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霜睁大了眼睛。
“不是，你——你疯了吗？”
说完，季霜哑然半晌，不知道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谢子言的离经叛道已经超乎她想象太多了。
看着季霜发愣的样子，谢子文嘿嘿笑着，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行了，去给我煮碗面，之后咱们聊聊怎么重振你漆艺工作室的事。”
季霜深深吸了口气，“先不说面的事——我问你，你转漆艺专业，不会就是为了什么重振我的漆艺工作室吧？”
谢子言莫名有些尴尬，挠了挠脑袋，“不可以吗？”
闻言，季霜险些气笑，“当然不可以！你学了十几年的油画，不会走的时候就会调色了！你爸妈都把你当骄傲，当谢家的传人！你现在这样跟背叛他们有什么区别？”
“别给我戴高帽啊！”谢子言警告似的，随即满不在乎地撇撇嘴，“什么乱七八糟的传人，你封建余孽啊？这都什么年代了，讲究这些？再说了，我搞漆艺又不是说以后再也不画油画了，难道我手断了？放心好了，他们不会介意的。”
看着他混不吝的样子，季霜无奈至极。
“做咱们这一行的，有一个算一个，最忌讳中途改师门。叔叔阿姨不只是你的父母，也是领你入门，给你传授技艺的师父。你真觉得他们会不介意吗？你要真这么觉得，你就不会有家不回来我这儿了。”
季霜的声音清凌凌的，谢子言的确是冷静不少。
但他在回国之前，乃至下定决心转专业之前，就把一切都想好了。
谢子言掩下眸底一闪而逝的笑意，一本正经道：“反正我现在转都转了，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知道。我之后会告诉他们，说我想给你帮帮忙，我爸妈有多喜欢你你也知道，不会阻止我的。”
“你——”季霜又气又笑，“你这是做好了准备，能瞒一天是一天呗？难道你还能瞒一辈子？”
谢子言起身在工作室里到处寻摸吃的，不甚在意地道：“不然呢？被知道了大不了一顿打，难道还能把我打死？”
说话间，谢子言从抽屉里找出一袋面包，拆开咬了一口，满面都是心满意足。
“行了，别说这个了。我这千里迢迢地回来，你就饿着我啊？”谢子言很是不满，“我要吃麻辣烫。”
季霜翻了个白眼，恨不得过去打谢子言一顿。
但饶是如此，她还是起身拎了包拿了手机，“吃什么麻辣烫？能不能有点追求？走吧，请你吃饭——我就是上辈子欠你的。”
谢子言眼睛微亮，赶忙放下面包，跟着季霜出门了。
与此同时，顾钦的车刚刚开到顾家老宅。
没让司机打伞，顾钦独自下车撑伞，看了眼不远处别墅主楼内亮出的隐隐灯光，额角有些微微作痛。
整理了下心情，顾钦拾级而上。
刚到门口，里面的人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将门打开了。
看到来人，顾钦微微颔首，“陈姨。”
“少爷快进来，外头雨凉。”
陈姨忙接过顾钦手里的伞收好，替他拍打身上的雨珠，还不忘碎碎念提醒顾钦。
“……已经劝住了，没再吵了，夫人这会儿跟老爷在会客室边喝茶边等您呢。”
说着，陈姨给顾钦脱了风衣挂起来，叫住欲走的顾钦，语重心长地念叨，“夫人脾气直，说话不好听，但也是为您好，您可千万别跟夫人吵。”
陈姨是顾家用了很多年的保姆，当初顾钦的父母没离婚时就在顾家了，自然也有立场和资格对顾钦说这些话。
顾钦嗯了一声，算是应下，径直从别墅客厅角落的楼梯下去，前往会客室。
会客室内灯火通明，顾浩南和江月明分坐在茶案两侧，彼此都不看对方一眼，只静静地喝着杯中的茶水。
顾钦刚一下楼梯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
江月明保养良好的纤长手指轻轻捻着茶杯，容貌乍一看丝毫不像是年过半百的人，即使跪坐着，腰肢也是笔挺的。
顾钦缓步上前，轻声问候，“爸、妈。”
顾浩南和江月明同时看向儿子。
前者一声不吭，只拿起水壶往茶杯里注水，江月明倒是笑了下，只不过笑意极淡，转瞬即逝。
“阿钦回来了。”江月明声音悦耳，却没什么情绪，态度中的疏离和客气不像是在跟亲儿子说话，“今天加班了？怎么那么晚？”
“跟一个朋友聊天，所以晚了。”顾钦说完，坐到了茶案的另一侧，与父母都保持着距离。
顾浩南亲自给顾钦倒了杯温茶，淡淡道：“有什么事就跟孩子直说，不用这么弯弯绕绕的。”
江月明的表情没变，但那双有些凌厉的凤眼微微眯了眯，正是不悦的征兆。
但她没当着顾钦的面反驳顾浩南什么。
她认为，一个好母亲，是该在孩子面前，给足孩子父亲颜面的。
于是江月明重新挂上好整以暇的笑容，从一旁的手包里取出一沓照片，从容地放到了顾钦面前。
“看看，喜欢哪一个，我给你安排。”江月明莞尔，“你年纪不小了，前两年说是忙事业顾不上，现在做了Ivan集团的执行总裁，事业有成，也是时候该考虑成家的事了。”
顾钦执着茶杯的手一顿，眸光从桌上的那沓照片上扫过，眸底深处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倦怠厌烦。
他放下杯子，语气淡淡，“所以您刚刚是因为要不要我相亲的事，跟我爸吵起来的？”
江月明微愣，笑容僵了一瞬，“也不算吵。你的终身大事，我和你爸爸有分歧也是正常的，再者——”
顾钦平静地打断江月明的话，“那您半年不跟我见一次面，见了就只是想说这个吗？”
江月明噎了半晌，面上微微显出愠色。
“阿钦，打断长辈说话很不礼貌。”江月明口吻冷硬，“从小我教你的，你都忘了吗？”
顾钦微微一笑，“不敢忘。不过妈，我劝您还是死了这份心。就跟当初我爸不是为了江家才跟您在一起一样，我也不会为了所谓的前途，随便跟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