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顾钦连司机都顾不上叫，打车赶往医院。
一路上心跳飞快，等到了急诊部的时候，顾钦的手甚至在微微发颤。
手术室门前空荡的走廊里，顾浩南坐在长椅上，躬身扶额，像是老了十岁。
一旁站着个青年，正是江月明的私人助理。
助理看到顾钦赶到，想说话，被顾钦抬手制止。
他喘匀了气息，缓步上前，手轻轻抚上父亲有些伛偻的后背。
顾浩南微微一个激灵，坐直身子看过来，满面的憔悴疲惫。
“来了……你妈她还在里头。”
顾钦看向那亮着灯的手术室灯牌，近乎有些窒息。
他开口，嗓音沙哑：“……为什么？”
好端端的，江月明为什么会自杀？
顾浩南深深地看了眼顾钦，收回眼神，怔然地望着面前的空地板，“因为她现在的丈夫……那个人对她不好，两个人闹了一些矛盾……已经有段时间了，只不过她没跟任何人说。”
“我也是刚刚听她助理说，你妈她，患上焦虑症，有一段时间了。”
这一瞬间，顾钦微微耳鸣。
他好茫然，甚至有些不知身处何地。
三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灭了。
护士推了江月明出来，顾钦紧步上前，看到病床上的江月明双眸紧闭，面色惨白。
但好在，还有呼吸。
“……病人吞了一整瓶安眠药，再晚一点可能真的救不回来了。”
办公室里，医生声音沉沉。
顾钦默然片刻，问道：“需要住多久的院？”
“不好说，目前看来，至少一个月起步。”
顾钦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和门口等待的助理交换一个眼神，两人无声无言地出了急诊楼的大门。
凉月高悬，顾钦的手微凉，他摸了摸大衣口袋，这才恍惚想起，他已经戒烟很久。
一旁的助理见状心领神会，递上香烟打火机。
顾钦接过一看——
香橙味，细支，不出意外，是江月明的。
点燃一根，顾钦深深吸气，问助理，“多久了？”
“一年多……江总一直不让说。”
不仅不让说，助理连顾钦的私人电话都没有，顾浩南原本并不想让顾钦知道今天的事，还是助理自作主张，先斩后奏，联系了严婷。
顾钦把烟蒂灭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她丈夫呢？”
助理欲言又止，良久才道：“先生前两天，出国度假了。”
“叫他回来。”顾钦表情漠然，“他回来之前我可以陪护，但我父亲不可以。”
说完，顾钦前往住院部。
路上接到严婷的电话，对方说她已经抵达医院，问顾钦在什么地方。
顾钦让她回去，叮嘱她：“明天要开会，我去不了，会议刘康主持，你也去盯着，有什么问题及时跟我说。”
来到江月明的病房，顾钦隔着门窗，看到顾浩南的背影。
他就坐在江月明床前，沉默又寂静，像一尊快要坐化的佛。
顾钦定定地看了许久，抬手推门。
雨淅淅沥沥下到凌晨，第二天上午停了，还很意外地出了太阳。
季霜带着袖扣一大早就到了公司。
前一晚的事她不放心上，甚至忍住了去问顾钦那边有什么事，为什么走的那么匆忙。
反正她已经打算把问题就留在昨天晚上，不再问了。
季霜也庆幸，幸亏那边打了个岔，否则她是真要脑子一热，问出些不该问的。
会议十点开始，tate很有定力，哪怕是看到了季霜装袖扣的盒子，也没要求先一步鉴赏，只说到会议上再看庐山真面目。
十点整，季霜和tate一起抵达了会议室。
最前面的位置空着，刘康和严婷倒是到了，季霜不着痕迹地收回眼神。
“今天顾总有事，会议暂时由我主持。”刘康含笑开口，目光投到了季霜身上，“季设计，东西带来了吗？”
季霜点头，将盒子递给刘康。
刘康礼貌一笑，打开了盒子。
会议室内都是项目组的工作人员，此时都好奇地望着刘康那边。
刘康看着盒子里的袖扣，叹为观止。
欣赏够本，刘康将盒子里的袖扣展示给众人看，“大家看看。”
tate一眼瞧见，下意识看向季霜，眼神之中的笑意和赞赏毫不吝啬。
与此同时，季霜施施然起身，来到前面跟大家介绍犀皮漆袖扣的制作思路。
与之前交上的设计稿不同，季霜用银雕里的錾刻技术，在卡扣处雕上了花纹，花纹是以Ivan的经典logo图案变形设计而成，既美观，又能让人一眼看出是出自Ivan旗下的经典品牌图案。
而因为袖扣的大小只有大拇指的一半，那雕工就更加让人叹为观止。
“……在卡扣上做银雕是我在精进设计稿的过程当中想到的，但我的银雕技术并不算特别的好，所以为了求稳，只是雕刻了花纹来增加可观性。”
“当然，我也不希望银雕这部分工艺喧宾夺主。”
银雕是宾，犀皮漆才是主。
季霜在这对袖扣上用犀皮漆变涂的手法进行髹漆，一遍遍刷漆制作花纹，而纹路也与卡扣上的银雕纹路相似。
最值得一提的是，季霜这次用来为大漆调色的色粉，选取的是黛石磨粉，调入透明漆后试色。
她将Ivan的经典品牌图案微微变形，花纹做成远山形状，配合黛青色，视觉效果上，呈现出远山雾气缭绕的效果。
而且随着转动，袖扣三角平面上的纹路还能随着光微微浮动，好似群山烟雾袅袅。
tate越看越喜欢，前所未有的激动，“光是这工艺，就是什么宣发都不做，直接拍照上官网，肯定都有人买单！”
季霜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甚至想提醒tate还是低调一点，实在不必如此激动。
因为这样两个袖扣所用的材料其实并不多，除了因为体积太小，做起来费眼睛以外，季霜并不觉得自己费了多少苦工。
甚至工程结束的时间比她想象的都要早得多。
而tate却像是上了头，转而目光灼灼地看着季霜。
“季设计，你跟大家分享一下你的制作过程吧，这么小的袖扣要做这种变涂工艺，应该要花费不少心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