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之中,全然没人留意到赵子棋的神情逐渐变了,从一开始的慌乱变得有些不可言说,看着李昭烟身影时的神情也不复一开始的敬意。
“大家别着急,既然答应了,这件事情我们就一定——”
话未完,李昭烟忽然被人狠狠往后一拽,“别乱动,老实待着,否则我就杀了你。”
“赵大人,你何必如此偏激,虽然百姓们这样说,但这些事情都还有待查证,并非没有运作的空间,可要是我出了事儿,即便只是为了安抚燕王旧部,你也不得不死,孰轻孰重你自己斟酌。”
担心稍有动静就会惊扰赵子棋,以免他伤着了自己,李昭烟低声在赵子棋的挟持下劝说着他。
百姓们倒是慌乱开来,只是被分散在人群里的暗卫不动声色地安抚下来之后动静就小了许多,只是看着中间的赵子棋和李昭烟窃窃私语。
便是先前有私怨在,被李昭烟下意识推开几步的羊左闻还是不免对李昭烟的安危关切起来,潜意识里不想让她有什么事。
似乎是觉得李昭烟的话有些道理,赵子棋目中流露出几分迟疑,转瞬又坚定起来,“别想骗我,我现在可是威胁了你,你恢复自由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拿下我,才不会运作什么,真以为我是傻子么?”
“赵大人,你心存疑虑是正常的,可是你想,如今我受制于人,若当中许下承诺,必然就会实现,否则旁人要如何看待我,看待燕王府?”知道赵子棋心里还是不敢做什么的,李昭烟耐着性子继续劝。
察觉到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松了一些,李昭烟心中暗喜,继续说道:“届时与燕王府有恩怨的人可不会说你做了什么事情,只会说我们燕王府的人说话不作数,对燕王府的名誉可是很大的影响,我怎么敢冒这个险?”
似乎是觉得李昭烟这话有几分道理,赵子棋顺着这话想下去,自己犯了这样的错事,这些年为了以防万一也转移了不少财产在外面,只要能脱身,以后还是能过得很好。
逐渐开始心动,赵子棋手上的力道又松开了一些,试探着说:“那我要是放手的话,你可一定要说话算数……”
“不好意思,这可不算赵大人您松手的。”
赵子棋被李昭烟言语迷惑的同时,人群里悄然出来几道人影,从赵子棋身后的方向朝他而来,在他放松警惕的一瞬间出手将他制服。
不过眨眼间,李昭烟就已经面色如常地站在了赵子棋面前,相较之下,方才还在跟她提条件的赵子棋却看着有些狼狈,脸颊挨着地面,蹭上了不少灰尘,神情也癫狂起来。
“骗子!你这个骗子,什么燕王府的声誉,什么运作的空间,你全都是在骗人!”像是已经意识不到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赵子棋字字句句皆是对李昭烟的控诉。
只是李昭烟刚才说话的声音本来就小,周围百姓怕被殃及,又都离得远,确实没什么人听见,也无非就是暗卫们听见了几句,却也并不会说出来,是以旁人只当赵子棋是在胡言乱语。
李昭烟缓缓蹲到赵子棋身边儿,避开众人低声道:“赵大人说的不错,即便你方才松手了,我也不会放过你的,所以你只该惋惜自己下手不够狠,明白了吗?”
“你——”
被李昭烟这话激怒,赵子棋瞳孔骤然一缩,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恨意,歇斯底里地喊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枉我险些信了你的鬼话,你会遭报应的,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呸!你才遭报应,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自己没数吗,遇上燕王妃是让你赎罪呢,你居然还想着对燕王妃不利,我看你就该被关进大牢里!”
“对,赵子棋,你这些年的腌臜事儿还没做够么?如今连燕王妃都要害了,还有什么你不敢做的事情吗?”
……
一声声诘问砸在耳边,赵子棋却满心都是对李昭烟的怨怼,全然听不进去自己该听的话,嘀嘀咕咕,嘴里全是对李昭烟的怨恨。
待百姓们将怨气发泄的差不多了,李昭烟这才开口制止众人,将他们的声音压下,“现在既然已经将人拿下,大家就不要再骂了,仍旧照我们之前说的,他所做的事情都会被呈到皇上眼前,他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大家跟着一起往衙门去吧。”
有了这一出,大家再也不会怀疑李昭烟会和赵子棋勾结,自然放心跟着去官府,没再大着胆子将他们拦下。
离开时开着半扇的门大敞着,院子里似乎是有灯光,又不那么明亮,这让已经迈进去一只脚的李昭烟忽然有些担心。
“是王妃回来了吗?”
正迟疑间,院子里一道人声传来,来人手中拎着一只灯笼,行走见灯影轻晃,倒是另一番景致了。
“师爷?”看见来的是谁,李昭烟心下松了一口气,放心走了进来,“怎么大半夜的也不让人多留几盏灯,夜里瞧这怪让人不舒坦的。”
“不知您几时回来,燃着灯烛有些浪费,便只留了两只指路的,小的又亲自留了一盏,准备在您回来之后送您回去。”像是匆匆赶过来的,管家说话时气息有些不稳,脚步却很是稳健,要送李昭烟回住处去。
李昭烟闻言有些不确定,特意回头仔细看了看管家的神情,确认道:“我刚让人将赵大人拿下了,此时他们只落后不远,正要将赵大人收监。”
“这事情有早一步回来的府衙已经告知小的,燕王妃不必介怀,既然大人做错了事,自然要承担后果的,难不成还要王妃替他遮掩?”管家波澜不惊地说着,细细分辨时却能察觉到一些隐隐的痛快。
从中发觉了什么,李昭烟抿唇没说什么,只是说:“这儿只有你熟悉,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在这儿等着吧,陪他们带赵大人去大牢。”
师爷尽管极力克制,李昭烟却还是从中听出了喜意,“小的知道了,只是到底天晚了,府里虽说不会出事,可还是以防万一,让府衙送您回去吧。”
“也行。”李昭烟离开时让暗卫留在府里了,如今从掌柜的反应中隐隐猜到了什么,急着去找留在这里的暗卫。
果然是有事情发生,李昭烟一进小院子就看见有人在院子里等着,见她回来了,上前行礼后道:“今日您与赵大人离开之后师爷就将府衙与赵府的许多人都扣了起来,到您回来之前还在后院跟他们说话,所以迎您时才显得匆忙。”
“还有这事,那你可知道他为何要这么做,查出原因了吗?”李昭烟乍一听还觉得有些奇怪,想着是不是师爷要替赵子棋遮掩,却觉得那丝喜意应当不是自己眼花。
“尚未知晓原由,事发突然,其中详情来不及细查,不过已经有人去问了,主子稍候便是,想来也要不了多久了。”暗卫自是知道要将事情查清楚再报,只是时间紧急,又担心李昭烟问,只好先回来,后另留了人细问。
听罢,李昭烟便已经放心,这些暗卫在身边儿跟了有些日子了,除了方才赵子棋忽然动手的事情之外还没见他们露过本事,乔装打扮打探消息不过是基础,自然不值一夸的。
眼下见他们虽行事上较之阿七一行仍是稍逊,却已经看出其心思细密,绝不至于误事。
“倒不急,兴许明日了师爷就是自己说出来,你们不用太着急,随便问问就是了。”毕竟一路上赶来,大家都多少累着了,他们在马车上还好些,暗卫们却要多受些苦。
这话里让他们歇歇的意思明显了些,暗卫看得出主子不是嫌自己办事不利索,对她这体恤下属的行径感到有些意外。
毕竟这个时候的人有几个把暗卫当人,多看作工具罢了。
折腾许久,一回来屋里就有备好的热水,李昭烟洗漱过后便也歇下了。
次日清晨,太阳只露出半边儿脸,剩下的尽数被云彩遮着,昏昏暗暗散着光亮,让人看着就没什么精神。
一出门就看见师爷在门口候着,李昭烟心中并不觉得惊讶,只是随意敛了敛宽大的袖子,“师爷怎么这一大早就守在门口了,若有要是,让翠月将我喊醒就是了。”
“那怎么行,王妃昨儿受了惊,又忙碌了那么久,自然要睡饱了才好,小的也没什么急事,只是想同王妃求一个恩典罢了,只要赵大人还在,就来得及。”师爷今儿难得换了身新衣,看着竟还比昨儿周正了些,一开口,恍惚让人觉得嗓音都要比之前清越几分。
李昭烟为医者,自然轻易发现了师爷的变化,只是他既然不说,那想必也就是不到时候,自己又何必非逼着人家开口。
“师爷说吧,若力所能及,我自然会帮你。”对这师爷印象不差,李昭烟乐意帮他些无伤大雅的忙。
“既得王妃此言,小的便安心了,事情原是如此,小的早先为当地一个举人,只是这知县实在跋扈,竟不顾小的举人之身份,将小的家人欺凌个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