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足披发的皇帝缓缓抬头。
他负手而立，面色淡然。
“张太岳。”他口中品着这个名字，面上看不出什么神色。
“张居正此人，二十六年中进士，如今是任国子监司业之职……”一旁随侍的太监小声禀道。
男子披散着头发，赤着脚踩在宫中的地板上，眼神则望着门外，天上悬挂着的天幕。
此刻，他微微侧目，转眼瞥了一下这个太监。
这太监不是旁人，正是嘉靖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黄锦。
黄锦说的这些信息，嘉靖皇帝无不了然于心。
对于天幕上说张居正好打扮的这件事，他也不惊讶。
毕竟科考可是对相貌有要求的，长得不好看的，普遍会被在很早的时候就直接黜落。
特别是在科举最后一关殿试这一关，长得好看，可是正儿八经关乎了你是否能从会试末尾一跃逆袭成为遥遥领先的一顶甲。
会元不一定能中状元。
但你长得好看，很有可能从会试倒数几名，一跃逆袭成为一顶甲前三位。
比如他之前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打雷。
隔日他就在考生的卷子中一阵翻找。
找出了“秦明雷”这个名字。
于是乎，秦明雷被他直接点为当科状元。
可见，在明朝文章写得再好，不一定能在科举里面获得好名次。
当然，长得好看的，也不一定能中。
比如徐渭归有光之流。
这俩倒霉蛋，一个六十岁中进士，一年后铺街。
另一个更是不用说，明朝三大才子，可惜是个非酋。
所以，文章写的好的没有长得好的优势大。
而长得好看的在沉迷修仙的皇帝眼中，又没名字取得好的优势大。
所以张居正长得好看，在明朝真的不稀奇。
甚至张居正未来的成就，也没出乎嘉靖的意料。
从张居正一手拍马屁的文章，能招严徐两家喜欢，就知道，此子未来成就定然不可限量。
众所皆知，别看嘉靖皇帝不上朝，成日沉迷修仙，看来是对朝廷上的事情不闻不问。
但实际上，他对朝廷上诸公的争斗，各党派的蝇营狗苟，清楚的是毫无秘隙。
对天下局势变化也是了然于心，把控自如。
天下大事，朝廷争斗，可以说是尽收眼底。
犹如隔岸观火，一清二楚。
毕竟不上朝又不代表不能了解朝事，不能下发命令。
他只是抛开了那些形式主义，沉迷修仙而已。
至于这样，会被朝臣联合压下折子，让他变成瞎子。
开玩笑。
之前的党争是什么样的？
是厂卫与文臣之间的斗争。
某位大臣说过“亲贤臣而远小人”。
其中的小人指的就是皇帝身边的所有亲近之人。
然后咱们这些文臣就是贤臣。
嘉靖表示赞同这一点。
只是你既然说自己是贤臣，那么倘若干不好，那些黑锅自然也是由你来背。
而干的好，自然就是他这个垂拱而治的皇帝英明神武，善用贤能。
自此以后，大明养殖专业户兼职替罪羊与肥猪杂交专家朱厚熜上线。
党争也正式由原本的厂卫与文臣之争，变成了文臣与文臣之间的内斗。
主打的就是一个内阁之中，分两派，大派和二派，首辅与次辅。
哪个想压下折子，另一派都会高声表示——
陛下！此人乃奸佞之臣，以微臣拙见，当把他砍了！
文臣间的内斗。
譬如二杨。
又如当下斗的正火热的严徐二党。
都不过是帝王的平衡之术罢了。
当然，这一招也不是说什么一个皇帝来了都能玩得转的。
这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玩脱了。
原本你是想让人家当背锅侠，替罪羊，肥了之后还要宰来吃肉。
但玩脱的结果就是替罪羊表示——
罪可以背，但是你这傀儡的虚名也得坐实。
嘉靖他没有玩托，反而玩的那是叫一个骚呀。
所以对于朝廷上每个大臣之间的嫌隙，甚至每个大臣在家中都说了什么，他都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张居镇有几斤几两，他清楚。
就连张居镇晚上和妻妾用的是什么姿势，睡觉的时候说的是什么梦话，他都详细清楚。
当然，也不是说所有的大臣他都能那么清楚。
他又不是啥变态，老是喜欢盯着人家那点小秘密看，或者整日事情不干，就想着知道人家的底裤颜色。
他没那么变态真的。
这些待遇，只有像严嵩徐阶这样的重臣，和一些他看中的人才才会有可能得到他如此的关注。
人才，重臣，怎么可以在君父面前有秘密呢！
表面上，张居正的名气越来越大，他也不闻不问。
实际上，从他让张居正去成为裕王讲师这一点就能看出，他对张居正的关照还是很多的。
不重用，也只是因为时机未到罢了。
“年纪太浅了，不过现在看来，倒是可以借助天幕之名做一些事了。”他淡淡笑着。
顺手拿出了一枚陶真人炼制的养生豆，丢入口中咀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