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日月如梭。
不知不觉间一年又过去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
村庄、田野、山林全都笼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中,给昏暗的黄昏染上了微末素白。
寒风凛冽中,林锦鲤家最后一只不下蛋的母鸡被林父收拾出来,祭了一家七人的五脏六腑。
今天的鸡腿一家人都不肯吃,全给林锦鲤了,就连林远都不跟林锦鲤抢,还把林锦鲤分给他的鸡腿又还了回去。
倒不是林锦鲤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好事。
主要原因是明天林锦鲤就要去红石县考童子试了,家里人都心疼她呢。
这里童子试是一年一次,今年是二月初十县试,由知县主持,要参加考试的学子们须提前报名。
填写姓名、籍贯和祖上三代履历。
这是防止有贱籍脱籍为良籍后,不满三代就鱼目混珠而去科举而定的。
四月左右府试,由知府主持。
府试通过后,就可以院试,院试往年都是八月,由朝廷派遣的学政主持。
院试通过后就可以参加每三年一次的乡试,这才算是脱离了平民阶层,走向了仕途的起点。
但是,读书人何其多,其中能站在仕途起点的,百不获一。
她来这里近三年,后面这两年多她每天都练字、读书,真正做到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从不间断,不敢懈怠。
母亲书房里的书她全部都会背了。
特别是大凰史、千字文、百家姓、论语、诗经、左传等一些必读的都倒背如流。
她不是过目不忘的人,但是一篇文章读两遍,第二天再复习一遍,基本就能背下来了。
何况她读书专心,家中事务从不让她操心,更是进步飞快。
其实去年她就准备参加了,童试她完全有把握能过。
但是她更想万无一失,这才多等了一年。
林母考几次院试后,默出来的题她也做了。
她把林母的答案融会贯通,加上自己的理解,林母都夸不错,留着传家。
等的这一年也没闲着,镇上大大小小五家书铺的掌柜都认识她了。
每次借着买纸笔的由头,她都在里面看书,直到人家出声赶人才结账走。
就这精神,林母都佩服她的厚脸皮。
没办法,书太贵买不起,家里又没有新的,她只能去书铺看了。
可能是她特别识趣,从不会把书铺的书弄脏,弄皱。
甚至折横都不让有的捧着,加上她们可能也没遇见过像她脸皮厚那么厚的读书人吧。
所以后面人少的时候,有两家书铺掌柜看见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赶了,她也就只去那两家。
可惜书铺的书都是一些基础的书籍,要不就是一些话本,野史、奇人异事、风土人情之类的趣谈、传记。
真正科举能用上的,少之又少,但不管如何,比家里的还是要丰富不少,所以她还是隔一天一去。
认识久了,偶尔赶上下雨、下雪、没人,她们还会跟她说说话。
她也会带一些菜、鸡蛋或者不经意说一些不过分的新奇点子,感谢人家。
比如说布书套,笔袋,便携点的书签之类的。
县试是二月初十才正式开考,但是林锦鲤要提前半个月就出门。
一是早点去那里熟悉环境,客栈到考场的路要摸清。
二是地方饮食不同,早去几天适应才不至于因为吃不惯坏肚子,耽误了考试。
再者林家村到县城山路崎岖,一早走光是路上还要两三天。
吃完饭林母再一次提起陪她一起去,被林锦鲤拒绝了。
母亲是主心骨,家里更需要她,还有蒙学也要开学了。
她也不是一个人去,还有一起结保的四人,和一个为她们担保的禀生,叫周淑平的人。
除了她们,也还有其他村镇赶考的学子,这么多人完全没问题。
她只要到镇上的府衙旁边,等她们一起走就行了。
担保的人是林母找的,其他四人都是担保人学堂里的学子,只有她花了二两银子送礼才添上了她。
她也是在这里呆久了才知道二两是她们一家近半年的用度,除了买些针线爹爹们不忙的时候做些绣活卖卖,她练字的纸要占上大半。
用的墨都是林母自己用松烟做的,练烟、和料、制作、晾干要最少两年的时间,还不是每次的都能用。
家里最大的收入就是田地里的出产,加上蒙学的一点微薄收入。
林母偶尔也会挑一点好些的墨卖两三块,她虽然不知道家里还有多少银钱,但是她若考上秀才还要往上走银子还得再想办法。
天还未亮,林锦鲤背着行囊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村头去,脚下薄薄的积雪被踩的咯吱咯吱作响。
前两天她就跟赶牛车的王娘子说好了今天送她去镇上,这会儿人已经驾着牛车在边上等着了。
“娘,爹,二爹爹,三爹爹,苏夏你们都回去吧。”林锦鲤站在牛车旁和家里人告别。
林启原本也要来,但是昨天下了一场雪,他的身子不太好就让他在家里看着林远了。
“你先上去,等你走了我们再回去。”林父看着女儿,把手里提着的一些吃的和水递给她。
苏夏拉着林锦鲤的衣袖,忍不住又开始掉眼泪,他真的舍不得,又害怕。
林锦鲤拉下他的手攥在手心里,用袖子给他擦眼泪“别哭,我只是去赶考,很快就回来的。”
她也不知道苏夏怎么那么多眼泪,跟水做的一样。
想了想又俯身抱了抱他,在他耳边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等我回来,我们要个孩子。”
苏夏流着泪在她怀里点头,这次是喜悦的泪水,他总算等到了,之前公爹明里暗里的提醒妻主,甚至都说出了娶二夫的话,她都用要安心读书往后推,那时候他都快绝望了。
他真的怕,身为大夫郎,妻主有了长女,他却不是孩子的爹爹,那他以后在婆家还有分量吗?年华渐老一直没有孩子,妻主有了新人他又该如何自处。
松开苏夏,林锦鲤爬上牛车,和家里人挥手告别。
看着牛车渐行渐远,饶是一向奉行大女子,流血不流泪的林母都红了眼眶。
一路上王娘子把牛车赶的飞快,风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翻出一件薄外衣盖在脑袋上,又把脸埋在行装衣服的包袱上才算好过些。
赶车的路上两人谁都没说话,只想赶紧到地方,好好暖和一下。
是不想说话吗,当然,一开口冷风就直往嗓子眼里灌谁还想开口。
到了指定的地方,两边已经停了好几辆带敞篷的马车,也有两三个学子像林锦鲤一样早早的就到了,全都缩在避风一点的角落。
林锦鲤下了牛车道了谢就大步往她们站的地方而去,也学着她们的样子缩在角落,大家都站在那,你不站就有种特立独行的感觉,不好不好。
好一会儿,奔赴县城童子试的人越聚越多,十几位学子加上几个富裕学子的书童,全都缩在林锦鲤她们那一堆,有认识的人也都会打个招呼然后安静站好,等担保人叫自己名字后去到属于她们的那一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