何啊?”
“问这做什么?”长孙大人斜了郑勤一眼,不知是否看出了郑勤的小心思,“皇上如何,我们这些为人臣子的如何能随意议论,今儿是在我府上,我不与你计较,只是万不可再让旁人知晓了。”
“大人!”郑勤对长孙大人这瞻前顾后的样子一激,顿时失了分寸,“我就跟您明说了,那俞铖俞大将军起了些心思,手底下的人前儿这两天找上我了,我听着是可行的,他们如今已经将皇宫里里外外的侍卫都换成了自己人,今儿还拦下了燕王府的人,足见确实是要动真格了,您若是有意,我稍后回去就让人递话给俞将军,您二位合作,那皇上便是如何少年英才,也无法扭转局势了。”
说这话的同时,郑勤不无紧张地留意着长孙大人的神情,唯恐一句话不对就踩着了雷点。
不料他说完了也没见长孙大人恼火,只是眉心浅浅皱了起来,有些不满地说:“郑大人,你与本官都是先皇在时便在朝为官,如今遇上这样的事,也不说要你如何如何以死保全气节,却也不必这么快就倒戈吧?
正逢灾时,百姓本就民不聊生,若再有动乱,他们如何承担得起?”
被说教一通,郑勤不想与长孙大人离心的念头不觉间浅了许多,他不是个做大事的人,却极有野心,长孙大人这过于中庸甚至死板的说辞让他接受不了。
只是毕竟交好多年,也不好转瞬便翻脸,是以郑勤只道:“这事却是是我的想法出了岔子,长孙大人这一番话让我受益良多,如此,我便先回去了,也闭门思过,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错处。”
能对造反这种事情兴致勃勃的人怎么可能听了两句话就改变念想,想也知道只是敷衍罢了,然而郑勤这么说了,长孙大人也就微一颔首,没什么与他交谈的念头,连送客的话也没说。
来时拿着两个没花什么钱买的小玩意儿,一出门郑勤便将这东西扔给了长孙府门口的乞丐,“拿去换些银子吧,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却也能换你一顿温饱了。”
乞丐们哪里会看真假,只一看这东西就知道价值非凡,一时间哄抢起来。
听着身后闹哄哄的动静,郑勤嘴角微微勾起,心情忽然愉悦了起来,就是这么说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己只是爱权势多些,与这些本质上都是没有区别的,长孙大人不理解自己,自然会有别人理解自己。
长孙大人的拒绝与说教并没有打击到郑勤,甚至使郑勤想要与俞铖接触到念头更强烈了些,在他看来,一个随随便便就能将整个皇宫掌控在手中的人不仅有权势,也是个杀伐果断的人,那可是皇宫啊,说掌控就掌控了,得多有魄力。
整整一天,郑勤就辗转于京城各处,见孙峥,见俞铖,见这个见那个,天黑之前在俞铖那儿被指了个活儿。
人家也没有明说,俞铖当然不是傻子,随便来个什么人说要投靠他,他都会相信。
详细的计划半点儿没告诉郑勤,却暗示他给李昭烟些下马威。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