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一声轻响。
万人刀在磕碰八音椎的一刹那,关羽突然手腕一翻,刀身一下子抹到椎下,顺势向旁边一扯,把蕴含千钧之力的八音椎带到旁边。本来,依照着关羽心中所想,化解这一椎之后,他可以顺势一抹,直取刘闯双手。只是化解了八音椎的巨力之后,关羽却发现,他已经没有任何余力再发起反击。也就在这时候,二马错蹬而过,当他拨转马头准备回身攻击的时候,却发现刘闯已经冲进了己方军阵之中。那柄沉甸甸的大椎上下翻飞,刘闯如同一头下山猛虎,在乱军之中横冲直撞。大椎所过之处,海西兵无人能敌,被砸的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刘闯,焉敢欺我!”
关羽勃然大怒,本想要冲进熊罴军阵中,却发现熊罴军根本没有冲上来,而是原地列阵,向关羽开弓放箭。
嗡!
箭矢如雨而来。
关羽舞刀封挡,连连后退。
心中暗自咒骂刘闯无耻,待退回本阵时,却发现刘闯已经凿穿出一条血路,消失在巷陌之间。
紧跟着,屋顶箭如雨下。
“撤退,向城外撤退!”
关羽大声呼喊,催马往外走。
当他路过一条小巷的时候,忽听巷陌中有人高呼:“起!”
一根拇指粗细的绳索,突然间从地面上升起。
关羽胯下马一个悴不及防,顿时被伴马索掀翻在地。
关羽在马上反应迅速,当战马倒地的一刹那,顺势一滚,便翻身站立起来。
只是,这长街上并非只有一根绊马索。
早在关羽到来之前,刘闯便安排人躲在巷陌中,在每一个巷口都安排了数道绊马索。海西兵本来就乱了阵脚,背着突如其来的绊马索接连绊倒在地,队伍随之变得更加混乱不堪。
关羽舞刀步行,一边大声呼喊,一边将拦在身前的绊马索斩断,很快就冲出长街。
只是,当他冲出长街之后才发现,城门下的广场,已经变成了火海。
那些所谓的辎重堆,全部都是储存在城里的粮食和高粱杆。在泼上火油之后,这些辎重堆就很容易燃烧。近三万斛粮食堆积在城下,把个广场完全吞噬在火海之中。走在最后面的海西兵,不是被烧死!就是被城门楼上的军卒射杀。关羽才靠近过去,就被那热浪逼退……
我早就说过,不要耍什么诡计!
这刘闯本身就是诡计多端的人,区区里应外合的计策,又岂能瞒得过他?
凭借优势兵力,就不信攻不破凌县城墙。
关羽在火场一段忧急万分,而在城门外,张飞也数次想要冲入城中,却被城门楼上如雨箭矢逼退。
“二哥,速退!”
张飞巨吼不断,奈何整个凌县城门口,嘈杂不已。
加之火场相隔,张飞的吼声根本无法传进去,只急得他徒呀吼叫不停。
而这时候,刘闯率部,再次出现在长街尽头。
八音椎拖地而行,发出刺耳的声响。
“二将军,何不弃械投降,免得坏了性命。”
关羽的眼晴都红了!
此时的他,全无演义中美髯公的风范,鹦哥绿的战袍被烧出了好几个窟窿,胸前一部美髯,也被那热浪烧灼,出现焦屈的样子。
“闯儿,可敢与某家一战!”
关羽心知,他这次恐怕是难逃一死。
很明显,刘闯已经看穿了己方的伎俩,在城中设下诸般埋伏。
投降?
关羽当然不可能向刘闯低头。
不过内心里,对刘闯却生出一丝敬佩之情:这闯儿果然厉害,这么匆忙中就设下这种埋伏,怪不得能够在数年间迅速崛起,成为一方诸侯。不过,今日就是拼着一死也要取你性命。
想到这里,关羽脚下生风,速度猛然加快,拖刀便向刘闯冲来。
而刘闯也不慌张,迎着关羽催马便冲上前,八音椎八音齐鸣,快如一道闪电,便撞向关羽。
就听铛的一声响,刀椎交击。
关羽借力腾空而起,双手轮刀,一声爆吼,万人刀照着刘闯,一式力劈华山便劈下来。
刘闯端坐马上,举椎朝天一柱香。
刀椎再次交击一处,火星四溅。
关羽手中那口万人刀,在劈中椎头的一刹那,断为两截。
而他自己,则借椎上的巨力在空中一个空翻,双脚落地之后,噔噔噔后退数步,一屁股便坐在了地上。
咔嚓!
一道银蛇,撕裂苍穹。
紧跟中瓢泼大雨落下,将天地顿时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
关羽双手发麻,也顾不得许多,在混合着鲜血的泥泞地面上打了个滚,抄起一口大刀,扭头就朝火场冲去。
刘闯先是一怔,心中顿时大急。
这雨水来的可真是时候……
广场大火被瓢泼大雨一浇,火势顿时变小了许多。
关羽冲入火场之后,迎面就遇到张飞从城外冲进来。
两人也不多说,张飞立刻拨转马头,伸手手。而关羽则一把抓住张飞的手,腾空而起,便跳到了张飞的马背上。
张飞这匹乌骓马,是刘备从夏侯惊手中讨来。
他原来的那匹战马,在前次偷袭下邳失利的时候被刘闯所杀,就葬在葛峄山下。
刘备见张飞难过,就找了夏侯惊要来一匹乌骓。虽然比之原先的那匹乌骓马,血统不够纯正,却依然是一匹难得的宝马良驹。
“翼德,休要恋战,突围!”
关羽的声音在张飞耳边回荡,张飞也不吭声,催马便冲出城门。
与此同时,刘闯也追到了火场里。
虽然火势仍在,可是在瓢泼大雨之下,正迅速熄灭。
“衡若,孝恭,穷寇莫追!”
这么大的雨,天晓得城外会是什么状况。
刘闯命人将城门紧闭,而后冒着大雨登上城门楼,举目向城外眺望。
可是,雨势太大,根本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
他不由得懊恼不已,一巴掌拍在女墙之上,“该死的老天,竟放走了关云长。”
“公子,关羽之子关平,被我拿下。”
夏侯兰在刘闯身边轻声说道,可是依旧无法让刘闯感到开心。
拿了关平有什么用处?
我要的是关羽,不是关平……上次我已经放过关平一次,这一次再放他回去,也没有用处。
可恨,可恨啊!
雨,越下越大。
陈登和刘备在接应到关羽张飞之后,便迅速收兵。
这种天气,守城固然困难,攻城会更加困难……且不是道路泥泞湿滑,攻城车和井阑车无法派上用处。就算是用步军强攻,这种天气之下,也只能是平白折损兵力。刘闯识破了陈登的计策,那成廉必然危险。这个时候,刘闯部曲士气正旺,而己方的士气,却跌落到冰点。
这时候强攻凌县的结果,几乎不用去想,也能猜出来。
“没想到,这刘闯竟如此难以对付。”
回到中军大帐之后,陈登不禁咬牙切齿。
刘备则看着关羽和张飞二人,突然间放声大哭,“莫非是天不助我汉室中兴,何以会有如此妖孽现世。”
“玄德公……”
陈登连忙上前劝说刘备,却被刘备推开,拉着关羽的手哭道:“云长,本想要你为坦之报仇雪恨,却不想又使坦之落入闯贼之手。不过你别担心,我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把坦之夺回来。”
说完,他扭头看着陈登,“元龙,明日雨停之后,请与我一支兵马。
我要亲自督战,不取凌县,决不收兵。”
关羽心里面本来很难受,关平第二次落入敌手,恐怕不会如上次那般命好。这孩子怎地恁命苦!小时候我因杀人逃离家乡,他送走了母亲之后,便漂泊江湖,直到数年前才找到我。
可现是……
关羽心中,同样是心急如焚。
但刘备这样表态,他就算是再着急,也发作不出来。
陈登道:“二将军放心,明日就算我拼光了手中兵马,也定会救坦之出来。”
只是,这事情却不如刘备和陈登想象的那么简单。
天亮之后,暴雨停歇。
刘备正准备率部攻城,却突然得到探马来报:“从淮阴和下相方向赶来两支人马,正迅速逼近凌县。
看旗号,淮阴兵马是由许褚徐盛统领,下相兵马,则是由曹性亲自统帅。
两路兵马,约有万人之众,预计正午时分,淮阴兵马就会抵达凌县,最迟午后,下相兵马也将抵达。”
刘备和陈登闻听,不由得都倒吸一口凉气。
若如此的话,想要攻破凌县,势必登天还难……
关羽脸色铁青,半晌后一跺脚,“兄长,凌县不易再战,我等已损兵折将,当迅速退兵才是。”
“可坦之……”
“坦之,就当他是为兄长尽忠便是。”
刘备听了这话,面颊一阵抽搐。
片刻后,他抱住关羽痛哭不止,“云长放心,我早晚必为你报今日之仇。”
陈登来时,兵马足有三万之众。
可连番折损,算下来已损失近万人之多。
强攻凌县,损失两千余人,而成廉所部,全军覆没,关羽的三千兵马,逃出生天者也寥寥无几。
若没有那两路援兵,尚可一战。
但如果算上刘闯两路援兵,己方兵力优势,也就荡然无存。
这如果再打下去,陈登并不占优势。
所以在思忖良久之后,刘备和陈登便下令退兵。
不过,当大军即将撤退的时候,忽然见扈从领着关平走进大帐。
关羽先是一愣,旋即大喜,连忙上前一把将关平抱在怀中,“坦之,你可无恙?“
“父亲,孩儿为你丢人了!”
“这怪不得你,怪不得你……”
关羽说罢,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双手按住关平的肩膀,“不过,你是如何逃出来的?”
关平满面羞红,轻声道:“非是孩儿逃出,乃刘闯放我出来。
他说,他素来敬重父亲忠义无双,故而不忍加害。只不过,可一可二,不可再三再四。两次饶我性命,他算是全了父亲的颜面。下次疆场再见时,他必不会手下留情,必与父亲决死一战。”
刘闯敬重我?
关羽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喜悦:不成想,刘皇叔也知我关羽的名号?
只是这话,他不可能说出口。
因为他看得出来,刘备陈登张飞陈到,看着他的目光里,都透着疑惑之色。
“兄长,我与刘闯并不相识,却不知他为何敬我。”
关羽立刻反应过来,连忙向刘备解释。
却见刘备微微一笑,“云长不必解释,连那闯贼都敬你忠义,我自然不会怀疑。
好了,坦之既然平安回来,算是了却心事。翼德,叔至,你二人立刻整兵,咱们马上撤兵。”
刘备说的是大义凛然,可关羽又怎能听不出来,他心里并未释怀。
可问题是,我也不知道刘闯为什么会如此敬我,两次饶过我儿性命……罢罢罢,了不起有机会,我也饶他两次,权作是偿还了这两次的人情。
关羽心知,他这时候解释,没有任何用处。
与其费尽心思解释,倒不如就这么着。
我心如日月昭昭,又何必害怕别人陷害……
陈登退兵之后,刘闯并未追击。
正午时分,许褚率三千兵马抵达凌县,使得刘闯心中的疑问,顿时解开。
午后,曹性率八千余人,也赶来凌县城外……不过当他听闻陈登已经退兵的消息后,却没有入城,而是在凌县城北二十里处扎营。看他这样子,似乎并不想入城和刘闯相见,随时准备退兵。
刘闯知道,曹性对他有心结。
说到底,还是那侯成的事情……
“孝恭,既然叔龙不愿意入城,那就不必勉强。
不过,他远道而来,我不能没有表示。就请你代我走一遭,前去向他道谢。”
高顺立刻明白了刘闯的意思,当下点头答应。
他带着数百兵马,押运粮草来到曹性大营外,请门卒通禀。
曹性不爽刘闯,却不代表他对高顺会有什么不满。他和高顺关系极好,而且都是那种直肠子。
得知高顺前来劳军,曹性便亲自迎出辕门。
把高顺接到了大帐里,询问了一番战况。
“叔龙,这一次,恐怕你真的误会了皇叔。”
曹性眉头一蹙,露出不快之色,“孝恭,我知道你跟随刘皇叔日久,可能比我了解他。
但我并不喜欢他那种背后言人是非的行径……且不说元定跟随君侯久矣,怎可能会背叛君侯?按照他的说法,我也在下邳置有产业,难不成我也没了斗志,我也要投靠那曹操不成?”
高顺深吸一口气,看着曹性道:“叔龙,最初我听到消息的时候,我心里也不舒服。
元定和咱们是老交情,我自然信他。可我也知道,刘皇叔不是那种喜欢背后言人是非的小人。
你知不知道,成廉反了!”
“啊?”
曹性闻听顿时一惊,瞪大眼睛看着高顺。
“此次凌县之战,成廉已经投降曹操。
昨日,他带人假作驰援皇叔,准备和陈登里应外合。幸亏被皇叔看出破绽,提前做好了防范。否则的话,你今日过来时,这凌县已经被陈登占居。我没别的意思,成廉也是君侯老臣,论资历比我还深。可又如何?他到头来不也投降了曹操……还有此前的臧霸,一直与君侯信誓旦旦表示忠心。结果却背后一刀,若不是皇叔发现及时,恐怕现在已经遭了毒手。
还有此前郝萌……
我觉得,皇叔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
而且他也不是说元定一定会谋反,只是让君侯加以小心。
皇叔行事,一向谨慎。更不要说他是咱们姑爷,又怎可能会谋害温侯?他这样说,必然是有一定的道理。咱们听过之后小心就是,又何必因此而怪罪皇叔?说实话,那些平日里和温侯称兄道弟者,今有几人前来。唯有皇叔,冒险前来,而且是拼了性命帮助温侯……你怎可因区区小事,便怪罪皇叔呢?”
曹性,半天说不出话来。
成廉投降曹操的消息,对曹性而言,冲击力实在是巨大。
以至于他一时间有些回不过味儿来,呆坐在榻上,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是啊,刘皇叔入徐州以来,都是在为君侯着想。他虽然怀疑元定,也只是怀疑,并没有真的诬陷元定,我为何对他心生不满?这次陈登出兵,若非皇叔死战,南下退路必被截断……
曹性沉默良久之后,叹了口气。
“孝恭,我知道错了!”
他站起身便要往外走,高顺连忙道:“叔龙这是去哪里?”
曹性正色道:“刘皇叔处处为温侯着想,而我却误会了他。
我这就去向他道歉,前次他路过下相时,我就表现的有些无礼。这一次……我当与皇叔赔罪。”
见曹性转过弯儿来,高顺也乐了。
“既然如此,我陪你同去拜会皇叔。”
就这样,曹性随高顺来到凌县,与刘闯赔罪。
刘闯当然不会真就和曹性计较,相反他对曹性这直肠子脾气,极为喜爱。
当晚,他在校场中军大帐里摆酒,宴请曹性。
而曹性在解开了心结后,也没有推辞,和刘闯等人推杯换盏。
大战之后,自是一番欢愉。
陈登退兵后便回到曲阳,秣兵厉马,看样子短期之内,不会再来征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刘闯熏熏然端坐于榻椅上……
忽听大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帐帘一挑,夏侯兰一脸惊慌之色冲进来,跑到刘闯耳边低声细语几句。
刘闯的醉意,顿时消失。
他呼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一把抓住夏侯兰的胳膊,“这是何时发生的事情?温侯他现在何处?”